高考状元走失17年，母亲：孩子，你是忘了回家的路吗？

镜头里的菅庆英，穿着一身红黑格子外套，戴着金色细边眼镜，普通话有些蹩脚，一字一顿，“孩子，你离开爸爸妈妈17年了，孩子，你回来吧。”

这是菅庆英自行录制，在民间公益平台“中国失踪人口档案库”上播放的视频。1999年，菅庆英时年18岁的儿子张来玉，以山东省济阳县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被南京大学材料科学系录取。不到一年后，2000年4月20日，菅庆英和家人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称，儿子于一天前的上午突然走失，遍寻学校及周边地区，均没有线索。

自那一天起，退休纪委干部菅庆英，走上了漫漫寻子路。17年来，一家人辗转国内多地，始终未能找到儿子的痕迹。菅庆英告诉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自己现在“只想知道孩子下落”，“哪怕不在身边，哪怕成了残疾，也要找到儿子。”

全文2600字，阅读约需6分钟。

▲张来玉的南京大学图书馆借书证。1999年，张来玉以山东省济阳县理科第一名成绩被南京大学材料科学系录取，次年失踪后至今无信息。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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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丨当年的高考状元哪去了？    来源\《寻亲的路》

儿子失踪后“吓傻了”

5月29日上午，菅庆英接到一条线索，称上海浦东机场附近有一名流浪汉，跟照片上的张来玉有一点像。她马上托了在上海的老乡前去辨认，却再一次失望。

“习惯了，都有点麻木了。”菅庆英苦笑两声，告诉重案组37号探员，自己“挺得过去”。菅庆英今年65岁，家住山东省济南市济阳县济北开发区，退休前曾是一名纪委干部。儿子张来玉，一直是菅庆英的骄傲。

张来玉已经失踪17年。

时间倒回1999年的那个夏天，高考放榜，18岁的张来玉以济阳县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被南京大学材料科学系录取。

“他学习上很努力，一直也很要强，本来的志愿是北京大学。”菅庆英说，从小到大，儿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中三年，多次获得全校第一，家人和学校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菅庆英把儿子从小到大获得的三好学生证书、奥林匹克竞赛奖状按照年份，一张一张捋好、抚平，然后展示给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

尽管未能进入理想中的学校，但在菅庆英看来，儿子已经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1999年夏天，从未离开过山东的张来玉，在父亲张立新的陪同下，乘坐火车来到南京大学浦口校区报到。

尽管离家千里，菅庆英说，张来玉每隔两三天，都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报平安”，从未间断。2000年4月17日晚间，菅庆英再次接到儿子电话。

“那天跟以前一样，他的话不多，跟我说一切都好，我叮嘱他多吃一点饭。”菅庆英没有想到，这个“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电话，竟是自己最后一次听见儿子的声音。

2000年4月20日，南京大学浦口校区一名负责人致电菅庆英，说张来玉“不见了”，学校组织了师生在周边地区寻找，但是没有下落。

菅庆英说，接到电话后，自己“吓傻了”。

▲菅庆英保存着的儿子张来玉的生活照。    受访者供图

家人寻子17年

接到学校电话后，张来玉的父亲和大伯当天赶到了南京。校方和警方也出动人手，在南大浦口校区周边，以及火车站、汽车站等地进行了寻找，几天过去一无所获。

回到家后，济阳县委宣传部也加入了寻找，并印发了寻人启事。此后，菅庆英家人揣着寻人启事，走遍了山东、安徽、江苏、河南等省。菅庆英拍摄了寻亲视频，将张来玉的个人信息放到网上，希望得到更多线索。

南京市浦口警方一名工作人员告诉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由于事发久远，辖区变动等原因，当年的很多细节已经不清。但如果张来玉的家人来南京寻亲，警方会给予帮助。

如今，又是一个高考季，看到邻居准备应考的孩子，菅庆英说，自己“无法抑制地想儿子”。

1999年的那个夏天，菅庆英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是济阳县“最幸福的人”。县里为张来玉召开了表彰大会，还授予他一千元现金奖励。张来玉拿到钱后，转身就全部转赠给了一名家境困难的同学。

“人家都羡慕我们，孩子成绩好，还懂事，那时觉得，未来肯定特别好。”

