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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酒,感觉前半辈子的酒都白喝了|百匠大集

2017-02-28 百匠大集 百匠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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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陈世海 整理/萧萧


1


我叫陈世海,艺名晨风。直到现在,很多厦门人看见我,听到我的声音,都要说:你就是那个主持《晨风送爽》的晨风!我说对,我就是。


从电台主持人,到报社主编,再到掌管千人规模企业的老总,几十年里不停转换身份,要说有什么东西没有变,那就是与酒的联系。




年轻的时候我最爱香槟和干邑,从大牌统货到家族小酒庄单桶,从边缘普通产区到大香槟核心区,可以说年轻时的那付肚肠就是被顶级干邑填满的。在一次法国葡萄酒盲品活动中,我轻轻松松就获得了第一名。


年纪稍长一些,从媒体转战商场,酒局更多,涉猎的酒也更广了,既喝苏格兰陈年单一麦芽威士忌和日本纯米大吟酿,也喝德国精酿啤酒和中国酱香茅台。一年365天,只有零头那几日不沾酒,记不清有多少次在觥筹交错的隔天头重脚轻、萎靡不振。




但是这么多年喝酒的经历,我却总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我想要的,是怡情怡性、真正堪称有格调的好酒,然后像从前的人那样,三五好友相聚围坐,饮酒作诗,甚是风雅。而我所经历过的酒场,却多是囫囵吞枣、竞相争风的劝酒、拼酒,好像只要喝得多喝得快就是赢家。


有时一人独自在家,难得有安静思考和写作的时间,想喝点酒来疏通思路,发酵灵感,这时反而想不出该喝什么。太太也说我的藏酒众多,却从没有真正忠诚的品种。酒中的“soulmate”(灵魂伴侣),是我与酒的前半生所没有遇到过的。


2


2013年末的一个晚上,我在自家酒窖里发现一坛掺了稻壳的红泥头陶坛酒。不知道是谁送的酒,只记得揭开荷叶封口时,一股强劲肆意的酒香扑面而来。我惊讶地趴在坛口闻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吊了一吊倒入碗中,只见酒黄亮油光、清澈透亮。疑惑中呷了一口,果香四溢、甘甜清冽。





我兴奋地跟家人一起喝了近半坛酒,第二天起来,竟然神清气爽,一点儿没有贪杯后常见的头昏脑胀。我赶紧发朋友圈寻找赠酒人,得知那酒是从金衢盆地大山深处里,龙游一户做黄酒的世家得来的。隔天,我即驱车拜访。


龙游的水系是钱江源的再上游,前后两座绵延的山岭夹着一条穿城而过的水系,众多小山村星棋散落在大河上游的各个山溪支流两侧。这一带延伸出去是东阳和金华地区,也就是李白“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中所指的“兰陵”,由此可见在那里,酿酒曾是盛事。


酿出这坛让我惊叹的黄酒的人家,目前已传到第四代。主持的老人家今年已经78岁,他告诉我,历史上这些小山村都有酿造红曲黄酒的习俗,一为年节欢宴痛饮,二为家族添丁进口的女人们坐月子养身之用。他是喝他爷爷酿的酒长大的;他的老伴生养了几个儿女,每生一个都要在月子里喝掉一整坛50斤重自家手工酿存的老酒,所以直到现在身体仍很硬朗。“黄酒有多好啊,就连春耕老牛每天回来都要温热一些老酒拌料吃下,不然第二天就耕不动地了”。




黄酒虽好,但自酿酒是件辛苦又风险极大的事,从制备酒药、酒曲到冬至蒸饭、落缸、开酿,再到春天贮存、陈化,每次都需要大半年时间。而在照顾大缸发酵阶段更是夜不能寐,需时时监看温度变化及发酵的程度,否则这一年的酿酒会全部报废。这家的儿女心疼几近耄耋的老人,一直劝说他停掉手工酿酒的事。


我觉得这样的好酒如果断了实在可惜,遂跟老人商量,订了几千斤他们的酒,一方面用来自己收藏或和朋友分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大范围地了解市场对黄酒的反应。




当时那批酒完全按照老人家的老底子做法,一万瓶酒全部采用手工灌装,一瓶一瓶灌满,再用木槌一锤一锤将木塞敲进去,逐一贴上酒标、封酒精帽、再加固封贴,然后杀菌消毒,待晾干后装礼盒箱和外包装箱。


因为没有灌装经验,时间又赶得紧,这批酒完全采用了单坛单灌的模式。又因为没有事先检测口感口味,成酒出来后,各瓶酒的酸甜度不一,有的还差别颇大,致使收到的反应并不理想。虽说这谈不上是质量问题,也没有太大的经济损失,但每当喝酒的人反馈了与我当初介绍酒时不一样的口感,并质疑酒的品质,我还是感到深深的窘迫。


