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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陈壶旧事

2016-07-07 马洁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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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夏,天忽然就闷热了许多,好在,从海上刮来的风,还是凉的,天热,就要让心静一静。

有一泡去年的大红袍,被我翻茶屉翻了出来。同时翻出的,还有一把老茶壶,烟栗色,紫砂。

情有所动,取出这两样,先把老壶用清水冲洗了,又用沸水泡了,白鹤沐浴后,把茶倾入。

这壶,有年头了,有故事;睹之,脑海里不由浮出一些陈年往事。

茶陈,依旧有韵香。

太姥爷,在我一周岁时走了。我不记得他,看过他的相片,现在还在我收藏的父母旧相册里。

模样和他的大儿子——我的姥爷很像,四方阔脸,身材魁梧,长须长眉,罩一身青棉布袍,坐在中间一方凳上,两边,是着军装和中山装的四个儿子,都很高大帅气,可都没有老爷子眉宇间藏着的一股凛然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左边,老大,我姥爷;紧挨着二姥爷,着呢服国民革命军装(后来牺牲埋在济南烈士公墓);右边中山装三姥爷四姥爷。现在只有四姥爷健在,在敬老院。过后,我问姥爷,怎么穿得像电影里演的汉奸,姥爷哈哈大笑,说游记队的情报员,就得这样不显山不露水,以达珠混鱼目。

儿时常听姥爷讲太姥爷的故事,故事都很诡秘,不知是真是假,我怀疑是姥爷编了来吓唬我的。比如,当姥爷拿起这把老壶喝茶,并给我也倒上一杯时,就说,你太姥爷那,有一把奇壶,左扭出酒,右扭出茶。

我忙端起我的茶杯和姥爷的茶杯,各尝一下,然后睁大眼睛盯着这老壶。

姥爷捋着胸前的飘飘白胡须,哈哈大笑:“那乌溜溜乱转的小黑珠,倒极像你太姥爷手杖龙头上嵌的龙眼。我说的不是这把壶,这是把普通紫砂泥壶,泡茶好喝,再无它用。你太姥爷的那把壶可是秘器,用来对付坏人的。”

壶还能对付坏人?怎么对付?

姥爷说,壶里一边装无毒的酒水,一边装有毒的酒水,你说如何对付坏蛋?

哦,我明白了。那怎么倒呢?壶就一个肚子,如何装两样水呢?

姥爷眨眨眼睛:玄机在壶把上。大了,你就明白了。

大了,我的确看到过有写关于这样一种乾坤壶的故事。于是,我想起姥爷给我讲的太姥爷的那把壶,总感觉是编的。

有些事不管是真是假,装在脑子里了,就有它被记忆的魅力,无论是事和人。

夏日的门楼下,姥爷着一身月白色纯棉布衣,躺在竹式躺椅里,在知了的“知热---知热---”声中呼呼睡去。旁边的小红漆木方桌上,木制茶盘里,依旧,那把老壶,倒扣着的四把同色带弯把的茶杯。

我在外面玩够了,一脸大汗进来,抓起那把老壶对嘴就一顿猛灌,惊醒的姥爷拿扑扇给我扇着风,叹息:“你太姥爷若见了,非要气白了脸不可。”

我抄了一个小竹椅坐在姥爷身边,又央求他给我讲太姥爷的故事。

说:你太姥爷有一个宝葫芦,倒一壶酒进去,总滴不尽。冬天,你太姥爷总带着它去山上打猎,尤其大雪封山的日子,上山就是一天,冷了喝一口酒,浑身暖和和的,一点冻不着。每次回来总有收获。

有一次,你太姥爷发现了一只皮毛油亮的狐狸,估计是出来找食吃的,百步之外,俩位对峙上了。你太姥爷有个习惯,在打发现的猎物前,总爱喝上一口酒,似乎是壮壮胆。

于是习惯性的,你太姥爷拨起宝葫芦,来上一口,可倒了半天,一滴酒没有。来不及怀疑,把葫芦扔在一边,开枪打猎物,枪哑了,没装火药?

对面的狐狸趴在那里,静静的关注着你太姥爷的一举一动,在你太姥爷抱着枪纳闷的时候,“嗖”一下,一闪就不见了。

你太姥爷懊恼地坐在雪地上,拿起葫芦又倾倒了半天,依然一滴酒没有;静静想一想,枪是早装了火药的,临出门刚装的酒,这上山还没开一枪,没喝一口呢。

不过,你太姥爷还是想明白了原因,从此,把枪和宝葫芦往墙上一挂,再没动过第二次。

你太姥爷是谁?!

太姥爷是谁?

