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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点滴(郭宝学)

2016-03-06 郭宝学 临朐

小区的诊所很小,一间里外套房。里面是药房,外面是诊疗室,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人,圆脸盘,厚嘴唇,有点秃顶,做啥都是慢条斯理,给人一种稳重放心的感觉。

春气上扬,小诊所也显得热闹,感冒的,气喘的,心慌失眠的,不断溜。医生端坐台案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一位高颧骨、罗锅腰的老年人正长大了嘴巴,让大夫看口腔。还有两位坐在仅有的一张排椅上候诊,一位胖的有些气喘的中年妇女,手里捏一片花手绢,在脸上擦了又擦,与早春寒的天气有点不搭调。另一位小姑娘,白色运动鞋,蓝色运动裤,一件粉红色外套,俊美秀气的外表,给身边的阿姨平添了许多的富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时咳几声,略显病态西施的韵致。

靠西边的两张对排的小床上,都躺了打点滴的病人。南面躺着是一位少妇,蜷曲着身子向里,文静的没有一丝动静,输液管点滴坠落的药液表示那张洁白的被单下还有一颗心脏在有规律地跳动。北面床上躺的是一位老太太,半躺在叠起的被褥上,呼吸有点障碍,絮絮叨叨的也不太流畅,可是很少有停歇的时候,一会儿说的是她家那个小区的大夫耽误了她的病,打了七天点滴不见好,反而喘得更难受了,一会儿又嚷着床板硬,硌得胯骨有些疼。床头蹲着她陪护的儿子,一脸的疲倦和不耐烦,大脑袋埋在面包服的大衣领里打瞌睡,可是老太太的话一句拉不下,听得烦了就抬起头喊一声:“少叨叨点不行!”而老太太丝毫没有收敛,等坐堂医生看完了那两个病人,走至跟前大声问:“感觉好点了没有?”老太太却说:“早吃饭了。”才让人明白她耳朵背的近乎聋,儿子不礼貌的呵斥,对她来说或许是关切的问讯。

忽然响起“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飞翔”的歌声,兴奋了所有人的神经,南面静寂的少妇突然动了,而且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干啥了?打点滴呢,感冒了,发烧呢,不用了,谢谢了,明天呀,再看吧!”好像都是三个字的音节,然后关了手机,瞅一眼挂在竖杆上的液体包,又吐了三个字:“滴完了!”医生赶忙过来,老练地取了针,嘱咐了一句:“压住了,打多了,血管脆!”好像受了她的感染。少妇慢慢坐起,穿了高跟的黑油半筒皮靴,又取了貂皮领的黑油皮大衣披上,慵懒地问了句:“还打不?”医生很慎重地思考了一下:“看样子还要再打两天,巩固一下。”少妇微微颔首,顾自离去,像黑色的幽灵,身后又想起“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飞翔……”

门吱呀一声,又走进了一位妇人,让人怀疑是黑色幽灵放大了的幻影,一袭黑色的着装,只是这位粉黛厚施,口唇红艳,画眉弯弯,像一尊按着某个明星模样定制的蜡像,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把粗短的脖颈衬托得白白胖胖。她手里提了一包用方便袋装的药瓶药袋,进屋站定,就满脸堆笑地对着医生嚷:“没办法,又来麻烦您了!医院没法住了,天天去人看我,我只好取了药,躲您这儿来打了。”

一向和颜悦色的医生看了一眼药包,面露些许愠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有些不情愿地接过药包打开,反反复复看了一遍:“有些药,咱没用过,拿不准,会不会有药性反映?”

妇人摆摆胖胖的带着一颗大钻戒的小手:“没关系,放心打,我打了十几天了,没有一点反应。”医生点点头,那妇人便轻车熟路般走到空出的小床上坐定,等着滴液。

随着一阵开门风,急急忙忙走进了一位姑娘,裤脚起毛的牛仔裤,有点显大的黄色面包服,里面是蓝色碎花的小棉袄,脸色涨红,一屁股蹲到凳子上就诉苦道:“不行了,大夫,上火了,牙疼,扁桃腺也肿,没法干活了,您抓紧给治治!”医生拿了手电,在她的口腔里仔细照看了一边,诊断说:“哎呀,炎症挺重的,你没在家吃过药?”“吃了,村里医生给开的,一大包,二十多块钱,吃了一点用没有,还更厉害了!”姑娘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知是牙疼,还是疼她的钱。

“打吊针吧!三瓶药保准下去!”医生不容置疑地下决定,然后进药房里呯呯啪啪配药去了。没有了床位,姑娘就坐在一张马扎上滴液,墙上挂了钉子,药瓶挂在上面,十分妥当。医生边给姑娘扎针边问:“干啥呢,累成这样?”姑娘嘿嘿一笑:“在西市场卖菜!”“不容易,白天黑夜的忙活,可得注意身体。”医生十分关切地嘱咐说。

姑娘感激地点点头:“打完针,还得去卖菜。昨天晚上,刚去寿光拉的,耽误不起。”

又有人来诊所,提着大小包的营养品。南边病床上的妇人早已看在眼里,吐了句:“躲到哪里也让他们找到,烦死了!”来人穿着体面,一色的黑色西服,见了妇人一律堆起亲切温暖的笑容,嘘冷问热,无微不至,让人想打喷嚏。原来夫人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而他们则是她的下属。

好不容易说完亲热话,两个人倒退着身子,慢慢告辞。小诊所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诊所的外面是一条马路,马路上车辆不断,人流熙熙,估计没有人会在意路边的这个不起眼的小诊所,也不会知道小诊所里发生的点滴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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