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秋菊的心事
秋菊的家就住在秋花沟向阳的一个山坳里，每天看到太阳的时候，秋菊爷爷屋里的那架老挂钟就会敲过八点钟了。
秋菊的家前有一条小溪，溪水是从秋花沟的最深处流出来的，清亮的让人看了就想咕咚咕咚喝个痛快，溪边长满了茂盛的山菊花，一片连一片，把秋花沟的山泉水熏得清香甘甜。溯流而上二三百米，是秋菊家的苹果园，灌溉果树用的就是这清亮亮的山泉水，结出的红富士苹果又脆又甜。园子不大，二三十棵树，套了纸袋的果子压弯了枝头，像藏着一个个沉甸甸的心事。
爷爷是一位退休教师，在秋菊上小学的那年办理了退休手续，回家来就专心侍弄着这片园子，爷爷的管理技术是远近闻名的，苹果个个都是优质果，果树的产量也拿捏得像称好了一般，不分大小年，秋菊的学杂费，全家的柴米油盐，都从这果树上来。爷爷常对人夸：“这果树跟俺的秋菊一般大，也跟孙女一样有出息！”爷爷的苹果园成了秋菊成长的见证，秋菊对这片果园也格外有感情，不管是读高中还是大学，只要一放假，就跟爷爷在园子里转。
可是今年的秋天不同寻常，秋菊大学毕业了，刚刚参加了县里举行的大学生村官考试，在等通知呢。
秋菊在大学里的成绩很棒，满可以考研的，爷爷也盼着孙女在村人的面前再给他争一次光。因为爷爷对孙女的学习太在意了，小学课程几乎都是在他的启蒙下学完的，所以秋菊练下了很好的“童子功”，比一般大的孩子多背了好些唐诗宋词，甚至还读了幼学琼林、四书五经。村子不大，二三十户、百多口人，秋菊是第一个考出去的大本生，村里人都称她是“女状元”。
深山里飞出金凤凰，秋菊一家人都荣耀得很，秋菊的爹娘却喜欢的有些忐忑。喜欢闺女的聪明好学，又担心闺女真像金凤凰飞了。也是啊，村里没有读过大学的闺女都嫁到山外去了，自己的闺女读了那么多书，是绝不再回这个山旮旯的。
秋菊的爹本来也是读书的好材料，在镇上读高中时，一个夏日晌午，到弥河边的柳行里散步，遇见了一位天仙般的姑娘。弯弯的柳叶眉，高挺秀气的鼻梁，微微撅起的樱桃小口，红润的脸庞被贴身的粉红涤纶上衣衬托得楚楚动人，姑娘藕荷色的裤腿高高挽起，白皙修长的两腿立在清澈的河水中，简直就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青春少男的心弦一下子被拨动了，从此再无心寒窗苦读，考大学名落孙山，却收获了爱情，三五年后用一辆独轮车把秋菊娘推进了秋花沟。
秋菊的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开拖拉机，前些年又换了一辆农用车，把山里的农产品卖出去，把种地用的化肥种子拉进来，买卖十分红火。秋菊的娘是爹的好帮手，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无怨无悔。夫妻两人最大的乐趣是每天晚上的营业额盘点，计算器像只百灵鸟滴滴叫着，等到最后一个利润数字敲定的时候，两个人会击掌庆祝，甚至情不自禁地拥抱一下，并不在乎公公还是秋菊在旁。
那一天，两口子盘算着要在秋花沟沟口建一个农产品批发店，秋菊的爷爷问了声：“钱攒够了？”
夫妻两人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秋菊却说：“离家这么远，谁来照顾爷爷？”
爷爷说：“甭顾虑俺，俺身架子还壮实。”
春泥摇摇爷爷的胳臂撒娇地说：“不行，您都七十多岁了，还弄着这么片果园，爹娘不在家，我不放心！”
