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中秋杂记

中秋节前后，是当年的我们继暑假后的又一个欲拒还迎的假期。那个时候叫“秋假”，你得在余热未消的田间帮大人忙秋。在村头小路上，再严厉的老师也得推着木头做的胶皮轱辘独轮车，挽着裤腿，吃力的推着一车大小不一的玉米，趔趔趄趄的往家里而去。身后偶尔会传来资深农把式的揶揄：当老师当的，连个车子都推不溜了……言语间满是醋溜酸意。

中秋之际，正是玉米丰收之时。微风拂来，吸入鼻管的尽是有些泛凉的空气，玉米叶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随着秋天的风轻轻摇曳。路边的杂草粗壮，籽粒饱满的草杆宣告着农人又一轮灭草工作的失败；此时的天格外的瓦蓝，云彩和蓝天泾渭分明，让人望着格外亲切。放眼田间地头，随风而过的尽是秋天成熟的气息，夹杂着的各种秋虫的鸣叫，更加渲染了秋季的色彩。

中秋节在此时不期而至。老家的中秋节被格外的重视，其重要程度仅次于春节。徜徉在老家的大街上，会次第遇见一些手提各种礼物到长辈家串门的本村后生，他们说着混入了家乡方言的普通话，偶尔低头从手机里搜寻着什么；他们的短袖上尽是难以识别的字母或是非常抽象的图案，手机里的非主流音乐昭示着他们的生活已经同父辈们产生了不好沟通的隔阂。当年被麻绳捆绑的如同粽子般的丰糕是何等的美味，如今却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它们被装在塑料袋里，被人很随意的拎着，它们已渐渐沦为了节日的配角。

不知是秋收还是中秋节临近的缘故，街上各色的汽车多了起来，此时闲坐家中，会发现开车出出进进、去车上取东西的人络绎不绝，于是开关车门锁车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村里有些大的户族，此时格外风光。他们在午后的大街上咕咚咕咚走着，大声的交流着秋收轶事和孩子们几时回的家，晚上或许会推杯换盏到很晚。这就是农村：纯真质朴，不紧不慢，悠哉游哉。

路上多了许多秋收的痕迹，比如满地的玉米皮，老的不能吃而丢弃的丝瓜，被拔掉的芸豆架，在墙头挂着的南瓜，梯田里的山楂树正在由青变红，偶尔会发现几棵已经果实累累的枣树，旁边是几棵结了青紫果实的葡萄。今年葡萄市场行情一般，村头栽葡萄的二大爷为此很是忧虑，最近已经把习惯抽的烟卷换成多年不抽的烟丝了。羊们此时迎来了长膘的季节，它们在头羊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涌过街头直奔山坡而去，后面跟了一个得意洋洋的放羊人，鞭子甩的山响，路上就留下了一阵骚气和几枚亮晶晶的羊粪蛋。柿子树站在不远的坡上，柿叶此时尚绿；柿子们已经渐露潮红，再过几个温差大的昼夜，它们便“嫣红而垂，几争秋色”了。夜幕降临，虫们便抓紧了最后几天的时间，急急忙忙的叫了起来，争先恐后，此起彼伏。

我在外地上班，小住便回。中午尚且闷热，晚上却已秋风萧瑟。晚饭间父亲开了一瓶白酒，为不在家过中秋的我送行。席间的韭花酱让人垂涎欲滴，粗瓷大碗盛着用肥肉炖的自家地里的土豆块，个中滋味，妙不可言。都说“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却看眼下新农村，怎不能让人流连忘返！

夜宿之后，辗转反侧。周围虫鸣啾啾，偶有树间的夜鸟被惊起，翅膀拍打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夜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在暗夜之中倒也格外温馨。于是便入梦中。

有幸为农村子弟，间或回乡，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