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仇恨反被治罪，言论自由悬了，加拿大的未来更悬了，因为。。。
（编者按：这是我们北美华人之声微信公众平台就加拿大言论自由以及Kevin Johnston的特约专稿。在写作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发生在快二十年前的多伦多，一个不太为人所知但是扣人心弦的案例。文章干货很多，希望大家耐心看完）
这几天，想来大家都听说了，一位名叫Kevin Johnston的密市居民，因为散发布涉及穆斯林的信息被捕。Kevin J. Johnston 是一家名叫Freedom Report的网络出版机构的老板。这家机构称自己是“加拿大最好最诚实的新闻媒体”。而Kevin Johnston本人之前也反对过Meadowvale Islamic Centre。
Kevin 的主要问题，是在Youtube上传播的一则要求大家拍摄穆斯林学生在公立学校礼拜的视频。在视频中，Kevin Johnston称凡是能提供穆斯林学生礼拜视频者，都能获得1000加元的奖励。想要得到这笔现金奖励，提供的视频中要包含穆斯林学生发出的仇恨言论，必须清楚拍到该学生的相貌并提供正确的名字。视频需要在24小时内上传，同时其版权也要归他所有。如果提供的视频符合上述要求，Kevin Johnston承诺提供者在领取奖励时可以戴上面具。
皮尔区警方指控Kevin Johnston违反了加拿大刑法第319条第（2）款 ，Wilful promotion of hatred. 用中文来就，大约叫做故意散布仇恨罪。有没有搞错，别人发布仇恨言论，Kevin Johnston进行揭露，居然成了散布仇恨？按照这逻辑，大家在加拿大四处发布仇恨言论都可以大摇大摆了，因为如果有谁胆敢向大众揭露，那就是故意散布仇恨，要被治罪了！
不负任何责任的分析下，要构成wilful promotion of hatred 这个罪名，目测必须证明以下几个要件：
· Wilfully
· promote hatred against an identifiable group
· other than in a private place
· by communicating statements
Wilfully是故意，promote hatred against an identifiable group 是散布针对特殊群体的仇恨，other than in a private place有点别扭，估计可以认为是在非私人场合。等等。。。。by communicating statements 的涵盖的范围内容和expression大面积交错。传说中的北美不是把freedom of expression 写入了宪法，加拿大还特别有人权宪章来各种保障人权，因言获罪的刑法怎么还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也是违宪无效的啊！
在Charter里保障言论自由的是第二条 Fundamental Freedoms：
思想自由，宗教自由，信仰自由，表达自由，结社自由，出版自由。。。各种基本自由就在这一条上发散着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人性民主光辉直接要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有没有。但是，这么高大上的条款为什么排在第二条？隔壁邻居美国好像把言论自由宗教自由放在宪法第一修正案里面的啊。好吧，你又真相了。Charter 第一条是酱紫的；
为了证明截图截的是真Charter，我还专门去找了有老特鲁多签字的那个版本。
看吧，开篇那一句现在没多少人关心的“Whereas Canada is founded upon principles that recognize the supremacy of God and the rule of law”就在左上角傲然挺立。其实每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很恶趣味的想，如果有人把这句话去掉第一个词当成标语举到公众场合去，会不会被人投诉offensive – 这种事情就是说说，后果难以预料，所以千万不要尝试。如果实在忍不住，后果自负。
说正事。。。Charter第一条的原文是“The Canadian Charter of Rights and Freedoms guarantees the rights and freedoms set out in it subject only to such reasonable limits prescribed by law as can be demonstrably justified in a free and democratic society.” 敲黑板划重点，所以以后读书一定要多看几段，不要跳行。人家Charter的第一条就提纲挈领的讲了，Charter后面保障的那些自由，都是可以受到民主自由社会法律的合理限制。
So，刑法典的319（2）虽然红果果的限制侵害了你的言论自由，但是人家背后靠山是Charter第一条的总纲，所以还是各种有效。看到这里各种对加拿大人权的期盼瞬间幻灭然后突然后背发冷有没有，觉得以前看到的各色大V对国外的介绍和一部分在多伦多downtown取景拍摄的美剧们又欺骗了你有木有。其实Charter的暗坑还不止这一个，比如说S32条就限制了Charter的适用范围，只是政府部门或者政府控制的机构。也就是说，你如果你的charterrights被政府或者政府控制的机构以外的主体侵犯了，你不能依照charter到法院寻求保护，而S33则是著名的notwithstanding条款。
