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展上现“房思琪”情趣卡牌：性侵未成年少女也能当卖点？
大家好，我是大表哥。
刚刚过去的七夕，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一名女性网友给@橙雨伞微博 投稿，说自己不久前去参加了上海国际成人展，本来是抱着愉悦和期待的心情，不想被一款情趣桌游气到吐血。
这款桌游有什么特别呢？从她PO出的照片来看，这是一款角色扮演类的情趣桌游。
每张卡牌的背面，写着角色互动要求，比如，“给对方戴上眼罩，并亲吻身体任意三个位置”，“对方绑住你的双手，并给你戴上眼罩，任由对方处置一分钟”。
图源@橙雨伞微博
这都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其中有一个角色的名字，叫房思琪。
图源@橙雨伞微博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被补习班老师强奸、长期性侵，直至毁掉一生的13岁女孩房思琪。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分毫不差。
三年前，这本书的作者，台湾女作家林奕含，因为少女时期和房思琪相同的遭遇，不堪长期忍受抑郁症的折磨，上吊自杀。当时她才26岁。
她生前曾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房思琪，成了所有遭受过性暴力的未成年女孩的代名词。
这么沉重、伤痛的一个名字，却出现在一款情趣桌游的卡牌上，配上少女楚楚可怜的表情，和暴露的着装，成了成人性爱的消费品。
这种轻慢，让投稿的女性网友极度不适，经由曝光，点燃了更多女性的怒火。
事情闹大之后，主办方“上海国际成人用品展”当天下午出来回应，称对展品审核、监管不严，“具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他们认错，道歉。
对于制作卡牌的涉事企业，他们割席三连，“强烈谴责+督促道歉+拒绝参展”。
图源微博@上海国际成人用品展
但到目前为止，涉事公司并没有以任何形式道歉。
相反，他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说法，相当耐人寻味。
“没看过小说，纯属巧合”。
“我也不怕谁告侵权，我们根本就不怕，姓名没有谁的专属权。”
不知道这家公司是装傻呢，还是真坏。
看过小说的人都很好理解，“房思琪”这三个字出现在情趣卡牌上，对女性来说意味着怎样的伤害。
一切要从这本书说起。《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老师，长年用他老师的职权，诱奸、强暴、性虐待女学生”。
这个老师名叫李国华，在高中补习班教语文。
在所有人眼中，李国华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举止得体，谈吐幽默，“既文既博，亦玄亦史”。
这样的男人，又有教师身份加持，轻易就取得了父母们的信任。
所以房思琪的母亲欣欣然将女儿送去他那“辅导作文”，却想不到，这是亲手将女儿推下悬崖。
借着辅导作文的机会，李国华强暴了房思琪。
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
这时的房思琪，只有13岁。而李国华，50岁。
无论是体力、阅历还是心理上，李国华都全方位碾压思琪。巨大的悬殊，让这种侵犯从一开始就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
思琪为什么要道歉呢？
因为李国华巧言令色、颠倒是非的功夫实在一流。
施暴后，他对思琪说：“你可以责备我走太远，你可以责备我太过，但是你能责备我的爱吗？你能责备自己的美吗？”
“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李国华对房思琪说的情话
玩弄词藻的同时，他将思琪的身心都玩弄于股掌间。
同时，他笃定思琪不会说出去，因为她精致的自尊心，也因为整个社会对性的讳莫如深。
思琪曾经向身边人暗示过，两次是对母亲。
她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母亲诧异地回道：“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还有一次，思琪试探母亲：“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她也尝试对好朋友倾诉，刚开了个口，对方就用道德审判她：“天啊，房思琪，李老师有师母，还有女儿，你到底在干吗，你好恶心，离我远一点！”
她想求助的嘴，就这样被堵住了。
正因为如此，李国华才敢肆无忌惮地侵犯他的女学生。
不止是房思琪，还有数不清的，补习班上的女学生。
要眼睛大的就有像随时在瞋瞪的女孩。要胸部小的就有拥有小男孩胸部的女孩。要瘦的就有小肠生病的女孩。要叫起来慢的甚至就有口吃的女孩。
这些小女孩，在学会走路之前，就被李国华逼着跑了起来，冲向悬崖和毁灭。
在她们的悲剧里，所有的保护都是缺位的，父母是李国华的同谋，整个社会都是帮凶。
书中的李国华，在现实中有个原型，就是作者林奕含的老师陈星。
林奕含曾说，这个故事折磨、摧毁了她的一生。
她亲身经历的，甚至比房思琪还要绝望。
陈星诱奸她后，哄骗她交往了2个月。他们的关系后来被林奕含父母和陈星妻子知道，双方约在喜来登饭店谈判。
期间陈星妻子痛骂林奕含：“都知道老师有老婆了，为何还爱上老师？”
她扬言要告林奕含通奸、妨害家庭，逼她当场下跪道歉。
明明是受害者，却要下跪认错，这是何等的绝望。林奕含回去就吞了300多片安眠药，想要一走了之。
虽然被救回来，但对她自己来说，不过是苟延残喘。8年之后，她还是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比谁都清楚，房思琪是注定走向毁灭的，无法回头。
曾经她遇见过一位读者，拿着书找她签名，说他有一位朋友和房思琪有相似的遭遇，希望她可以写几句话鼓励那位朋友。
林奕含很难过，她无法写“祝你幸福”这种话。
