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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寻觅魂灵的家园

2016-11-06 张维明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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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魂灵的家园

——读张中海诗稿《本乡本土》

这不就是村前生产队场园里那座高大的麦穰垛吗?那收获过的麦田,“一片白亮白亮的麦茬”。那麦芒“刺挠我胳臂,痛,痒”;这不就是我整天泡在村前小河里的童年?那精心构筑一转眼又抹平的“沙堡”;这不就是玉米地里我曾经发现,又让别人摘走的“香瓜”——它的土名叫“屎瓜子”吗?脱下小褂,蒙住眼睛,听小伙伴的指令,跌跌撞撞去摸那棵老椿树……

简直像小时候拔野菜、割驴草,背着筐子一头钻入了一大片青森森、乌压压、密不透风的青纱帐。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不辩了晨昏。青草味、禾穗香、土腥气,还掺杂着些腐熟的土肥味、汗腥气等弥漫搅混、扑面而来;人声、鸟声、虫声、庄稼的拔节声等混杂交织,撩人心弦。这青纱帐内,也似乎不都是平和之气,有野风吹过,潇潇飒飒,唰唰啦啦,金铁交鸣,揺人心旌。恍惚间,玉米、高粱化作了肃立的战士,叶片变为了刀枪。感觉这四周分明有无数的隐藏,稍不留神就会中了埋伏……不信吗?你看那地上跳跃的《金哈蟆》,你看那天上飞过的《雁阵》,你看那田埂上走来的《大牲口》,冷回头,不尽是让人揪心一痛或会心一笑的玄机?迷茫中,似乎又回到了老村的小胡同、茅草屋,鸡鸣狗叫,炊烟袅袅。一时间,又像那离家多年的游子,来到了老家的村头,胆怯、惊喜、激动,陌生又似曾相识……

这才叫诗,这绝对是当下泛滥的所谓“乡愁”诗文沼泽中的一片新高地!

这就是这个秋天,我读着张中海诗稿《本乡本土》的一些复杂的感觉。

我和中海相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时我在临朐县教育局教研室语文教研员,他则是七贤公社青崖头联中民办教师当时语文教学弊病就是作文教学存在流行的帮八股、假大空为了方面寻找突破同事骑着自行车整天学校里转悠一天,偶尔来到中海任教的学校,翻看了他所教的学生作文本,又惊又喜作文题目就让人耳目一新。譬如:“拥挤的院落、“捎饭、“腊月、“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后悔不是千篇一律的“有意义这就给学生一个往真实里思索、积累、写作的导向。再看内容,特别是他指导学生一些观察日记,贴近学生生活。学生有得写,僵化八股胡编乱造。有些,还写得很精彩。这是很可贵路子呀!和中海一交谈,他说自己的观点、做法,滔滔不绝、一套一套我当时庆幸:这回挖着“了!回到单位,一是把这学校学生作文多挑了几篇,编辑到准备铅印的《中学生作文选》教研室领导我的发现领导一听,大感兴趣,亲自考察了一番,大为满意当即决定组织全县一部分骨干语文教师在教研室一个研讨中海唱主角好好讲讲会议召开前有人担心中海初次这么大的场合发言拘谨会议一开,才知道中海是天生的演说家就像一年后昌潍地区教研会上的演讲一样,台下坐的人越多、官越大,越来情绪、放得开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完全台下听着听着,领导一个个眉开眼笑,老师一个个大了嘴巴。中海一炮打响,名声树为全县语文教学标兵。他的发言稿怎样让学生写真实》整理后以《生活、感情、文章》为题,1981年的《人民教育》刊登,被《光明日报》教育文萃栏目作文题目要小要新要有趣味》为题摘要荐。当年,这可是在全县教育界相当轰动的事情1982年,中海获得了山东省省委教育厅联合举办的中学生作文比赛“优秀辅导教师。1983年,昌潍地区中学语文教学现场会决定青崖头联中召开,就是冲着中海来的但张中海溜了,去了藤县。留下了一片遗憾叹息

 “白白少了一把好手!”校长王玉善痛惜地说。

王校长和我很熟,他对中海钟爱有加,私下谈起中海来,赞不绝口。但也曾偷偷跟我叹气:中海的心思,并没全用到教学上,三分之二的精力在鼓捣诗。如果全用上,更了不得!对此,我并不惊讶。他知道我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见面说的都是关于文学创作,啦得最多的是诗,从来就没主动和我探讨过教学的事。有次在公路上迎面相逢,他点下破自行车,骑着车子大梁,掏出兜里皱巴巴的小本子,就让我“斧正”他的新作。我满怀好意、婉转地告诉他校长对我说的话,他倒好,开诚布公地说:哪里有三分之一?十分之一吧!听了他的话,我差点晕了。