呃，听完这些虽然有点失望，但是加拿大依旧是是判例法系，释宪权在最高法院手上。所以，一部侵害了公民charter权利的法律能不能在加拿大存活，全看最高法院那九位睿智的大法官如何解读。
而刑法典的319（2）在制定以后，确实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去最高法院去走过一遭。
被告Jim Keegstra曾经是Alberta省的一位高中教师。从1970年到1982年的这十几年间，他长期在课堂上宣讲犹太人企图秘密控制全世界，摧毁基督教，觉得犹太人要为人类历史上的各种诸如大萧条，暴乱，战争还有革命一类的大灾难然负责。并且还用“gutterrats” “treacherous,” “subversive,”“sadistic,” “money-loving,” “power hungry”以及 “childkillers.”之类的词语对他的学生描述犹太人。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的学生不在他课堂上或者考试中重复他的观点，分数什么的铁定受影响。不过，他的言论中，并没有宣扬或者为暴力辩护的内容。这事情传开过后，大家都很愤怒。所以他在1982年的时候被学校开除。然后又在1984年依照前面提到的刑法典第319（2）条（那个时候还是281.2（2））被以Wilful promotion of hatred提起公诉。
这已经不是我的战斗。这是每一位热爱自由的朋友们的战斗。反对我的人，是在反对言论自由 -- Jim Keegstra
因言获罪，还是在Charter已经通过好几年的时候，怎么可以随便算了？所以，这官司就一路往上打。在阿省上诉法院的时候，法官判决319（2）这一条法律违宪，并且认为这一条款不是Charter第一条提及的reasonable limit。控方不服，上诉到了最高法院。这个时候，安省上诉法院也判决了另外一个类似案子R v Andrews。
R v Andrews的主人公叫Donald Andrews，一个安省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还是Nationalist Party of Canada的党领，另外一个被告Robert Smith是他秘书。Nationalist Party参与出版双月刊Nationalist Reporter，一共有43个个人和50个非个人用户。平时的主要言论大概就是“God bestowed his greatest gifts only on the ‘White people’”；“if it were God's plan to create one ‘coffee-coloured’ race of ‘humanity’ it would have been created from Genesis”,“ all those who urge a homogeneous ‘race-mixed planet’ are, in fact, working against God's will.”以及“violent crime is increasing almost in proportion to the increase of minority immigrants coming into Canada. A high proportion of violent crimes are committed by blacks”这一类。
警察叔叔在某一天的时候合法搜查了这两个人的家，并且查到了不少写着"Nigger go home", "Hoax on the Holocaust", "Israel stinks" 以及 "Hitler was right. Communism is Jewish"这一类言论的贴纸。他也因为刑法典316（2）被华丽丽的判刑入狱一年。虽然安省上诉法庭减低了他的刑期到三个月，但是依然认为他有罪，而319（2）虽然侵犯了言论自由，却是Charter第一条认可的reasonable limit。就这样，Jim Keegstra和Donald Andrews 的命运在加拿大最高法院交汇。
那时候，现在最高法院最年轻的大法官Honourable Justice Brown，应该尚在申请法学院；已经在Charter这一领域写下无数经典案例的Right Honourable Chief Justice Dickson尚有六个月才退休；加拿大历史上出名的少数派法大法官Honourable Justice L'Heureux-Dube 还在幸幸苦苦的写着一个又一个dissenting 判决；在十年之后成为加拿大最高法院第一位女性首席大法官的Right Honourable Chief Justice McLachlin才刚刚成为最高法的大法官几个月。而比Chief Justice McLachlin 早上两个月进入最高法院的大法官Honourable Justice Cory，因为在安省上诉法院时审理了R v Andrews一案，所以需要回避，和在几个月后成为首席大法官的Right Honourable Chief Justice Lamer 一起，没有参与这两个案子的审理。
所以，后来我们看到的判决书上，就只有Dickson C.J. and Wilson, La Forest, L'Heureux‑Dubé, Sopinka, Gonthier and McLachlin JJ这七位大法官的名字。
