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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山东三宝

2016-11-05 张维明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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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有三宝。七七菜、茅根草、白矾火石不用找。”

这是我们老家一带流传很广的一首民谣,孩子们从小就会唱,也算是一首童谣了。

小的时候唱归唱,并不去考虑其意义。年龄稍长,见识略开,就有些不以为然了。心想:七七菜、茅根草、白矾火石,死贫烂贱的一堆,这算什么宝啊?不仅拿不出手,还实在有点寒碜人,这和山东这一大省的地位多么不相称啊!你看人家“东北三宝”,原来是“人参、貂皮、乌拉草”,就因为那“乌拉草”太土太贱,不是早就换成“鹿茸角”了吗?

现在,年纪大了,再回过头来慢慢咂摸这首民谣,却感觉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越来越喜欢了。什么味道呢?是山区老百姓对所谓人间珍宝的一份坦然、淡定?对艰辛日子的一份旷达、乐观?有点像,又不全像。有时想,老辈选择这三样东西为宝,恐怕不只是一种玩笑或幽默,而是饶有深意的吧?

我于是尝试着,把其解读一下。

先说这七七菜。

虽说七七菜老了以后,那叶子上的小刺有些扎手,开花也说不上漂亮,但嫩七七菜还是一种能吃的、味道也不错的野菜。记得三年饥荒时,那地里的七七菜长得特别多、特别大、特别肥,拔不完、挖不净。这野菜,不知填饱了多少饥饿的肚子,救了多少人命。可以说为老百姓度荒年,立下了汗马功劳。听老人说,不光是那几年,自古以来,凡是年景不好,地里不收,七七菜就会格外能生长。就像是专为老百姓备歉年似的。这是什么原因?老人们也说不清楚。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不过,饥荒过去后,人虽然吃得少了,但农家的老婆、孩子,还是一筐一筐挖回家,喂母猪、踹肥猪。据说,常吃七七菜长大的肥猪,瘦肉率特别高。

七七菜还有一种药用功能:消炎止血。农家在坡里干活时,不管大人孩子,免不了有时要蹭破皮、割破手的。怎么办?过去,“创可贴”是压根儿没有听说过的;“二百二”、紫药水也只有医院里才有。小来小去的,值得跑医院吗?不要紧,弯弯腰,顺手拔棵嫩七七菜在手里揉搓揉搓,使劲捏出几滴青色的菜汁,涂在伤口上。不一会功夫,血也止了,疼也轻了。要紧的是,不容易发炎。

记得老人们还叮嘱说,七七菜能止血,所以人吃这种野菜会越吃越瘦。在以胖为荣的生活困难年代,瘦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时候,亲戚朋友多日不见,见面后端详一下对方的脸,说声你胖了,绝对是祝贺之辞。所以,老人们叮嘱后辈的意思是:要记住,七七菜能吃,但吃了瘦人,所以不可多吃。他们哪里能够料到,现代社会风尚会变得以瘦为美呢?就算不是为了上台走猫步、吃模特饭,医生也会告诉你,身体胖了容易得“三高”。所以,时下天然的、无副作用的减肥药简直就是神仙药。自从屠呦呦因青蒿素获诺贝尔奖以后,我就琢磨,七七菜里那减肥的元素,应该是大有研究、开发前景的。一旦有一天,从七七菜里也提炼出什么“七七菜素”来,那可真是全世界肥胖症患者的福音。再得个什么诺奖,也应该不成问题。

你说,这七七菜不是一宝吗?

说起茅根草这一宝,恐怕有人要嗤之以鼻了。其实,茅根草真真浑身是宝。那长在荒坡、地堰上的茅草,嫩的可割来喂牛,老的可割来拧草绳。夏天抽出白白花花的穗来,柔柔软软的惹人喜爱,是野地里的一道风景。它那细竹节一样新鲜鲜、白嫩嫩的根,有甜甜的汁,嚼起来简直就是小甘蔗。它还是一位中药啊!不光中医先生开药方时会用到它,就是大字不识的老庄户,也知道小肠上火、小便不利时,就刨一把茅根来煮了水当茶饮。那水,甜丝丝的,绝无斜味。喝了几碗茅根茶,还没喝够呢,火先消了。

历史上,茅根草是曾经有过高贵的身份地位的。这不平凡的草,在上古,就是诸侯方伯向天子进贡的物品之一呢!中国最古老的史书《尚书》中,有一篇文章叫《禹贡》,是中国最早的地理著作。这篇文章里说道:九州之一的荆州的贡物有羽毛、旄牛尾、象牙、犀皮和金银铜等之外,还有包裹好了装在匣子里供祭祀时滤酒用的青茅。那时代,有“国之大事祀与戎”之说,而祭祀排在战争之前,是国家第一要务。茅草是祭祀时不可或缺之物,其地位可想而知了。因此,这种茅草,被尊为"灵茅"。

春秋时期,为了几把茅草,还爆发过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呢!

话说周朝之初,楚国缴纳给周天子的贡品中,就有这种廉价的、但用途高贵的茅草。周天子祭祀祖先时,要用茅草过滤酒浆。到了春秋时期,周王室衰落,“尾大不掉”,楚国就不来纳贡了。后来,齐桓公称霸诸侯,打出尊天子的旗号,纠合诸侯讨伐楚国,浩浩荡荡地杀到楚国边境。楚国派使者交涉,谓楚国和齐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风马牛不相及”,齐国为什么要大兵压境、发动战争?齐国回答:“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不复,寡人是问。”问罪的两条理由之一,就有楚人不向周天子供奉茅草了,害得周天子“无以缩酒”。关于这一条,楚国还是认了错。为两国休兵,打开了谈判之门。

你看你看,古今中外,有那种野草,曾经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来着?