人,大凡全神贯注、摁着铆子死凿一件事,大概总会生出些奇迹来。何况中海天生的诗人气质,长了个聪明的脑袋?那段日子,他在上两门课,干班主任,又兼管学校青年团、文艺节目,还帮体育教师带田径队、女子排球队,出色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拼命写诗。诗作起先不过发表于县一级油印小刊,很快就登上了《星星》、《诗刊》等大刊的专栏。

1981年,我在自己订阅的中国作协主管主办的《文艺报》11期上,突然发现了著名诗评家张同吾评论中海诗歌的文章,又惊又喜。我略知张同吾的大名,更知道《文艺报》的份量。我想赶快把喜讯告诉中海,我知道他是很难看到《文艺报》的。于是,急忙写了一封信给他,信里少不了有一些热情洋溢的话和名人的句子。事后知道,他的确是见到我的信,才知道这评论文章的。那是我两个间唯一的一次通信。令我吃惊的是,去年中海主动和我聊起此事,事过30多年了,他竟然能把我当年的信大段的背诵出来:“种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砾中,有生命的种子绝不会悲观丧气,生命一开始就受了斗争的草……也只有这样的草,才可以对着塑料棚里的盆花发出大声的哄笑!”又一次差点让我晕了。

大声的哄笑!也许是以此比喻中海的作派,的确有些传神了吧?

一段时间,中海的诗有乘着东风,鼓帆远航,扶摇直上之势。接连发表、好评如潮、参会、获奖、结集出书,被誉为新时期乡土诗的代表人物。然而,就在大家对他的诗有更多期待的时候,他却一个转身,撇了诗,开始鼓捣起小说、报告文学等来。整版登载在《光明日报》的纪实文学《强龙之舞》,不仅在老家弄了个七级地震,还得了《光明日报》的大奖;小说也上了《人民文学》、《小说选刊》。但诗不见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一个时期,诗神缪斯毕竟曾钟情于我,招摇过市的时候,有她挎我的胳臂,很有些情份模样,以后走着走着就互相找不见了。”(《田园的忧郁》后记)再后来,岂但诗不见了,干脆小说、报告文学也不见写了。这沉寂,一下就是20多年。相熟的谈论起来,都感到困惑、可惜。

怎料到,已过耳顺之年的他,又重新披挂上阵,杀向了诗坛。而且,仅仅两三年就拿出了两部诗集。

像一座活火山,一段喷发后,表面看是冷却了、沉寂了。但他胸中翻腾的,还是炙热的岩浆。有朝一日,寻找到一个突破口,就雷霆般爆发了;像一坛老酒,被封存地窖多年,一旦启封,醇香四溢,醉倒一片。

自称老了,可那“老情人”又打上门来,死缠着,这回可能不再放过他了。

中海于上世纪80年代末,先后结集出版的诗集《现代田园诗》、《田园的忧郁》,都曾签名送我。今年初出版的《混迹与自白》,第一时间就赠送给我,现在我又在第一时间读到了诗稿《本乡本土》,心中没些感慨是不可能的。灯下,静思他这辈子的诗歌创作,呈哑铃形,两头沉。又想他早年的诗作,就像在山岭田野间收割了一捆庄稼,只能背着下山。时值秋末,他又出人意料的收获了另一大捆,终于 48 31878 48 15287 0 0 2341 0 0:00:13 0:00:06 0:00:07 2916 48 31878 48 15287 0 0 1977 0 0:00:16 0:00:07 0:00:09 2798 48 31878 48 15287 0 0 1751 0 0:00:18 0:00:08 0:00:10 3279成一担,可以挑着走路了。那中间20多年的空白不再是遗憾,是破折号,恰好似一根扁担。

这条长而韧的扁担,不光挑着他的诗,还挑着他家庭、生活的重担啊!要说这一担,哪头轻哪头沉,挑担者肩头自知,似乎不必他人唠叨 。至于这一担庄稼,哪头是谷子,哪头是高粱?哪头籽粒实,哪头成色欠?是否也有药残或转基因?我想,那是留给专家探讨的事。 我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又绕了一个圈子,再次回到了了土地、田园、村庄?

