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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案迷思| 要么胖死？要么饿死？
电梯到，我一溜烟儿跑了。后面的骂声……
哈泽德医生的“事迹” 哈泽德医生出生于19世纪末的美国，是断食疗法的坚定信奉者。她认为，任何疾病都是因为吃太多了，断食可以治疗。1908年，哈泽德医生自费出版了一本名为《用于治愈疾病的禁食》的书，全面论证断食疗法的好处。她还在乡村建立起一所疗养院，在报纸上发广告，号召有病没病的都来断食——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哈泽德医生的广告吸引了不少人，他们交纳治疗费后，兴奋地等待着被哈泽德医生称为“最迷人的治疗”。然而，所谓“最迷人的治疗”其实只有三项：1.每天8盎司的脱水番茄汤或者芦笋汤（二选一）；2.每天灌肠；3.按摩。就是说，不仅每天饥肠辘辘，还要清肠胃，然后被使劲捏。 这种治疗的效果是，病人们都饿得骨瘦如柴，平均体重估计也就五六十斤，有些人甚至连坐着都困难。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能坚持继续治疗，因为哈泽德医生具有超强的心理辅导能力和表达力，总能说服病人们坚持下去，病人们相信了她，以为只要再坚持一周，就能看到效果。 最后，病人们看到效果了吗？没有，他们都被饿死了。这些人死后，哈泽德医生把他们的财产据为己有，再利用受当地政府委托负责出具死亡报告的职务便利，把死因写成某些在当时足以致死的疾病，以至于几十个人先后被饿死，但她却丝毫没被怀疑。 天网恢恢，1912年，哈泽德医生终于被指控谋杀了一名叫克莱尔的病人，向警方告发她的，就是与克莱尔共同接受断食疗法的，克莱尔的亲妹妹朵拉。朵拉在发现姐姐异常死亡后，开始怀疑哈泽德医生的手段和动机，就联合家人一起将哈泽德告发。检察官提出了“因财杀人”的动机，指控哈泽德医生犯一级谋杀罪。但哈泽德医生却坚持自己的做法是在对病人进行治疗。陪审团最终认定哈泽德医生犯有过失杀人罪，并将她关押在华盛顿的Walla Walla监狱。然而仅仅过了2年，哈泽德医生就获释了，和她的丈夫前往新西兰。
1920年，哈泽德医生回到美国，并建立了名为“健康学校”的疗养院，继续开展她的断食疗法。据说，她又饿死了几十人。1935年，她的疗养院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此后，哈泽德医生再没能建起一所新的疗养院。 1938年，70岁的哈泽德医生患病，她坚信断食可以治疗自己的疾病，并开始断食以自我治疗。最终，哈泽德医生把自己饿死了。 故意or过失？ 哈泽德医生的故事讲完了，我要讨论的是，为何她在1912年被判决的罪名是过失杀人罪，而非故意杀人罪？ 关于哈泽德医生当年被审判的资料非常少，从刑法的角度分析，我判断哈泽德医生谋杀案的最大难点在于——主观方面的认定。
犯罪是客观违法和主观有责的统一，客观上导致了他人死亡的结果，行为是否构成犯罪、构成何种犯罪，还要看主观上的过错。主观过错有两种：故意和过失。故意是指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相应的危害结果，希望或者放任这一结果发生的心态；过失是指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相应的危害结果，但因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或者已经预见但轻信能避免的心态。哈泽德医生坚持称自己并没有杀害克莱尔的意图，其对克莱尔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救治克莱尔的疾病，所以在主观上既不积极追求，也不放任克莱尔的死亡（从哈泽德医生最终也死于饥饿这一点看可以看出，哈泽德确实坚定地相信断食可以治病）。陪审团很可能是相信了哈泽德的辩解，所以判定其主观上没有故意杀人的意图。至于为何判定哈泽德主观上存在过失，我想大概是认为她应当预见到他人可能被饿死，但因疏忽大意没有预见，或者已经预见但轻信能够避免吧。
哈泽德医生的行为可以与刑法上的“迷信犯”做个比较。所谓迷信犯，是指主观上有危害社会的意图，但因迷信或愚昧，所采用的手段完全不能导致任何损害结果发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巫蛊行为”。在今天，恐怕很少会有检察官会起诉“扎小人儿”的人犯有故意杀人罪。
好像台湾有个叫侯宽仁的检察官，就起诉过“扎小人儿”的案件，因为他爸爸是庙里给人算命的，可能他受父亲影响，相信扎小人儿能杀死人。与迷信犯完全相反的是，哈泽德医生在主观上并不希望病人死亡，而是积极帮助病人远离死亡，只是她的帮助行为实际上是一种足以致人死亡的行为，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我们常说的“迷信犯”是一种没有实际危害的行为，那么哈泽德医生的行为可以被称为有实际危害的“迷信犯”。这种情况即使在今天仍然存在，比如因为愚昧无知，认为病人被邪魔附体，进而使用迷信方式给病人“治病”，最终导致病人死亡，这种案件在我国一些偏远山村确曾发生。这类案件在实践中能否认定为故意杀人罪，至今仍有很大争议。
可能有人认为，哈泽德医生的行为与典型的迷信杀人案件不同，因为在克莱尔并不是第一个被饿死的人。在克莱尔死亡前，哈泽德医生已经饿死了很多病人，事实已经告诉了她，断食疗法有可能导致死亡，哈泽德医生在此情况下继续用这样的方法，导致克莱尔死亡，在心态上至少是放任结果发生，那她就具有了杀人的故意。 我觉得上述论断是正确的，但它依赖一个重要的前提事实在法律上能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那就是：克莱尔死亡前，已经有很多人死于哈泽德的断食疗法。然而，这一事实很可能在当时根本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尸体已经腐败，死因无法确定等等都是原因，这一点从检察官只对谋杀克莱尔这一事实进行指控就可以看出。 哈泽德医生的案子说完了。回到减肥话题，我觉得断食确有好处，不过还是适可而止为好，况且，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太瘦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