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奔!被战争和女人所吞没的英雄!
这是刘亚洲上将写于越战的一篇文章.
那短短的几天里,在王仁先与那女子之间,产生的只能是荷尔蒙。
法国雷恩第一大学的佛朗索瓦·罗格教授所称:“箭与火的战争,也同时是一场情感与欲望的战争。”
每次读来。依然感动,分享给大家看看。
王仁先(右二)和战友在作战沙盘前留影
刘亚洲《王仁先》原文
连长集合幸存的官兵,当众念这封绝交信,一旁静静地躺着指导员的遗体。全连战士都哭了。
但在麻栗坡,情形大变,凡将投入战斗的部队,官兵均不谈女人,仿佛有约在先。只听过一件例外的事:某连组织突击队,连长和指导员争着要率突击队冲锋,争执不下,最后连长怒了:“老子是结过婚的,摸过女人!我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听到了王仁先的故事。
房东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叫阿岩,已婚,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
阿岩一见王仁先就喜欢上了这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向他频送秋波。王仁先虽失去爱人,却也未必就看上阿岩。毕竟一个是干部子弟,一个是农村妇女,中间隔着鸿沟呢。
给王仁先洗所有的衣服。她甚至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不掩饰对王仁先的情感。王仁先训练回来,她竟能撇下正在说话的丈夫,迎着王仁先而去,为他拂去一身尘。
6月某日,已确定翌晨进攻老山,
战斗命令已发出。
那一刻,连队一片死寂。
王仁先来向阿岩做最后诀别。
阿岩为王仁先的军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
王仁先喝了一口,
哎呀,比蜜还甜。
阿岩不知道往壶里放了多少糖。她以为越甜越好呢。
王仁先的眼睛潮湿了。
这时候,阿岩使用了最后的、
也是最原始的手段:撩开衣服奶孩子。
她把整个心扉向她所深爱的男人敞开了。
在王仁先心中,所有的长城轰然崩坍。
他颤抖着走向阿岩。
灶里的火熊熊燃烧。他俩也在燃烧。
第二天,情况突变,进攻时间推迟。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一百次。
堤已决口,汹涌澎湃。
于是,在老山脚下,
在村边,在树林中,
甚至在阿岩家的牛圈里,
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被赋予了新的内容。
每次二人完事之后,
王仁先总是一言不发,
闷着头一颗接一颗地抽烟。
而阿岩呢,则老是笑,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是欢喜呢。
她得到了她渴望得到的东西,
一如刘备得到了天下一样。
口腔“溃疡克星”,10秒止痛溃疡、舌疮,去口臭、牙龈消肿、降火!
这样的事瞒得了世界,
瞒不了丈夫。
阿岩丈夫向部队告发了。
他没有说具体是谁。
弄不清丈夫是真不清楚,还是不肯说。
发生这种破坏群众纪律的事,
那还了得!
部队上下极为重视,层层调查。
他们在牛圈里搜到许多带过滤嘴的烟头,
顿时知道是王仁先所为,
因为全连只有他抽这种过滤嘴高级香烟。
连长找王仁先谈话。
王仁先拒绝承认此事。
营长也找他,他还不讲。
营长火了,命令:
“全连集合!”
然后请阿岩与她丈夫来指认。
打谷场上,一连官兵肃立。
阿岩和她丈夫来到队列前。
后来该连指导员告我:
此时阿岩,全不似犯了什么错事,
毫无颓丧之气,反意气飞扬。
指导员说:
“原来我想,她肯定会巡睃一遍后说,
没有那人!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万没想到,阿岩径直走到王仁先跟前,
指着他说:“就是他!”
一霎间,空气凝固。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仁先冷冷地望着阿岩,
而其他上百双眼睛则冷冷地望着王仁先。
阿岩的第二句话更令全连震惊:
“我疼他!”
