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务阡陌| 被告人是辩论高手，公诉人如何开场讯问？

开过很多次庭，法庭讯问是最难的环节，没有之一。一方面，庭审规则对公诉人的语言有诸多限制，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不能使用诱导性发问”（何谓诱导性发问以后再说）；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遇到不认罪、口才好、逻辑强的被告人，公诉人对他（她）的讯问就如同“一对一”现场辩论，几乎没有思考和准备的时间，甚至有可能第一个问题就推进不下去。

公诉人一般会以这个问题开场：“被告人某某某，你以前在公安机关所说的都属实吗？”这样做是固定被告人庭前供述的真实性——如果被告人回答属实，则一旦其之后翻供，公诉人就可以出示庭前有罪供述，指明被告人已经当庭确认了这些供述的真实性，请求法庭采信。

这个思路没问题，但正如开篇所说，如果被告人足够会辩论，那就连这第一个问题都会出岔子。试想如下情况：

公：被告人某某某，你以前在公安机关说的都属实么？

被：我说的都属实，但是他记的属不属实，我不知道！

公：公安人员在讯问后把笔录给你看了么？

被：他给没给我看过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不问他？

公：你有没有看过那些笔录？

被：我怎么知道我看的笔录是不是公安记的全部笔录？公安一共记了多少次笔录？

公：（可能会翻卷）卷里一共12次笔录，都是你签的名字吧？

被：我不记得我签过多少次字了；你要说这12次笔录都是我签的，那最好去笔记鉴定，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模仿我的字迹签上了名字！

公：被告人某某某，公诉人请你端正态度。

被：公诉人某某某，被告人请你问与本案相关的问题。

公……

大家都能感觉到，我虚拟的这个被告人用诡辩术把公诉人绕了进去。这样做未必对自己有利，但却有可能让公诉人乱阵脚。公诉人既要有力指控犯罪，还要指控得漂亮，其实挺难的。

我觉得，公诉人最需要做的就是坚定自己的思路，绝不跟着被告人“跑”。既然是为了确定庭前供述是否属实，那无非遵从以下思路：被告人说属实，那就继续；被告人说不属实，那就让他指出哪些不属实。在这条主线之外，不要旁生枝节，即使被告人“跑偏”，公诉人也不跟着。就像这样：

公：被告人某某某，你在公安机关所说都属实么？

被：说的都属实，他们记的属不属实，我不知道。

公：好的，你说的都属实，对吧！

被：我说的都属实……

公：（在被告人说“但是”之前接）好的（问下一个问题）……

这样做的目的是，被告人已经承认了所说都属实，如果之后翻供，公诉人可以宣读书面笔录，并说明被告人已经在笔录上签字，捺指印，注明“以上看过全对”，因此庭前供述笔录真实、合法，可以采纳。如果被告人此时提出笔录记载有误或者阅签等问题，那让他进一步说明刚才宣读的哪些内容不是其说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即可，如果需要进行非法证据排除，那听审判长安排就好。这样下来，既避免了纯粹的诡辩，不会导致公诉人慌乱，又进入了实质问题的调查，有利于庭审的推进。

有些老公诉人在一开始并不进入正题，而是问几个与案件无关的问题，比如“被告人你要不要喝一口水”，或者“被告人，你能明白起诉书的含义么”，目的是为了让被告人放松，没准能消除他的对抗情绪。我觉得这个方法也挺好，这其实也是让公诉人自己放松，毕竟开庭大家都紧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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