一般来说，加拿大最高法院的判决书，会在庭审过后几个月公布，但是，这两个案子的判决书，足足拖了将近一年。七位大法官一致认为，Criminal Code S 319（2）确实侵害了言论自由。但是，在这个法条是不是Charter第一条所说的reasonable limit的时候，出现了分歧。
以首席大法官Dickson为首的四位法官认为，国会制定的criminal code S319（2）这一条是有的放矢，各方面综合分析下来，得出结论属于reasonable limit。而La Forest, Sopinka McLachlin JJ三位大法官则持不同意见，觉得比较各方利害关系，319（2）不是reasonable limit，所以违宪无效。
就这样，加拿大最高法院以4:3的投票结果，认定S319（2）没有违宪。从此，就偶尔会听到各色仇恨案的消息。比如：
1990年的安省的R. v. Lelas ： 被告Mr. Zvonimir Lelas 是3K党成员，并且自称种族主义者。主要犯罪事实是在Hebrow School的校园内和汽车上乱喷含有smashthe ZOG（ZOG = Zionist Occupational Government）WP (“white power”) Nazism, “Zog has died，“The Wind is blown” 以及纳粹标志。
2002年BC的R. v. Nicholson：被告是3K党的领导成员。长期在非私人场合发表仇恨言论，还邮寄散发各种带仇恨信息的资料。
2006年魁省的R. v. Reinhard Gustav 。被告在网上指责犹太人通过艾滋病毒来屠杀和控制世界。
2007年魁省的R.v. Presseault： 被告开设了主要针对犹太人和黑人的一个白人至上主义的网页长达一年左右。网站的背景音乐据说是ThankGod I’m a Whiteboy“。网页内容包含各色3K党的仇恨标志，Odin’Cross，公然纪Timothy McVeigh这个制造了1985年 Oklahoma City 爆炸案的恐怖分子，以及 “Death to the Jewery and to all the Zionist tyrants!!!” 这种口号。
2008年BC的R. v. Noble：这位是在网上散布 “We must secure the existence of our people and a future for white children” and “now recruiting skinheads in the Fort St. John area.” 这一类仇恨言论。
2010年安省的R v Mahr： 被告在八九个月内在19处墙上写了类似与”God Help Kill All Jews, Kill All Jews, God Help Exterminate Jews, God Help No Israel, Exterminate Israel, Exterminate All Evil Jews, Do Good Kill Jews, Kill Evil Jews.” 一类的反犹言论。
2015年阿省的R v Mackenzie。这位是在卡尔加里附近往车上喷“Kill Syrians” “Kill Syrians Fuck Muslims” “Kill Musilums” 还有“Kill Muslims Fuck ISIS” 一类的字眼。
看看上面的各种喊打喊杀各种喷涂的判例，再对照Kevin Johnston的视频，觉得Kevin在视频中只是提到奖励学生拍摄穆斯林学生在学校祈祷的视频，所以和传播仇恨各种距离遥远，觉得小心脏可以放下了？呵呵，前方高能！！！
上图里面的白胡子老人是Mr. Harding ，一个虔诚的教徒，也是一位牧师。网上流传的资料说，他在1990年就开始关注加拿大的穆斯林问题。到了1997年的时候，他发现多伦多的一所公立学校 –Weston Collegiate Institute 为穆斯林学生单独设立了祈祷室。所以写了两张宣传册在附近的学校散发。原件因为年代久远在网上没有找到。不过，Honourable Judge A.A.Fradsham 在前面提到的R. v. Mackenzie一案的判决中是这样描述的：
[46] Mr. Harding wrote and distributed two pamphlets entitled Let's Take a Serious Look at What's Happening to Western Collegiate High School and Are all the Muslims living in Canada today terrorsits (sic ): This is a warning to all Canadians and their families. The pamphlets included messages, such as:
• after describing incidents of horrific violence perpetrated by radical Muslim militants in other parts of the world, comments that there is "no difference in the Muslims living here or anywhere else in the world"
• describes Muslims as "violent and hateful towards Jews, Christians and anyone else that denies or objects to their false religion"
