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医泰斗杨春波：中医退休在“黄金时代”| 高端访谈
作为福建省内的中医界泰斗，去年1月，82岁高龄的杨春波和福建十几名老中医一起筹建了福建省中医药学会传承研究分会，这是全国中医首个传承研究会。说到为何这么大年纪还在忙活这件事，杨老自有一番说道。
中医退休在“黄金时代”
“中医越老越值钱”这话不假，中医很需要临床经验的积累，成才很慢，而老中医不论是临床经验、理论认识还是学术见解，都是处于“黄金时代”。
“如果在这个时候退休，对于中医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一次学术会议上，杨春波意识到中医界面临的这个问题，便和一些老中医一起，创办了福建省中医药学会传承研究分会。
杨春波发现，在临床中，不少名老中医一辈子看病，却没有留下经验归纳的文字资料。“所以我们得帮助这些老中医做个归纳总结，把他们好的临床经验和学术思想留传给后人。”
对话：中医研究不能脱离了临床
杨春波：中医学是一门科学，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和方向，不能单用西医的标准来衡量它。
曾经有人在动物身上做“脾虚证”实验，用中药大黄喂食小白鼠，使其腹泻，之后阻止其进食，很快小白鼠呈现了一系列“脾气虚”的症状——大便溏泄，四肢乏力，走路摇摇摆摆的。这时，研究人员给它用了一点健脾药，很快腹泻就止住了，还能吃能喝，以此认为脾虚证模型成功了。
杨春波：这样的动物造模似是中医的脾气虚证，但这是急性致“虚”，中医“虚”的概念是“久病不复谓之虚”，是慢性致“虚”，这有质的区别。所以用现在医学的方法研究中医，不是不可以，但要明确中医的含义。
对于中医的学术研究，一定要基于临床，要在病人身上才能全面体现。比如中医的舌诊很重要，但很多动物没有舌苔，我们就不能从动物身上得到有效信息。还有寒热、口干口苦，这些也都是动物回答不了的。所以，老中医多年的临床诊疗经验的文字留存非常宝贵。
我们需要做一个“证明题”
杨春波：中医的学术发展，用传统的方法来研究、发展它很重要。
疾病是一个变化的过程，现在时不时就有一些新的疾病冒出来，另外，过去的疾病在新的条件下也会有新的变化。比如胃病，过去都说与饮食、情绪有关系，但是现在发现与幽门螺旋杆菌感染有关，我们中医总不能不管吧？这就给中医界提出了新的问题——中医也需要与时俱进，结合每个病人的临床表现、症候，探索新的认识。
杨春波：福建人现在“脾胃湿热证”比较常见，我们就针对这块做了一个调查，当时选取了省内东西南北中各个地理位置的患者样本，看看疾病的临床表现是什么症状，每个疾病与系统的关系。
我们发现中医说的“脾胃湿热证”除了影响消化系统外，还与循环系统，血液、神经系统等11个系统有不同程度的关联。我们就开始考虑，中医所说的“脾”的概念，不仅仅只是一个消化系统，它和很多系统都有关，有一定的组织和功能变化。
我希望通过这样的临床调查能为学生的课本提供反映临床实际的证型。中医课本内容很多是来自文献和专家讨论结果，所以很多学生学完之后一到临床就傻眼了，怎么书上说的和临床实际不一样呢？
不少院校毕业生是照书看病
杨春波：现在很多患者看中医，都喜欢找老中医。那是因为中医院校毕业的学生，临床能力比较差，不太懂得如何运用传统的办法去解决问题，遇到一个真实的患者，只能照书来治。
比如一些年轻的中医师在临床遇到一个阳需“通”的患者，他们往往是按书里说的，用“温阳”的办法来治，结果治疗的效果就有限。而经验丰富的中医则不会直接“温阳”，他们会纵观患者的整体——他的体质、当下的季节、气候、性别等情况，或用利小便的方法，因清朝叶天士说“通阳不温阳，而在利小便”，往往一两帖药下去，这个症状就缓解了。
其实老中医诊病的过程好比是用兵打仗，同样是攻下一座城，是正面攻克还是迂回攻克，是要讲战术的，所以说中医用药如用兵。
杨春波：要想指导这些年轻的中医师用好传统中医的辨证思维和方法，老中医还需要沿用过去师带徒的办法，在临床中用一个个鲜活的个案为例，去教学生们怎么辨证，怎么论治。这也是福建省中医药学会传承研究分会要研究的问题之一，此外，还要探讨中医传统的方法去更好诊治疾病，继承发展中医学术。
福建卫生报记者：林颖、见习记者：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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