夫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俺见天的回家还不行？”
秋菊小声咕哝了一句，却把两个人的呛得上不来一句话：“你们就望着钱亲！”
无论秋菊说什么，夫妻二人从不反驳，也不生气。不是因为闺女大了，又在省城读大学，见多识广，而是他们总觉得自己的二闺女心事太重，怕哪句话不投心眼子，惹了少奶奶。两口子生育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性格外向，说话干事都泼辣辣的，原指望找个上门女婿，延续香火，没成想五年前供她去日本打工，却被老板家的儿子相中，成了日本人的媳妇。虽然四邻八乡的人都羡慕，夫妻两人却提不起神来。他们从不敢想象几十年后，他们苦心经营的这个温暖小家院会变成一片废墟。村子里已有这样的先例，举家外迁的两三户人家，撇下的老宅子蓬生着荒草，让人看了凄惶。
秋菊在省城读了四年大学，直到毕业了还没有谈朋友的迹象，每年的寒暑假回家，经常打手机，也上网聊天，大多都是些女伴，这让爹娘十分宽心，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着有一天会有海角天涯的哪个小伙子把闺女勾了去。直到女儿放弃了考研，又回家参加了县里的大学生村官考试，夫妻俩才把心放下了一半。
秋菊遗传了父母的共同优点，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乖女儿，女大十八变，越发脱落的花一般美丽，不光有乃父的高挑身材，乃母的秀美娴静，更有着城里女娃高雅自信的气质。秋菊喜欢淡妆，却总给人一种天然丽质、文雅大方的美感，每当秋菊回家一趟，她的穿着打扮总会引的村里村外爱美的姑娘竞相仿效。在大学里，秋菊是俊男帅哥倾慕追逐的“漂亮公主”，但一律在她的沉静淡定下偃旗息鼓，最终落了个“冷美人”的雅号。毕业前后，同学们漫天撒网求职应聘，她却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回乡的路。
秋菊对秋花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秋菊的娘告诉她，送子娘娘送她来秋花沟的时候，秋花沟的菊花开得可热闹了，山前屋后，溪畔地边，一片片一簇簇的菊花蓓蕾绽放，灿如金星，芬芳的气息飘满了小院子，也芬芳了整间小屋子，小秋菊在醉人的清香中笑得可开心了。一直盼着生儿子的秋菊爹直纳闷：“这孩子怎么不哭啊！”爷爷捋捋胡子，笑眯眯地说：“嗯，好时辰，一颗文曲星下凡了！”秋菊娘却气得抹眼泪：“怎么就缺了个把呢？”
秋花沟因为秋天漫山遍野的菊花而得名。秋花沟不是一条沟，是方圆二十几公里的山脉，位于东镇沂山的西北麓，有秀丽的山峰，也有缓缓的山坡，有幽静的山涧，也有平坦开阔的谷地，更有活力的是沟沟有水，沟沟有泉，常年川流不息。秋花沟的植被十分丰茂，山顶生长着墨绿的马尾松，山腰以下则是挨挨挤挤的刺槐树，林子稀疏的地方，就是各种山花摇曳多姿、绽放美丽的舞台。秋菊打小喜欢山菊花，一开始是娘采来插在女儿的发辫上，后来秋菊就自己去山上采一朵或一支最喜欢的插在鬓角，秋花沟的山菊花装点了秋菊每一个无忧无虑的日子。等秋菊长大了，确切的说，是在上初三的那一年，秋菊不再把山花插上鬓角，学习紧张了，回家的时间少了，偶尔采一束好看的菊花，秋菊都会插到盛了山溪水的瓶子里，放在卧室的书桌上，看书累了的时候，每一朵悄然开放的山菊花陪着秋菊绽开一个个美丽的心事。
