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拾垃圾的女人

一辆手推车从身边经过，车子停了下来，推车的女人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新年好啊！”

我一愣神，但立即认出是自己教过的一个学生的母亲。孩子跟我读书时，这位母亲多次去过学校，每次都找到我的办公室，问询孩子的学习情况，总是一副迫切的表情，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在这喜迎新春的日子里，她衣着陈旧，套袖和裤脚上都沾满了斑斑污渍。

我赶忙向她送上新年的祝福，并问道：“这么早就干活了？推的什么呀？”我看到了车子上装载着鼓鼓的六七个化肥袋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拾的垃圾。”

我忙走近一步，一只手扶住袋子说：“拾了不少啊！”

她显得很高兴：“刚过了年，家家户户扔掉的东西多，好拾！”

望着她已显花白的两鬓，还有满脸的皱纹，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几年前，她去学校的时候，还是很年轻的村妇，穿着朴素得体，一头短发，显得整个人清秀端庄。她生了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又十分好学，后来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当时还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孩子读大学毕业了吧？”我问道。

她笑着回答：“工作了，在省城，年前回来了一趟，待了一天又回去了。”

“该结婚了吧？”我又问道。

“结婚了。丈人家是甘肃的，在那儿过的年。”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我知道这是更多乡下母亲的境遇，好不容易供养大的孩子，终于成人成家了，却大多成了别人家的孩子，难得在跟前尽孝。

“他哥哥也早成家了吧？”因为她曾跟我诉苦过，为了生第二个孩子，他们家被罚了很大一笔款，把整个家都淘空了，一直翻不过身来。

“他大哥早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

“小孩多大了？”

“上小学了，不用我带了。”说这话时，她显得有点轻松，好像刚刚放下了一副担子。在乡下，几乎所有的母亲，都要帮着他们的儿子抚养下一代，她们把这叫作生二茬孩子，是比头差孩子还要累的。因为年轻父母们在养儿育女方面，要求一般都比较高，而这对缺知识少文化又很少懂得启蒙教育的乡下母亲，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你是跟大孩子在一快过了？”我听人谈起过，前两年，她丈夫外出打工，不幸丧生于一次塌方事故。

“在一块。他们养着鸭，我就给他们搭帮手。过年了，没上鸭。”

没上鸭，闲不住的母亲便到处拾垃圾，贴补家用。这让我肃然起敬，也有一丝儿伤感。因为她，还有更多像她一样为了儿女们全身奉献、毫无怨言的母亲们。

“你拾的垃圾怎么处理？是自己往垃圾收购站送？”

“我没有车子，就等收垃圾的人来收。”

这样她就挣不了多少钱了，因为那些天天走街串巷的垃圾收购贩子从不出血，恨不得白捡。

望着垛得高高的垃圾袋子，眼前浮现出一个拾荒女人，顶着凛冽晨寒，在垃圾堆里翻翻捡捡的情形。

她推着垃圾走了，瘦小的身材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可我却觉得她很高大，很坚强，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郭宝学，寺头镇鹿皋村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爱好写作，发表新闻、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岁月如歌》《守望》等作品集。创作歌词多篇在《歌曲》等杂志发表。临朐作协理事，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