我真不知道,但关于留存在我儿时记忆里关于太姥爷的一二事,的确玄乎。下面讲述的故事,也是道听途说,且亦信亦可不信。

太姥爷和狐为友。

后来读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在老蒲凝练的笔下,狐仙千姿百态,比人有爱,但凡读者皆以其编造而品其寓意,唯我半信半疑,实在是因为太姥爷。

是姥爷对我讲,太姥爷当年因机遇巧合而结缘狐仙,为十里百姓看病抓药,病者家属来求药,把病人病况在太姥爷面前一番描述,太姥爷便差他的狐友前去探视,回来便下药在太姥爷手掌心,病人服后,十有八九痊愈,从而成就自己一段玄乎声名和一份不薄的家业。

也有不信邪者,说太姥爷故弄玄虚,糊弄百姓以此手段养家糊口。太姥爷也不辩解,在好事者面前念念有词“狐狸先生,老夫被人怀疑,不妨请您露个毛爪给众人瞧瞧?”

姥爷说,太姥爷说完后把自己的大手伸到众人面前,众人聚目盯看,起初掌上无它物,盯视间,忽然一只狐狸的毛爪子赫然入目,众人骇然。从此服之。 

姥爷还说,忽一日邻居气冲冲来找太姥爷算账,说他家的鸡半夜丢了,定是太姥爷家里养的狐狸做的孽。说若不还回去,他定一把火烧掉这样可恶的邻居。

于是,太姥爷站在院子里严厉地大声斥责:我让你们住我家,好吃好喝的待着,不是让你们给我惹是生非的,若你们干了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来,那咱们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

姥爷说,第二天邻居来报,他家的鸡又回来了。从此,整个村里也再没出现丢鸡现象。

太姥爷不只看病下药,还懂风水学,尤其宅子风水,但他从来不说,走过哪家宅子看哪处不合适,只是用他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敲三下,就走人。不信佛不信邪是共产党员的姥爷说,这大概与狐仙无关,是太姥爷学问所得。那被敲了的人家若信,他才指点迷津,若不信,他也就此缄默。

姥爷说,但他们家的灭顶之灾来临前,全家得以全身而退,很可能是太姥爷的狐友的功劳。军阀混战时期,一股地方地痞流氓组成的土匪,看中太姥爷的家产,想某日半夜来烧杀抢掠,但之前,忽然太姥爷给他们四兄弟一人一包银两逃命,他也远走高飞一时不知去向,只说到时候他会去找他们,不必为他担心。

姥爷先是逃往姥姥(这里等另写一段小姐与长工私奔的旧时代爱情故事)家做长工,后去青岛码头给人当保镖,后来辗转参加了沂蒙游击队,直到解放,分到这片山乡,帮村民斗地主分田地,并落户至此再未回过自己的家。太姥爷找来同住我家,到我九个月大时离去。三老爷先是参加国民革命军后为共产党,现埋在济南金牛山烈士陵园。二姥爷我没印象;四老爷解放后为国家干部今还在。值得一提的是,四兄弟皆私塾深造。

我上班一年后姥爷仙逝,遵遗嘱把他葬回老家祖坟。第二年清明随母亲去给姥爷上坟,他一远方侄子我喊做表舅的接待,过村庄时指着一条古老的无人居住的街道说:这条街便是你姥爷的家。

我纳闷为何无人居住?表舅说的一番话如当年姥爷讲太姥爷的故事一样,让我目瞪口呆。他说,听村里老人讲,太姥爷一家逃走后,那些想来枪杀掠夺的土匪,穿了太姥爷的皮袄者就疯,拿了太姥爷的东西的不久就得怪病而死,于是谣言传,这里面有邪气,慢慢再没人敢踏进这条街半步,从此空到现在。老辈人说,其实里面住着太姥爷忠实的伙伴---他的狐狸朋友家族。不知是真是假。

我现在有时候真想再去看看那条老街还在不在,真想见见他的那些朋友的后代,不知我和他们是否能续起这份前世情缘?!

至于姥爷和表舅讲的,我想借用蒲松龄的朋友评聊斋所提的那句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时)。” 而概之。

有太姥爷的玄乎,想到了姥爷亲遇的诡谲之事。

冬天,下了大雪,出不了门,院子里学鲁迅,支了竹箩扣麻雀,人躲在姥爷屋,不时的从棉壶套里的老壶里,倒出一碗红通通的暖茶,吃着。

姥爷永远在学习,打小我的印象里,他白花花脑门上总扣着个老花镜,一看到有字的纸张就赶紧摸下眼镜,戴上,仔细地瞅个明白,父亲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到姥爷屋送报纸,单位给订阅的《参考消息》报,《人民日报》,《大众日报》。

他看完放一边,上小学的我就顺手抄起来,也有模有样的看着,姥爷就在旁边忙着给我倒茶水。

我一放下,就会与我探讨一番报纸中一些国家领导人的出访,或一些时事要闻。我煞有介事的和姥爷谈着,后来,父母说,每每从屋外走过,听一老一少在这里嘀嘀咕咕,就偷偷取笑,因为老得太老,小得太小,讲得牛头不对马嘴,英法美苏混为一谈,还讲得津津有味,甚是好玩。