秋菊喜欢秋花沟的每一道山峦，每一条小溪，甚至每一块石头，每一片绿叶。她亲手做的植物标本册里珍藏着秋花沟几十种植物的叶片，每一片叶子都收藏着一段快乐寻找的故事，还有她对秋花沟浓得化不开的依恋。记不清有多少次，她独自一人登上东面的山顶，看彤红的太阳从起伏的山峦中升起，看云涛雾海在金色阳光里渐渐消散，看山下的小村子在明媚的晨曦里开始新一天的生活。秋菊在体略一次次登高望远的情怀和喜悦时，也一次次为秋花沟的迷人景色所陶醉。
秋菊从读小学三年级就在爷爷的启蒙下养成了写日记的好习惯，一本本大大小小的日记本，记录了秋菊的成长经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心路历程。夜阑人静的时候，小村子早早进入了梦乡，秋菊把所有的作业完成了，就会打开自己的日记本，跟自己说话，跟秋花沟絮语。秋菊喜欢写文章，尤其喜欢描写家乡描写秋花沟，源泉活水就是她心爱的日记本，她描写秋花沟的文章曾被老师当范文点评，被同学们喜爱收藏，有两篇还获了征文奖，登载到了文学刊物上。让山外的人知道秋花沟，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聪明的秋菊知道爷爷的想法跟爹娘有很大的不同，爷爷喜欢她读书有出息，能到山外做大事儿，爹娘则盼望着她能像普通人家的女儿，留在她们身边，还能招赘一个上门女婿。秋菊喜欢跟爷爷谈天，尤其喜欢跟爷爷在果园里忙营生，无论剪枝、疏果、套袋，还是除草、施肥、喷药，秋菊都喜欢学喜欢干，学校里要好的同学在一块聊天，她特喜欢讲跟爷爷管理果树的故事，考大学填报志愿时，她把第一志愿选了省农业大学，没有一个同学表示惊讶。秋菊跟爷娘的交流则少得多，两口子太忙了，每天一早开着三轮车一溜烟地往外跑，晚上又一溜烟地赶回家来。每当看到两个人头碰头地凑在一块数那些花花绿绿脏兮兮的钱，秋菊的心里就不舒服，每次把饭菜端上桌时总要提醒两人好好洗手再吃饭，两口子从来都是乐颠颠的应承。秋菊就常想，爹娘怎么这么喜欢钱呢？但一想到爹娘不分严寒酷暑的忙碌，心底又泛起浓浓的爱怜和丝丝歉意。
闺女大了留不住，别说是秋菊这样读了大学的女孩子，就是村里那些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孩都一个个扎了翅膀的往外飞，没有几个嫁在山里的，男孩子们说媳妇很难找到当地的姑娘，只好在外地开发资源，留守族们经常谈论的就是谁家的姑娘嫁到了外地，谁家的小伙儿又领回了哪儿的姑娘。当秋菊的姐嫁到了日本后，就像秋花沟啼春的布谷鸟，唱出了山里娃婚姻国际化的先声，也更让一些老脑筋的人心惊肉跳，秋菊的婚事成了爹娘最大的心病。
心事重的秋菊不是没编织过自己的婚姻梦，当那些优秀的男孩向她求爱时，她不是不动心，然而秋花沟山泉水一样的思恋总让她把情感的大门紧闭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该向谁诉说，自己的情感会皈依到哪一座山峦。
毕业回到县城，高中的一位同学做东，在一个豪华大酒店搞了一个同学聚会。这位同学叫赵敏杰，家境殷实，豪爽大方，在同学中很有声望。安排座位的时候，他说秋菊离家最远，特意把她让到主宾的位置，坐在他的身边。秋菊则有些拘谨，很少赴宴，又是座上宾，啥都觉得不自在，与英俊潇洒、应酬自如的赵敏杰相比，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灰小鸭。酒宴标准很高，大小盘碟、荤素菜肴堆满了桌，一位比她年龄小得多的服务生站在身后殷勤侍奉，让秋菊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每上一道菜，赵敏杰总不忘亲自夹给秋菊一些，另外两个女同胞则大呼嫉妒，让秋菊更加不自在。浓浓的同学情谊，还有盛情难却的劝酒词，让秋菊也大着胆子喝了一点干红葡萄酒，涩苦的味道却让她回忆起了娘亲手酿的黍米酒，酸甜清香，透着醇厚的粮米味儿。她坚定地对自己说，回家一定让娘再做一缸，等姐姐回家探亲的时候，全家人好好痛饮一场。