• states that Muslims masquerade as pacifists "but underneath their false sheep's clothing are raging wolves, seeking whom they may devour and Toronto is definitely on their hit list"
• suggests that there is a Muslim conspiracy to take over Canada and make Canada into a Muslim country
• describes the Muslim religion as "full of hate and violence" and posing a"threat to our children"
• suggests that Muslims are incapable of living peacefully among non-Muslims in Canada because their mandate is to turn Canada into a Muslim society and, as proven by acts committed in other parts of the world, they will use violence to achieve their ends
• invites his readers to help to "stand in the way of Muslim believers whose only wish is to control by their religion and to punish anyone they can't control"
这些英文并不复杂，估计大家都能懂。我也不想讨论上面的文字和之前列举的针对犹太教或者其他特殊群体的仇恨言论之间的区别。毕竟，这是很主观的判断，每个人的标尺都会不同。
1998年的时候，案子初审判他有罪。
然后在2011年初上诉到高院，高院依旧判他败诉。
接下来是安省上诉法院，同样是支持有罪判决
然后，最高法院在2002年的时候，拒绝审理此案。
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会发觉安省高院的判决书判决书正好在911发生之前几个月公布。那段时间的北美，应该是一片歌舞升平。风流倜傥的克林顿刚刚卸任美国总统，说不定还有人时不时鄙视一下小布什靠最高法院的判决赢得了总统大选，感慨真正的美国总统应该是戈尔。而上诉法院的判决书却公布于911之后三四个月以内。原世贸中心遗址应该还是一片断壁残垣。那时候的北美，应该是风声鹤唳，一片恐慌。即便是这样的巨大的社会变化，也没有改变这个案子的结果。
当时，有外国媒体是这样报道的：
报道中说，在最高法院拒绝审理此案过后，Mr. Harding需要在位于Mississauga的Islamic Society of North American的generalsecretary Mohammad Ashraf 的监督下，完成340小时的社区服务。
关于这段经历，Mr. Harding 是这样描述的：
因为有噤口令，Mr. Harding 不可以公开谈论自己案件。关于文中提到的那个组织，没有太多了解。不过，用关键字google到了Toronto Star在2011年的时候发布了这样一篇报道：
据说后来Mr. Harding多次心脏病发作，但是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积极的参加各项政治活动。比如，参加2014年声援伊拉克基督徒的游行。
在Monte McNaughton的竞选活动上和前市长 Rob Ford 的合影。
想要Mr. Harding 的联系方式和他聊聊，学习下斗争经验心得？Mr. Harding已经在2015年4月的时候蒙主宠召，去了天堂。
然后，现在的情况你也各种听说了？灰心丧气准备移民隔壁美国寻求第一修正案的保护了对不对。哦，姐这里有个关于移民美国的小道消息免费奉送。美国EB2和EB3的排期是按照出身地而不是申请时的国籍来排队的。出生地为中国内陆的申请才处理到二零零几年。所以你我就算已经有了加拿大国籍，现在想通过EB2和EB3移民美国，估计得等个十来年吧。
那怎么办？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困难重重 - 如果在各级议会里有足够的议员在捍卫言论自由上和我们态度一致，就可以修改刑法，直接取消或者进一步缩小限制言论自由的319（2）或者扩大为言论自由提供辩护的319（3）的范围，都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如果成文法被修改，基于旧成文法而产生的判例，其效力自然也会因此而改变。
如果你不甘心，那么2018年安省省选，2019年联邦大选，就是改变现状的机会。即便没有时间做义工，可以捐款，不想捐款，可以出门投票。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要认为自己力量小所以什么也做不了。一点点从身边做起，日积月累，自然可以水滴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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