当年,就在被戴上“乡土诗人”的桂冠,惹得一些人羡慕嫉妒恨的时候,中海却对这顶帽子很不感冒,甚至厌恶。他厌恶乡土诗人这身份,他要逃离乡村,超越乡村。虽然,那时候他的生活已经有了巨大转机,从乡村初中,一下子被拔到县师范学校当了教师,不久又破格“民转公”,捧上了“铁饭碗”,吃上了供应粮。但他还是义无反顾,逃跑,走人,惊得小县城的好多人张大嘴巴,一愣一愣的。自己走人也就罢了,还站在高处大声呼喊,妄图煽动一些追随者:“离不开乡土,根本就无乡土这一概念;局限于一隅,势必产生一种盲目。只有对浪子才能唤其回头;只有放眼走向世界,才能谈得上立足乡土。因此,我只能这样说:我的乡土诗人、我的田园之子们,在面对这个时代的时候,请首先忘记你乡土本色的名字!我放逐你们,也解放你们,让你们尽情的去漂泊,去流浪,到霓虹灯下的都市去,到椰子树摇曳的异国码头去,到颤动着肉感的红磨坊去……总之,到一切远离家乡的地方,带着你的水土与血统,带着你的方言与土语;不要怕别人指责你不伦不类,不要怕迷失你自己;你走得越远,离你归回家园也越近!当你遍体鳞伤、白发苍苍的时候,你沙哑的喉咙里唱出的将是最地道的乡土恋歌。那时,你就不是你,但你将是真正的你了!”(《田园的忧郁》后记)这话写于1988年,1991年,当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段话时,就想:你这不是在号召别人,主要还是为自己壮胆吧!

 “甜沫秸,劈白菜,摸摸哪里再回来”(《童戏》)童年游戏可以自己哄着自己玩,童戏落幕,那各奔东西的小伙伴不是有的“摸了阎王鼻子“,有的“有的摸了老虎屁股”,有的“京城回的,骨灰盒”,有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中海近30年后再写这诗时,有无后怕?

不管有无追随者,他还是放逐了自己,是头也不回地出走了。先是从沂蒙山区的临朐,跑到有平川沃野的古国滕州;又从古老的滕州,窜到了新生的海滨城市东营;又从东营,漂泊到省城济南。身份也不断变换,民办教师——公办教师——业余诗人——专职作家——新闻记者——广告商,最令人惊奇的是诗人干起了广告商,还干得时间那么久,那么卖力。有次我向人打听他的动向,得到的回答是:一门心思挣钱,拼命给报社划拉钱,自己腰包也鼓了。惹得早年的诗友惊呼:这世道是怎么了?写诗最火的,挣钱也最多!

在许多人眼里,中海是赶着潮流走,非常成功的。几十年打拼,名声有了,著名诗人;职称有了,一级作家;房子有了,好几套;车子有了,不只一辆;票子够花了,一小包包。夏天,有人安排去北戴河海滨休养;冬天,有人邀请去温暖如春的南国采风……

只是,那放逐的身心,那天生不安分的漂泊的魂灵,就那么容易安放吗?

“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这是中国人的宿命,更是历代诗人的宿命。自我放逐、漂泊流浪的诗人,在步入老年时,又深情地吟诵起《本乡本土》,唱起了地道的乡土恋歌,这不仅是对当年自己宣言的践诺,更是有一种情结在煎熬着他,纠缠着他。他在苦苦寻觅自己的魂灵的家园。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呀!

上天赋予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一些超常的本能,有些足以颠覆你的认知。譬如一种海龟,破壳便奔向大海。在大洋里长大成熟后,又不远万里,回到它的出生地产卵繁殖后代,它们的记忆怎么如此精确?一种鲑鱼,在内河出生,去海洋博浪生长,成年后,千里迢迢,穿过急流险滩,九死一生,溯流去出生地产卵,这是什么力量促使?人为万物之灵,怎会忘却出生、生长的“本乡本土”?如果有谁迷失了故乡,只能说他尚未成熟,或者世俗的淤泥,一时堵塞了灵窍。

因此,不必担心年轻一代因为没有过自己的“根据地”,不曾玩过“沙堡”,不曾看过“一场电影”,不曾丢下手中的活去“追一只兔子”;不必担心年轻一代从没见过“红薯窨子”、“打囤”、“淹镰”、“露水闪”;不必担心年轻一代没有尝过酸枣、拆拆梨子、棠梨子、屎瓜子、狗奶子是什么味道;也不必担心年轻一代从没关心过“垧情”、“年景”、“大豆”、“高粱”,就会在城市化浪潮的席卷下,就会像游入大海的鱼一样,迷失了方向。有着上天赋予的灵性,有着前辈声声的呼唤,他们总会找回自己和故乡的。

《本乡本土》就是一声声深情地呼唤。它与年轻人的灵性一定是相通的。

我想,这该是这本诗集的另一意义吧?

——2016年10月28日(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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