当地人把“疼”当“爱”讲。
这是赤裸裸的爱情宣言呀。
全连把目光转向她。
她勇敢地与全连官兵对视,
泪水渐渐涌上了她的眼眶。
三天后,
团里下达了对王仁先的处分决定:
降为排长,党内严重警告。
又过几日,进攻开始。
连队开拔。
阿岩又烧了一壶放了糖的水,
去找王仁先。
连队不让王仁先见她。
村口,部队逶迤而前,
阿岩站在大树下焦急地张望。
有些官兵从她身边走过时,
轻蔑地议论,
甚至还朝地上吐口水。
阿岩均不在意。
王仁先过来了,
不朝这边瞥一瞥。
走过去后,也再未回头。
当夜,老山鏖战通霄。
火光映红了南中国的天空。
从第一声枪响直到最后寂静。
阿岩一直坐在村头,
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山方向。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放光。
丈夫拽她回屋,她不肯。
丈夫气极,打她。
下手极重。
辫子开了,头发散下来,
遮住半张面孔。血和泪一起淌。
她整整坐了一夜。
部队攻克老山后,
王仁先迅即被派到最前沿的“李海欣高地”。
营长事后说:
“我就是要把他派到最危险的地方。
不派他派谁?”
7月12日,对方以一个加强师反攻。
战斗残酷到了极点。
王仁先表现十分英勇,
还击毁了一辆坦克。
更重要的是,
他利用报话机向后方炮兵报了一千多条情况,
使我方大炮宛如长了眼睛。
老山岿然。
数月后我登上“李海欣高地”时,
仍可见草丛中白骨枕藉。
对方发现“李海欣高地”上的王仁先,
全力进攻。战士全部战死。
王仁先打光最后一颗子弹,
对报话机喊了一声:“我走了!”
遂被炮弹击中。死时二十五岁。
全连在老山主峰上目击王仁先奋勇冲杀,
感慨千万。
他死时,大家都摘下钢盔。
老山战役惨烈现场
一个月后,
连队撤下老山,
又回到阿岩的村庄休整。
部队刚进村口就看见阿岩。
她像一株相思树似地伫立在送走部队的地方。
连队官兵依然从她身边鱼贯而过,
不知怎的却换了一种心情,
没一个吭气。
连营长都低着头匆匆而过。
部队全部过完,天已冥,
阿岩的身影依然在暮色中绰约。
根据王仁先在战斗中的表现,
团里为他报请一等功,
但上级不批,还发下话来:
“这种人还立什么功?”
连队大哗。
王仁先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
为他立墓碑那天,
连队官兵全数来到陵园。
远远地,他们看见,
一个窈窕的女子的身影在坟前晃动。
走近才看清那是阿岩。
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王仁先的坟头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烟,
全是过滤嘴的。
一片白,仿佛戴孝。
后来他们才知道,
阿岩卖了家中唯一的一头耕牛,
买了十几条王仁先爱抽的那种上等香烟,
在坟前全部撒开,一颗颗点燃。
她垂泪道:“让你抽个够。”
正值盛夏,大旱。
老山地区已有两个月不下雨了。阵地上疟疾肆行,军部派两个女军医带着药品与我一道上山。过了“三转弯”之后,天色渐渐变了。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当我们接近主峰时,天降大雨。好雨!万千条水柱抽打着皴裂的红土地。
已在阵地上驻守一个多月的连队久旱逢甘霖,大喜。官兵们一个个脱得赤裸裸地,冲到山坡上,任凭雨浇。
他们坚强的裸体白生生地,把人眼睛刺得疼。一百多人呵,那是一百多件雕塑。
他们一个个举手向天,呼喊。喊声惊天地泣鬼神。那是怎样一幅动人的图画。
我身后两个女军医哭了。我也一阵鼻酸。我觉得我触到了大山的心跳。
后来的一个演讲中,刘亚洲引述了雨果的话:“在绝对正确的英雄主义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
如今,“人道主义”这词儿我们很少听到了,甚至那场战争、那群人也被遮蔽被遗忘了,那么,就以这个故事,作为对那个时代、那群人的小小追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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