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爱我吗？

今天代入了一个孩子，

初二的年纪，

在省实验中学的T.E.T.工作坊上。

当我和他灵魂相接的那一刻，

我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事情还是那些事情：

班主任频繁更替，

孩子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感联结中断，无处安放；

学生足球比赛即将进行，啦啦队却被留下来备考，

满腔热血的少年球员只能孤独地在安静中失掉了比赛；

背着班长的职责，带着全班跟老师对抗，试图赢回一丝尊严，

老师淡淡地说：“你是班长，你看着办，我不管了”，

于是他只能，表面嬉闹着，倔强着；内心脆弱着，死扛着，继续与世界为敌，做那个假象中的英雄。

在外围，他曾经的“兄弟”“死党”正在一个个选择明哲保身，明里服从暗里远离；他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独自战斗。

老师在自习课上河东狮吼，他为小胖子打抱不平，然后成为炮灰，

下一秒，他面临着被老师撤职的风险；

他最后的自尊，努力维系的最后一道防护，即将倒塌。。。。。。

事情还是这些事情，

在学生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没有一件是“大事”。

但是，我却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无路可去。

对话的场景，被设置在了级长找他谈话的那一天。

级长想要在做决定之前，试着靠近这个孩子。

级长说：“我接到了投诉”

“可是我想要先听你说。”

终于，他即将倾塌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双手臂。

“试试看吧，她看起来还蛮真诚的”，他对自己说，事情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于是“他”（我）开始说：

从昨天课堂上发生的那一幕，说到足球场。

从数学老师，说到班主任，再说到前班主任。

从小胖子，说到拥护我的那些同学。

谢天谢地，级长没有粗暴地打断我，她听得很认真，甚至还在努力回应我。

于是“他”（我）再一次开始说：

课堂上我对老师的不服，

足球场上我的挫败，我的愤怒，

几任班主任都因为怀孕离开时，我的难过，我的不解，

我在同学关系中感到的危机和压力，

我在老师不屑和愤怒的眼神中感到的恐惧,

等等

等等。。。。。。

说着说着，对面的级长开始流泪，

她哭着对我说：“对不起，是我们以前做得不够好！”

这一哭，我不得不停下来了，

我担心引来什么不可控的后果。

天知道，以前的老师都是被我气哭的，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还在哭，哭到旁边的老师给她递纸巾，

那一刻我有一点儿心软，

我该去表现一下吗？做个保证啥的？

毕竟，这是第一次，有老师因为听懂了一个学生说的种种，而流泪，

我该谢谢她吗？

按理说，我也该感动的，不是吗?

但是我做不到。

绝望和不信任，已经占领我的意识很久很久。

这个世界里会有例外，

但例外带不了足够的安全感给我。

老师，

我爱你。

但很抱歉，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

你这样子哭，

还说要去跟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做沟通，

为了我。

我很感激，

但我也很同情你，

这一刻，

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纯真的你，

给不了我要的庇护。

我甚至能预测你去沟通的结果，

我甚至能看到我们的处境，

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在无声的交流里，

一种类似悲壮的情感开始流淌，

这种涌动，让我在心里生生地逼出泪来。

这种“活过来”的感觉，

让我清晰地知道，

我还可以撑着，

于成人的世界里撑出一丝呼吸。

撑到我毕业时，

去往更大的世界，

去享用更多新鲜的空气，

我相信我终会自救成功。

这种相信，是因为你曾为我哭过。

让我知道，人和人，终有相连的瞬间，

那个瞬间，带来力量。

我不是孤独的小野兽。

只要

you see me.

老师，我爱你！

悄悄问一声......

你，爱我吗？

静苓 替一个不知名的孩子

写于2019年4月20日凌晨0：: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