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姜敬东：指甲花开
姜敬东，女，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聊城市诗人协会会员。诗歌、散文作品散见于《星星》《散文百家》《东方女性》《赤子》《中国建设报》《聊城晚报》《极光文艺》等报刊，与诗友合集《一三·一四》，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指甲花开
在人生旅途中，你会遇到各种风景，见证很多花开，那些花儿，林林总总，何止万千？但我相信，并不是所有的花都会让你顾盼心动、终生而念念不忘。而这世间就有那么一种花儿，叫我感到亲近、迷恋、经年回想不断，她不是国色天香的牡丹，也不是傲雪斗霜的腊梅，更不是清高飘逸的兰草，她隐在阡陌春秋里，开在寻常百姓家，从我记事起，她就成了我最熟悉最热爱的花儿，我们叫她指甲花！
小时候住的是一排平房，有院子，母亲闲暇之余总喜欢养些花花草草，月季、美人蕉、地瓜花、红五星、含羞草、吊兰、令剑、仙人掌、豆瓣掌、水仙花等等。指甲花更是每年必种的花草，种类也比较多，论花瓣多少有单瓣的、双瓣的、多瓣的；论颜色有白色的、粉红的、大红的、紫红的、还有多彩的等等。这些花草各有各的姿态，挨挨挤挤在一棵无花果树和石榴树的周边或盆栽放在窗台上，花儿次第开放、浓浓淡淡、香气袭人，引得蝴蝶翩翩起舞，惹得蜜蜂忙忙碌碌，还有那成群结队的蚂蚁爬上爬下、忙的不亦乐乎！每到仲夏指甲花开花了，母亲总是高兴地说：“今年的指甲花比去年开的还好、还多！你快摘下来染指甲去吧！”-------当时我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儿了！因为母亲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用指甲花染指甲，而给我种下这些花，看到我兴奋的样子，她也会很满足很开心，她除了竭尽所能让她身边的小女儿吃饱穿暖、干干净净，还会用指甲花来装扮她的手指，使这不会绣花做活的一双笨手看起来也是那么艳艳的自以为是呢！常常是母亲和我一起染指甲，晚上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母亲就拿来一只碗反扣过来放在桌子上，把指甲花精心挑选、去掉硬柄，放在碗底上，用一块明矾捣碎花瓣成了花泥，用缝衣针挑起小心地涂在我的两只手的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手指的指甲上，再用大一些的植物叶子包住每个涂上花浆的手指，用细线缠绕捆扎结实，这样花的汁液会延续一晚上慢慢渗透进指甲里，也以免晚上睡觉时把花汁涂抹在被单上。每年都是这样，每当到了指甲花开的季节，母亲和我一起做着这个活动，我们俩都会感到兴奋愉快，常常会把惬意的微笑挂在脸上。小时候有一次我问母亲：“娘，为什么只要染那三个指甲呢？”母亲说了：“你没听说么，染长长，死娘娘，染二姆，死妹妹。所以，中指就是最长的手指，不染，食指也不染的。”-------这民间的歌谣没有什么科学道理可言，但邻居大娘婶子和姐妹们也都这么念叨呢，也许出于对女性亲人的爱护祈祷，大家一致都不染那中指和食指。当然也有的花甲老人把一双手上的十个指甲都染了，也并不忌讳什么，反而心满意足地端起自己的枯树般的手从早端详到晚，乐此不疲。
指甲花又名凤仙花。古人多有吟咏此凤仙花之诗词歌赋，争奇斗妍，情趣盎然。宋·晏 殊 《金凤花》：九苞颜色春霞萃，丹樨威仪秀气攒。题品直须名最上，昂昂骧首倚朱栏。 宋·杨万里 《凤仙花》：细看金凤小花丛，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 明·瞿佑 《渭塘奇遇记》： 洞箫一曲是谁家？河汉西流月半斜。 要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原来，一棵并不名贵也不起眼花草，是这样不经意的就渗透进寻常的生活和雅致的诗文之中！
我结婚以后，生活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更改，一些生活习惯和内容不自觉间也悄悄发生着变化！第一年，小家日子里就没有花盆或种花的思想，等到指甲花开了的季节，就去母亲那里摘一大把回来，独自开始了染指甲的营生。记得好几年都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带着女儿回母亲那里去看她，一到家母亲就迎出门来：“我一大早就打了两个阿嚏，原来是你们娘俩儿要来！呆会儿掐些指甲花去，今年开得更好了！”虽然自己我没栽种指甲花，但从没缺过指甲花，是母亲一年一年地种着这花，收着这花的种子，盼着我回家去摘去拿！这小小的花，也许并不值钱，但在我的生命里、我的心里却比泰山还重、比蜜糖还香还甜、比风姿卓绰的名花奇草还要珍贵！
母亲病重卧床不起的那些日子，我不知所措，只会在床前打转，喂母亲喝口水、吃口饭，哥哥姐姐们任何一人都比我尽的孝多！院子里荒芜了，几年后拆迁了，母亲一生经营的那个花香果甜的小院再也寻不见了！曾几何时，多少次在梦里又回到母亲栽种的那些指甲花前，踯躅徘徊，如歌如舞，如泣如诉！
岁月无情流逝，母亲舍我而去，只留下无尽的哀思和怀念。我早已自己学会种起了指甲花。进入仲夏时节，每当早晚的出去散步，偶尔看到路边人家篱下正开的指甲花，心里会陡升喜悦之情，似乎遇到了昔日曾心心相印的姐妹一样！看到我没有的花样，张嘴问求人家能否摘些花回去，没有不答应的，我都心生感激，又仿佛感觉到母亲的慈爱时刻萦绕在我的身边！
今年有幸又得到朋友相送的指甲花，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当晚即拿出家什，一招一式地染起指甲来！无数的往事像一幕幕蒙太奇的画面翻转着、演绎着，染指甲早已变成了一种约定，一种仪式，一种态度，染上红指甲仿佛盖上一枚印章、按下一个手印，那是一种对人生无法割舍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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