3


那一次找到好酒源却没有好反馈的经历并没有打消我对黄酒的热情。相反,我对黄酒的喜爱与日俱增。我一边遍查资料、结识同道,一边下乡进山、探稻识泉,与国家酿酒技艺大师、国家黄酒评审专家共同切磋,实地研究。




从学习蒸米摊晾、落缸发酵,到参与酒药、酒麴、酒母的制造,掌握开耙时机的温控、开面的大小、深度等,我向经验丰富的做酒师傅们一一讨教,慢慢得心应手。


随着时令的演进,我还亲自参与割蓼草制酒药,学会辨识皖、浙、苏、闽等各地的麦麴、红麴、乌麴,更遍尝各地各家单一年份的自酿老酒。最后,我顺利成为了古法酿酒技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2015年春天,我一脚踏进黄酒的老窝绍兴,意外发掘到一批在2000年冬至时酿制,要在2016年冬季开坛的本造冬酿纪年原酒。所谓“本造”,是指全程采用古法手工酿造;“冬酿”,是指顺天应时,每年冬季只酿一次;“纪年”,指每瓶酒都是单一年份的限量版;而最重要的“原酒”,指的是无添加、无勾兑、无调配的纯天然酒。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黄酒,多是经勾兑调配、机械制造的产物,它们的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一斤,时时可以买到。而传统古法酿酒是非常“笨”的,一冬只做一酿,每年夏季入伏时制造酒药需30天,桂花开时制备麦曲需30天,入冬后制作酒母需20天,再接着是浸米的20天。到了冬至时,落缸开酿大酒,前酵、开耙、后酵大致需90到100天。大约惊蛰时榨酒、煎酒毕,封坛贮存陈化。优质黄酒在1825天到2920天后方可开坛品饮。这就是极致好黄酒馥郁芬芳、醇和优雅的原因:时间的味道。




这批酒,迄今已经陈放了16个年头,是目前市面上能见到的单一年份最长的原酒。酒厂工人开坛的时候,香气铺满整个厂区,摄人心魂。凑近一看,酒体呈血珀色,尝一口,层次分明的风味里包含酱香味、奶酪味、太妃糖味、坚果味以及九制陈皮的药香味,黄酒中本有的鲜、香、甜、苦、涩、酸、辛之七味的协调感和平衡度令人惊叹,也印证了黄酒界所公认的“黄酒最佳适饮期是5年到30年,最佳品饮期是8年到25年’’的经验值说。




大约是我的爱黄酒成痴也感动了老天。2016年夏初,我又挖掘到一批2006纪年限量本造冬酿,单一年份,无焦糖色的老酒。据酒厂生产日志记载,这款酒是当年按照日本客商制定的酿制标准,并在日本技术人员的参与和监督下,按照清中期古法手工制造的本造原酿原浆,除了未添加焦糖色外,还采用了“短水”和“精米步合”(精白)的工艺。




所谓“短水”,是指在酿酒时将水与米的配比缩小,这样糯米的单位出成酒会减少,酒液浓度和酒体醇厚度会加强。而“精米步合”是日本高端清酒工艺中的概念,也就是我们中国黄酒界说的“精白”,即将原米进行磨米加工后,以米芯来酿酒。这样的糯米芯,蛋白质和脂肪含量会降低,淀粉含量相对增高,相对原米颗粒的出酒量会增多。如此成酒的香气优雅集中,酒体更醇和细润、柔软,酒味更清冽清爽、少杂味。另外,在长期贮藏过程中也不易变质。


这批酒呈金黄琥珀色,香气馥郁,喝起来甘甜如颐又鲜爽清冽,就仿佛寒冬过后,一下子跳进了鸟语花香的春天百花园。从我目前的调研结果来看,这应是唯一存世年份最长、三艺并用的冬酿原酒。




找到这两批限量酒的我欣喜若狂,分别将他们命名为义笙万·2000和义云酿·2006。数次和朋友们对饮,隔天总会收到惊喜的反馈:“从前觉得黄酒后劲大,容易上头晕眩。你这酒喝了竟让人通体舒畅,感觉一下子活了血,暖了身!”本就限量的两批酒,未及推广到市场,已经被周围的朋友们订掉了大半。




黄酒这事急不得,一坛好酒从最初的筹备到获得成品,一等就是十几年。这中间没有捷径可走,唯有像照顾柔弱的婴儿,时时监看,百般呵护。于我而言,它不是费时费力的买卖,而是“时间的味道”,叫人在等待之后格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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