当然,农家有时对茅草也是深恶痛绝的。这草,一旦侵入到农田里,你想再把它斩草除根、彻底清除,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春天刨、秋天翻,那茅根只要在地里残余下一星半点的,很快就会繁衍开来。一年半载懒得管他,保准很快就会把农田占领。夏季一到,满地抽穗开花,银帜招展,白茫茫、明晃晃一片,蔚为大观。真应了那句成语:如火如荼!

我也曾经琢磨这事,茅草是农田一害,农家为什么还要把它列为一宝?是因古代“灵茅”的遗俗?是因为这土地原来就是茅草占有,农人开垦出来,种成了庄稼,感到有负于它?还是羡慕、佩服它那顽强的生命力、强大的繁殖能力?还是老祖宗对此有什么神秘暗示?

这最后两条,我倒觉得最值得研究。现在,人类世界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由于人口膨胀,食物越来越紧张,吃饭问题,始终还在困扰人类。能不能利用转基因生物技术,把茅草强大的繁殖能力移植到小麦啦、水稻啦、谷子啦等等农作物上去,只要播种一次,不管是旱涝肥瘠的什么土地,就能年年繁衍茂盛,丰收高产,岂不美哉!

莫耻笑我异想天开。现在是信息时代、生物工程时代。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应该相信,老祖宗们已经和茅草打了千年万年的交道,不会凭空就妄称其为宝的。

现在,该说说白矾火石了。

先问一个问题。火柴才使用了多少年?打火机才使用了几天?这之前,人们是怎么取火照明、点火做饭的?

钻木取火,那是上古之事。之后,人类恐怕就学会敲石取火了。这是人类史上的一大进步,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时代。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的老人们抽旱烟,多数还是要打石取火的。因为,火柴要二分钱一盒不说,好长一段时期,还要凭各家的“供应本”定量供应。抽袋烟,就划根火柴,未免太浪费、太不过日子了吧?老人们下地干活时,腰里总不忘别着一支烟袋。那长长的烟袋杆上荡悠着烟袋包,烟袋包里除了装有旱烟末以外,还有一层装着火镰、火石和火筒。火镰,黑黑的、有些分量的一块中间宽、两头窄的铁片。火筒,有的用竹筒。个别的则是把猪尾巴中间的软骨取出,再用圆木棍撑着晒干后,截成的一段干圆筒。小头用塞堵死,大头留一活塞。火筒内,装着一截火绳或者一截黍秸穰子。之所以用猪尾巴做火筒,一是不易受潮;二是不磨烟袋包,用得久了,油光铮亮的,像件玩物。自然,这是庄户老汉的装备。那些有钱的、讲究的,另当别论。然后是火石了。一般,就是块随处都能找到的白矾火石,讲究些的,还有较稀罕的、黑色的牛角火石等。其实,这火石带不带都无关紧要。地头歇息,要抽袋地头烟了,随便就地摸一块石头,把火绳或者黍秸穰子贴在石头之下,用左手握紧,右手挥动火镰,铁石擦击,嚓嚓嚓,火星四溅,火星迸入火绳,赶紧用嘴轻轻吹吹或在手里晃一晃,火头旺了,就可点烟了。只要一个烟袋锅冒了烟,在场所有人抽烟点火的问题就解决了。打火人点着烟袋锅后,火绳顺手就装进火筒,塞紧塞子或者用大拇指摁住火筒口,里面的火,很快就熄灭了。老伙计们一看烟已经点着了,一个个凑过身来,烟袋锅对烟袋锅,滋滋几下,也点着了。坐在或躺在那向阳背风的地堰下、崖坡前,滋滋滋紧抽几口,接着就是缓缓地喷云吐雾。不一会儿,昏花的老眼咪缝起来了;额头上老树皮般的皱纹舒展开来了;疲乏劳顿仿佛也随着那袅袅的一缕烟线飘走了;话头也开始多起来了。胡啦八扯时,免不了又要向年轻人吹那些已经把耳朵磨出茧子的老话:什么“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啊”;什么“宁卖老犍牛,不卖地头烟啦”!有时候,也少不了啦一些关于抽烟、关于火石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讲到,早年间,火柴不叫火柴,那都叫“洋火”。当年,有日本人来中国开了洋火厂,洋火却打不开销路。洋人老板拿急了,就打听是怎么回事?原来,大部分中国老百姓都用火石打火,所以洋火卖不动。于是,他便想断中国老百姓的后路,贴出告示,大量收购火石。老百姓一听偷偷乐了,一车一车上门卖,日本老板收到后一船一船往海里倒。心里也偷偷地乐:等我把火石收光了,看你们还用不用我的洋火?鬼子这一招够毒辣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火石还是源源不断运来。洋老板再仔细了解,才知道,这火石是收不完的。这以后呢?洋老板急得吐血,洋火厂也关门了。

现在看来,这故事有些不太靠谱。但讲的总是一遍遍绘声绘色地讲;听的都是一次次津津有味地听。

打石取火,现在已成历史,早已淡出人们 的记忆了。但“白矾火石”,却得到更大规模的开采。山区一些加工厂里,白矾火石磨成的雪白的石英石粉,源源不断外运,那是宝贵的工业原料,是山区老百姓的财源之一。

即使将来有一天这世界果真发生了核战争,人类被炸回到石器时代。但是,”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

有句老话说:“识它是个宝,不识认作草。”因此,“山东三宝”可称道的,当然远不止以上所说的一些。恕我孤陋寡闻,挂一漏万,就此打住,以待博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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