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误当嫖客补偿9万，因接受采访又被要求退还，把赔偿当“封口费”？

6旬患癌老人晚上听到屋外异响出门，却在家门口被错当嫖客“控制”；不到1个小时被打了4次，之后有派出所教导员出面道歉称误抓；老人为此讨说法要清白，却多次协商无果……10月底当地警方登门道歉赔偿9万元，但没想到，事情再起波澜。

据津云报道，在多家媒体报道此事后，11月9日下午，唐山开平分局三位领导到达受害老人张玉明大爷的家中，称老人接受采访违背了协议，要拿回协议赔偿给的9万元钱，让张大爷走法律程序起诉他们。针对老人家属提出的“如果协议不再生效，警方应立案”的要求，他们则反复说“立案需要上级机关”。

这事发展至今，俨然是在给“万万没想到”系列贡献现实素材：涉事老人堪比“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遭遇，本就让人没想到；老人一方讨说法数次碰壁，最后的协议虽有赔偿，却没承认“误打”、没半句道歉、没问责表态、没答应伤情鉴定，也让人没想到；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结果还来了“登门欲要回赔偿”这一出……这飘忽的剧情走向也是没谁了。

通观此事，事发地有关单位、人员无异于用“实力给自己招黑”的举动，演示了什么叫“一错再错”。而这些错误，某种程度上也是部分基层执法者法治素养的折射——

就事中过程来说，抓老人时没有抓到现行，也没有先行盘问，就将人当“漏网者”强行控制，执法程序上难免授人以柄；在老人急忙否认后不给陈述辩解权，而是动手打人，也明显超出了文明执法应有的比例原则。

从事后处理来看，老人多次讨公道，当地有关部门却想淡化处理，“误判”而不是粗暴执法、“控制”而不是误打等轻佻定性，跟受害老人“一生最大的耻辱”的心态完全不适配，个中也没有体现出对公民尊严的顾及；不肯给当事人看执法记录仪和现场监控视频，也跟信息公开要求不合；最终只赔钱不问责，亦有违执法过错责任追究方面的规定。

而被曝光后登门索回赔偿的做法，更是“谜一样的操作”：那笔赔偿难道不是执法过错后的应有补偿，怎么就变成了“拿钱消声”的封口费、私了钱？

赔偿受害者是纠错的一部分，是善后义务而非恩赐，说拿回就拿回，既是不把公信力当回事，也让纠错诚意严重缩水。这跟此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也合成了一幅对执法过错“该纠不纠”的图鉴：嘴上说着道歉，身体却很诚实。

涉事领导要拿回赔偿的理由是，张大爷接受了采访违背了协议。这无疑暴露了压负面怕曝光、抗拒舆论监督的捂盖子心态，也留下敲打找媒体维权者之嫌：按老人的说法，他们爆料给媒体维权是在正常途径淤塞时、协议签订前，此后媒体找上门也是说“解决完了”，他们并未违反“息访罢访”约定。

犯错过后，认了错却未纠错，错被曝光后还想拿回赔偿，这不啻为“将错就错”。而贯穿于这些错误之中的，是执法者法律观念的淡薄，是个别基层单位对法律规范的不够敬畏——事实上，当地办案人员和涉事部门若能严格遵循法律程序，将执法行为收束到法律框架内，事件要害恐怕也不至于从无心之失转移到有意之过上。

鉴于此，当地有关方面也宜介入调查。“执法乌龙”中暴露出的程序瑕疵与粗暴执法情节，该担何责？涉事单位在处理受害者诉求、启动问责上，有无不作为问题？对当事老人该怎么赔偿，赔偿主体又该是谁……这些问题都需要法纪层面的梳理与审视。

□ 佘宗明（媒体人）

新京报此前报道：唐山老汉称被警方误当嫖客控制后补偿9万，因接受采访又被要求退还

11月7日，张先生称9月15日晚，他被唐山市越河派出所民警误认成嫖客被控制住院一个月。一份盖有唐山市公安局开平分局公章的书面文件显示，涉事派出所民警将张先生查控后排除其违法嫌疑，由派出所补助其9万元。