但我觉得好玩的还是姥爷讲他自己从前经历的战争故事。那日,姥爷给我讲的故事,到现在,回味都感觉很诡异。姥爷去山里给游击队送情报,为了躲开鬼子的盘查,走的都是夜路。

冬天,大山里的黑夜,若没有月亮,四周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总觉鬼影绰绰的,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胆颤,走的步步惊心。

姥爷素来以胆大勇猛出名,所以有这样跑夜路的差事,一般都是交给姥爷。

姥爷那夜行走在只有天上几颗寒星陪伴的大山夼子里,四周的山峦,真像巨大的妖怪,逼厄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指引,让走惯夜路的姥爷,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下意识地跟着这个力量前行,起初姥爷没有察觉,可在这个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姥爷在那片空旷的山谷里直转圈,转着转着,心思缜密的姥爷感觉到了不妙,醒悟到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挡”——老辈们说是一个看不见的鬼魅,专把人往绝路上领。

姥爷回想起太姥爷说过,对付这种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就地躺下睡觉,直到东方破晓,它自会隐去。东方微微有了白光,姥爷才爬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离自身一步之遥,就是要人性命的百丈悬崖,之前,姥爷从它的下面一条陡峭的山路攀过,人跌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

听完这个故事,我早已不知不觉钻进了姥爷的怀里,而且之后,天一黑,猫在屋里,决不出门。

我的惊恐模样却把姥爷逗得哈哈大笑,连着嘴下长长的白胡须,抖动不已。

盯着那银丝般的白胡须,我就起了坏心眼,趁姥爷假寐时,拔那白须子。姥爷眼都不睁,反抄手,就会一把把我捉住。被他逮住时,他就会捏着我的小手说:“你这个妮子,放着福不享,非要出来抢福,命啊。可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去啊。”我八个月出生,少了两个月的母体营养,所以从小体弱多病。

后来才懂,姥爷的话里有玄机。

我早一点出来,是想多一些时光,和最亲的人,待得更久一些吗?

我总是早别人一步,看透一些事和情,总想尽力把它往好的方面扭转,可总是事与原违,留给我的,只有一颗受伤的心。

后来,我历经心路历程的坎坷磨砺,终于学会坦然面对眼前世事,不要刻意为之,凡事最妙莫过顺其自然。

即使鬼魅,你自不理它,它也耐何不了你。更何况生活路上的小灾小难,终久过往,风轻云淡,过眼云烟。

五、隔辈亲

之所以现在嗜茶,似乎归功与太姥爷。

母亲说,太姥爷极喜欢我,我八个月大时,被太姥爷抱在怀里,白白胖胖,寸毛不长的大光头上,(一年后才长发,一长不可收拾,一度长发飘飘直到结婚生子。)五官眉形,极像姥爷,姥爷又极象太姥爷,于是太姥爷左手揽我,右手拿了一面镜子,左照右照,乐得嘿嘿笑:“丫头,喝太姥爷一杯茶,爷俩一场缘,高兴。”  

母亲说,我小手下意识地捧着茶杯,小嘴品啧的津津有味,并末因那茶水的苦而拒绝,这一举动,让太姥爷更是大乐,随手进屋,取了一样宝贝送我,当然,现在那宝贝还一直被我收藏着,一块璞玉雕琢的刘海戏金蟾的小玉雕挂件,手背大小,胡粉色暗沉,色泽不美,只不过做工精巧,形态逼真,舞姿生动。

太姥爷说把它时刻挂在我身上,可压惊,当关碍性命的危险来临,它炸碎,会保住主人魂灵。我过后听说觉得有些玄虚,可母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直让我带身边,至到我长大了,也有了感情,于是小心收起。

不过,因为有这个物件,关于太姥爷高大的形象,就很具体的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忆起,丝丝缕缕的温流涌注。

而那有太姥爷引见的茶,却让我一路品得有滋有味。这儿时雅事,被熟知的大人笑谈,而我也就此落得个小茶客的混名。

只是,我现在有所遗憾的是,那时太小太小了,不能亲自和太姥爷品茶论道,现在隔着时空,虽蕴结了一些人世沧桑,可似乎,时空那面的太姥爷,还是会像看儿时的我一样,满脸慈悲,或许,也会吟出一两句意味深长的诗词,或者什么:“壶里乾坤大,酒中日月长”等道行的话吧?

即使这样都是道听途说,我也知足了。

因为我有这把老壶,还有摸到它而记起的儿时幸福时光,原来,就因为有这些参照,富智养心,才有了我今天独特的模样。

我只想说,我的生命已是一个奇迹,而拥有这一切,对于我,更是上苍的厚爱!

马洁,笔名:芳紫陌。七十年代初生于沂蒙山区,后入住美丽海滨城市威海。威海市作协会员。从小爱好文学,作品有散文、随笔小说,散见于省市内报刊文学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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