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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记住榴红

2016-06-03 月沉蒹葭 临朐


午后安静的小巷寻找太阳花,却遇见了榴红灼灼。这是一株牡丹花石榴,重瓣的花,密密匝匝挨了满枝满桠。远远看过去,若闪烁点点新火的碧纱灯笼,轻易就撩拨了那些黯淡在岁月深处的片断。

想起小时院里也栽了榴树。单瓣的花,看起来也是这般的鲜艳、吉祥。那些与榴红有关的段落,如今忆起,竟是那样的亲切、生动。小时院里榴树有两棵,记事起,那两棵石榴就已年年挂果。果实一甜一酸。开的花,却都是初夏空前绝后的繁盛。每一朵,都以燃烧的姿势倾情喷薄。晨光夕照的映衬里,都是一样的绚如云霞。

榴红榴红,媚态千种。红,原本就是七彩之首,榴花开绽起来,那红,便愈是生动鲜亮,花脉间隐隐闪露的碎金光彩,直引得那蜜蜂急急碌碌拂枝穿花,欢天喜地不觉劳苦。土墙茅檐的院落,也被那盎然花色哄衬得一派喜庆兴旺。

榴花虽如焰如荼迸绽,却抵不过一株盆栽的芍药能够博得众人啧啧称道。也许,缘自她是一株只可生在乡村里的树,虽然开花,卑微身份却牵扯不出多少典故和背景。人们看她,就像看惯了千家万户门楣上的春联,只觉红得热闹,红得暖心,走过去,便不再有记得。但是,倘若你盯住一朵认真端详,便发现那灯盏般微笼的花朵开得骄傲又不失含蓄,形态简约却又雅致玲珑。“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清狂才子苏轼将榴花喻作清丽高洁的女子,想必当初,他是用心动情了的……

千花一笑总成空。如果日日晴好,榴花会开得轰轰轰烈烈,落得从从容容。偏偏总有那么几场雨,夜里无声息地潜入。静夜细聆花落水流红,意境是美,晨起推窗,满地都是泣血残红。红得灼目。红得惊心摇魂。私下以为,只有飘逝的榴花才称得起“落红”。悲情到极致,即便陨落,也坚持着,没有妥协的迹象。红也确是一种不肯受半点委屈的颜色。有着遗世孤立的清醒和招著。不是哪个都可以沾染的。“不穿红,一辈子没人疼。”母亲一再念叨,也就买回一套玫瑰红内衣。到底还是原封不动压在了橱底。命定的东西,我不想做徒劳的抗拒。

石榴花开明艳艳,石榴结果热闹满庭院。等待石榴由涩青泛为绛红的过程何等漫长。性急的小孩子哪有耐心,往往是瞅着榴果刚飞了红晕,便挑摘了去。一次弟弟被三五小伙伴约着,趁大人午睡空隙猫腰偷摘,结果,被奶奶的一声咳嗽吓掉了魂,连发了几天高烧。至今父母数落过往,这都是落不下的一段。也有安静的时候。弟弟石榴树下扑流萤捉飞蛾,我伏在奶奶膝上数星星听故事,想起来,那样寂寞又美好。

好不容易等得九月榴果红。两棵石榴树,甜果的那株是年年受冷落,酸果的那株却早早空了枝。邻家二姑姑说都是因为甜籽没品头。酸籽的吃起来,那可真是眼角眉梢都生动的欲罢不能。你看二姑三婶嘴里丝丝地嘘着酸倒牙了,却又忍不住将脂白粉嫩的籽粒一颗颗拈起……那彤红酱紫的榴果掰开哪一个,都是簇簇拥拥挨挤成珠。那籽粒,水红的色,饱满的个,似雪如玉般爽肤润喉。那个时候,邻里之间的交往、沟通极易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不像现在,少了无拘的亲热,多了刻意的疏离。谈极过往,母亲眼神里都是遮掩不住的眷恋和怅然。

那两棵各自站在各自的窗下枝叶婆娑的石榴树,终是在我升入中学后因为翻盖新房连根掘了。不过,却仍是有石榴吃。是托了同桌的福。同桌被邻班的男孩子喜欢上,秋时,男孩会从家里捎来个大皮薄的石榴,报纸包了,窗外经过时勇敢地抛了来。层层拆开,石榴通体是幸福的醉红……就那样喜欢了三年,到底是各奔西东。不知现在为了他人妇的女子,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那个一脸阳光手扬石榴的少年……平常岁月里,哪怕只是一颗缈小的石榴籽粒,也是有情有谊的意味深长。

时移世变。这些很久不被提及的过往,那些遭遇流年打磨将要淡至缈然的片断,因了那簇墙外榴红的引燃,渐渐变得丰润生动。回到最初,怀念。怀念那时湛蓝蓝的天空,明艳艳的榴红以及那和睦素朴的邻里情谊。怀念,让这颗雨天里的心,饱涨起满满的感恩、知足与温暖。也惦念,人家墙外那株开得正好的榴树,这场雨过,定是落红满地了罢。但愿再去看她时,她还在那里好好地等着我。


月沉蒹葭(本名李芳)琢石记珠宝工作室主人。文字爱好者,玉文化传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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