因为她知道，房思琪们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如果说，在情趣卡牌上使用房思琪的名字，是对女性受众的第一次伤害。
那涉事公司事后的表态，则是血淋淋的二次伤害。
“我们所有东西都是原创的，我也不怕谁告侵权，我们根本就不拍，姓名没有谁的专属权。”
拿女性的痛苦当卖点是否过分，这个问题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他们在意的只有是否侵权。
就算你去告我，你也告不倒我，你再愤怒，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图源@梨视频文化
他们甚至都不打算将“房思琪”的卡片撤下来，要继续用这个性侵受害者的名字来赚钱。
看到他们，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奕含生前一直强调，自己就是个废物。
因为她无法通过书写来改变什么。
“书中的李国华，他仍然在执业，我走在路上我还看得到他的招牌。他并没有死，他也不会死。这样的事情仍然在发生。”
她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会恨自己，有一种屈辱感。
她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不是集中营，而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经历过集中营的幸存者，尚且可以怀抱希望，希望世界上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她写的时候，非常确定，房思琪式的强暴，仍会继续发生。
现在，此刻，也正在发生。
我现在完全理解了林奕含的屈辱。
有的人，不仅无法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他们听着受害者真切的哀嚎，甚至还会产生变态的快感。
林奕含用苦痛和生命书写的，房思琪的故事，在男权社会的凝视下，可能会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版本。
苦难的内核被全盘抽离，只留下一个“女学生爱上男老师”的空洞外壳，被观赏，被娱乐，被消费。
用女性被强暴的痛苦，满足某些人的性幻想。
图源公号“橙雨伞”
所以举报的女生会说，在看见房思琪卡牌的那一刻，“所有我曾经感受到、听见过的女性们的遭遇，在那一刻都是被冒犯的、是被嘲笑的。”
但是，男性一定无法共情房思琪的痛苦吗？
我要说，不是。
知乎有个问题是，男生读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什么感受？
751个回答里，我看到了男性的同理心不输女性。
他们的感同身受不比女生来的浅，他们的痛苦和愤怒，未必不如女性深刻。
有个男孩，17岁，和房思琪发疯前差不多的年龄。他读到李国华强暴第一个女学生饼干时，怒火中烧。
他说，饼干的男朋友不配做人，女生都向他求救了，为什么还嫌她脏。换作是他，会去宰了李国华。
图源知乎@米粒儿少女
另一个男孩，女朋友比自己小五岁，读这本书的时候，时刻处在自我怀疑、自我检讨的煎熬中。
他看到李国华性侵房思琪后，骗思琪这是爱情，抑郁到不行。不断联想到自己对女朋友说过的话，觉得很像，但他是真的爱对方。
书的结局，他是和女朋友连着麦看完的。五六个小时里，他时不时叹气，时不时叫对方一声，听到回应才会安心。
看完他对女朋友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我会对你好的。
还有一位高中语文老师，一边看一边生气，读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他身边就有那种“油乎乎”的同事，趁着给学生辅导作业的机会，趴在女生身后揩油。
他提醒女孩们，不要被教师光环蒙蔽了双眼，被爱洗脑。
“这些老师特别能看出来，什么样的女孩容易上钩。
而且他们跟被荷尔蒙占据头脑的小男孩不一样，他们占有、挑选，不光要的是女孩的身体，还想用自己的教师光环去占据精神。”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男孩，自称是温和的女权主义者。
在读这本书之前，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有多少恶意。从读书时起，身边的男生就喜欢聚在一起，拿污名化女生开玩笑。
所以当朋友问他，以后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时，他不假思索地答，男孩。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要面临无端的指责谩骂和荡妇羞辱，难以逾越的人生天花板，和同龄男性的嫌弃。
但读完“房思琪”，他的心又凉了一大截，人间没有最黑暗，只有更黑暗。
“我敢面对一个这样的世界，但我不忍我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经历哪怕是一丝丝的风险。
它太具有毁灭性了，你越是天真善良，那种伤害就越是晴天霹雳，无法修复，伴随终身。”
你们看，男性和女性并不是割裂的两个阵营，他们完全可以体会房思琪的痛苦。
房思琪的爱与恨，恐惧和无助，颤抖和眼泪，他们全都感受的到。
所以他们会愤怒，谴责施暴的李国华；他们会同情，心疼房思琪的遭遇，并想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女性。
女性不是被男性凝视和泄欲的工具、玩物，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是他们的女朋友、妻子、学生和女儿。
这才是房思琪故事的正确打开方式。
图源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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