17年来，儿子在家的点点滴滴，在菅庆英的脑中一遍遍“重演”。她记得高考前，儿子没有住校，一日三餐在家吃，吃完饭后，会小跑着回学校上自习；她记得儿子平时跟自己话不多，有点闷，但是跟同龄人在一起时，又是个“话篓子”；再往前一些，她记得儿子初中时还没有女生高，到高中毕业时，已经成了一米八的“大小伙”。

想儿子的时候，菅庆英就写诗。“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我想儿的时候，想儿的时候就流泪，泪湿透枕头；逢年过节的时候，是我想儿的时候，想儿的时候倚门望，望眼穿镜头；风雨交加的时候，是我想儿的时候；想儿的时候咒天气，怕儿淋湿透。”

她把儿子的学生证、团员证乃至借书证都一一用布包好，证件上面的照片里，张来玉浓眉大眼，嘴唇上有一撇小胡子，看着菅庆英笑。

▲菅庆英保存着的儿子张来玉的团员证。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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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菅庆英：孩子还没有消息，我就要挺下去

17年来，菅庆英设想过无数种母子相认的场景，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她告诉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自己曾多次绝望，但“孩子还没有消息，我就要挺下去。”

“一次又一次扑空”

重案组37号：还记得接到儿子失踪的电话时，是什么心情吗？

菅庆英：忘不了那种感觉，就是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给震晕了，吓傻了。学校的人说，他4月18号晚上还在宿舍，19号上午上课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孩子他爸马上就带人去了，找了几天，一点消息没有。

重案组37号：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找儿子？

菅庆英：说不上有多少地方，跑遍全国吧！一有线索就去，一次又一次扑空。这么多年来，路费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重案组37号：寻找的过程，会有危险吗？

菅庆英：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2008年的时候，有一条线索说，普陀山有个和尚长得像张来玉，我和他爸就马上去了。我们把普陀山上的所有寺庙都走遍了，没有找到，回来的时候，钱包还被人偷了。

“很多次感到绝望”

重案组37号：为什么一直坚持找孩子？

菅庆英：自己的孩子，能不管吗？一天没有消息，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忘不掉啊！

重案组37号：曾经想过放弃吗？

菅庆英：很多次感到绝望，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了，到处奔波，真的有时候觉得跑不动了。线索那么多，一次一次的扑空，会觉得绝望，但孩子没找到，不能放弃。

重案组37号：有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

菅庆英：我相信孩子一定还活着。最坏的结果就是精神不正常了，痴呆了，那也不要紧，回家我们养着。我跟他爸爸两个人退休工资加一起一个月七千多，够开销的。

“还要继续挺下去”

重案组37号：现在还有什么心愿吗？

菅庆英：17年，已经不指望孩子待在我们身边了。只要让我们知道他还活着，还在世上就好，在不在我们身边不重要了。

重案组37号：这些年心情低落的时候，怎么挺过来？

菅庆英：说实话，见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工作了、结婚了、生子了，心里都不好受。有时候觉得，孩子也不用那么优秀，普普通通的，在我们身边就好。孩子他奶奶91了，脑袋不太清楚，一直要孙子，我们骗她说张来玉在国外学习。为了老人，我们还要继续挺下去。

重案组37号：如果现在见到孩子，想说什么？

菅庆英：孩子，你是忘了回家的路吗？快回来吧，不管你现在混得怎样，都要回家。就算你混成乞丐，爸妈也不嫌弃你，就算你遭遇不测成了残疾，爸妈也不丢掉你。

寻人启事

▲菅庆英保存着的儿子张来玉的证件照。    受访者供图

张来玉 身高：181厘米，于2000年4月19日在江苏省南京市南京大学浦口校区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望各界爱心人士或志愿者帮忙留意寻找，知情者若有线索，请及时提供，家人将感激不尽，定重金酬谢。如本人看到此则启事，速与家人联系。

附言：张来玉失踪多年，家人非常担心、想念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决心。如有线索可在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微信公众号平台留言，我们将代为转达，恳请广大爱心人士转发及帮忙寻找，非常感谢！

新京报记者 王煜

编辑 张太凌

校对 郭利琴

往期重案回顾：

本文为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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