11月9日，张先生告诉新京报记者，因他对外透露此事，警方要求他归还9万元补助，若协议已不作数，他要求警方立案并查看事发监控。其提供的录音中，被指认为开平分局工作人员的男子称“立案需要找上级机关审核。”

新京报记者多次电话联系唐山市开平分局、唐山市公安局相关工作人员，截至发稿时，未获回应。

▲唐山市人民医院出具的出院通知单。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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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岁男子自称被误认嫖客遭控制

张先生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今年63岁，9月15日21时35分许，他从店里回到位于路南区小山楼19号楼的家中，正在洗澡时，听到家外有声音以为有小偷，慌张下只穿了短裤就跑出家查看，刚从家里走出五六米，便看到3名警察向他走来。

张先生说，没想到警察看到他后，立即将他按倒在地，指称他是“嫖客”，“我多次向警察解释，认错人了”。

随后警察按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家门口一直押到附近的“水云间”洗浴中心大厅。

在张先生的描述中，他一直光着身子与其他被控制的人待在一起，23时30分许，有民警找到他，向他道歉并送他回家。

随后张先生身体不适前往医院治疗。唐山市人民医院出院通知单显示，9月16日，张先生因全身多发软组织伤，腰椎间盘膨出、左肩关节肌腱损伤等病情住院治疗，于10月16日出院，收费凭据显示，在此期间医药费共计18695元。

“我原本就患有结肠癌，身体一直不好，这次被打住院的费用也是东拼西凑向亲戚借的。”张先生说，他和妻子开了一家包子铺为生，现在只能暂停营业，最让他难受的是，因为这次事件，他被周边人误会了。

张先生的妻子告诉新京报记者，包子铺离家只有百余米，当晚9时30分许，张先生从包子铺离开回家，她还留在店内忙碌，距离张先生被民警控制时间很近，不可能有时间去嫖娼。

“周边闲言碎语有很多，说我嫖娼被抓，真挺委屈”。张先生表示，他曾向多个部门反映这件事，事发当晚的民警是唐山市公安开平分局越河派出所民警，10月底，他和警方签署了一份书面文件。

▲张先生住院收费凭据。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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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事派出所补助9万元

唐山市公安开平分局越河派出所一份书面文件显示，2019年9月15日22时许，唐山市开平分局对“水云间”洗浴中心内涉嫌卖淫嫖娼违法行为进行查处，民警在该洗浴中心西侧将在现场附近具有嫌疑的张先生进行查控，后经调查核实，排除了张先生涉嫌违法的嫌疑。事后，张先生因身体不适入院治疗。此后多次向越河派出所及上级公安机关反映医疗、误工费用等问题。

书面文件显示，唐山市公安局开平分局越河派出所一次性补助张先生人民币9万元，签署时间为10月31日。

张先生称，当时还欠着住院费，着急还住院费就签了字。签字后9万元已拿到。

7日，新京报记者就此事致电唐山市公安局开平分局越河派出所，一民警称对此事不知情，挂断电话。

9日，张先生告诉新京报记者，11月8日17时30分左右，唐山市开平分局的三位工作人员来到家中，称张先生接受媒体采访违背协议，要求收回已给出的9万元补贴金，让张先生走法律程序。

张先生的妻子说，如果此前签署的协议不再生效，警方理应对此事进行立案调查。妻子称，洗浴中心大厅有摄像头，张先生被警方控制的过程可能已被录下来了，“他遭到了殴打，希望警方能提供事发当晚，也就是9月15日的监控录像”。

随后，张先生的妻子发来了一段时长5分20秒的录音，录音中，一男子发声称要收回9万元补贴金，此后依法依规解决此事。随后，张先生提出立案、看监控视频以及开出伤情鉴定书的要求，另一名男子则表示，立案需要找上级机关审核。

张先生的妻子指认称，录音中说话的两名男子均为唐山市公安局开平分局的工作人员。

新京报记者多次电话联系唐山市开平分局、唐山市公安局相关工作人员，截至发稿时，未获回应。

新京报记者 张彤 实习生 孙朝  编辑 郭琛  校对 刘军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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