酒宴散了，一块走出酒楼，来到霓虹闪烁的大街上，赵敏杰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俯首耳边说要亲自送她回秋花沟的家。秋菊脸上一阵发烫，嘴里却说：“不用送，我就住在城里姨娘家，离这儿只有几步路。”望着赵敏杰失意的表情，秋菊一再地表示，欢迎有空到秋花沟玩，那儿有好多好多的林子小鸟，还有数不清的野果山花。
秋花沟要建成市级林场，山上要筑一条混凝土的环山路，路子就从秋菊爷爷的果园上方经过。来了几位工程技术人员跑上跑下地搞测量，渴了他们来到秋菊爷爷的果园里讨水喝。爷爷取出自己喜欢喝的龙井茶沏上，秋菊赶忙洗净了茶碗，斟上茶水，才要给他们端的时候，那位最年轻的技术员抢在了头里，端到了茶碗，秋菊的手就跟他的手碰到了一起，小伙子向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好看的牙齿。秋菊竟红了脸，呆呆地看他给每个人都端了茶，还有一碗捧在了自己手里。那一碗茶秋菊喝的特别慢特别有滋味。技术员们都忙去了，秋菊再帮爷爷浇园就有些分心，竟然第一次跑了水。爷爷笑说：“俺秋菊啥时候做事儿这样大意了？”
晚上，做了一天买卖的爹娘照例摁着计算器盘点一天的收入，完了又跟老爹拉起建批发店的事儿，秋菊第一次表现出浓厚的兴致：“抓紧办吧，环山路修到了家门口，搞运输太方便了！”两口子喜得一愣一愣的。娘趁机问秋菊：“闺女，你也回到咱县里工作了，该找对象了！”秋菊撒娇地说：“娘巴不得现在就把我嫁出去！”
娘把秋菊搂进怀里，贴在耳边说：“这么好的闺女，俺可不愿嫁出去！”
秋菊仰脸看着娘，皱纹已爬上了娘的眼角，曾经乌黑的头发也有些花白，秋菊的心底泛起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她柔柔地问：“娘，您是不是特想把俺留在身边啊？”
娘笑笑：“光俺自己想有什么用？闺女大了由不得娘。”
秋菊翻身坐正，很认真的样子说：“俺要是给您找个上门女婿呢？”
娘喜不自禁地说：“俺就给你置办最最好的嫁妆！”
秋菊装出生气的样子：“您跟爹受那么大累挣来的钱，俺一分都不要！”
一直不说话的爷爷突然插了一句：“今天在山坡上搞测量的，有一位小伙子俺看着挺不错的！”
秋菊心慌的一下子红了脸。连粗心的娘也看出了端倪：“秋菊，你看着咋样啊？”
秋菊害羞地说：“爷爷，您说什么呢，人家说不定都有对象了！”
第二天，爷爷在园里提早沏好了茶，让秋菊请工程人员来喝水。那位年轻技术员却没有来。闲聊间，爷爷问起小伙子的情况，最年长的技术员介绍说，去年刚考进镇政府的公务员，叫冯远，大学生，学水利工程的，家在河北农村，今天是去城里报施工方案去了。爷爷有心无心地问了句：“小伙子有对象了吗？”另一位年轻点的技术员说没有，爷爷笑了笑便不再问，和大家专心品起了茶。
下午冯远又出现在山坡上，正在喷药的秋菊跟爷爷商议，天上的云彩太重了，怕是晚上要下雨，还是等明天再喷吧，她想去看看那些技术员是怎样搞测量的。爷爷满口应承，说他也有些累了，正好歇一歇。其实早上爷爷就看了天气预报，多云转晴，不会下雨。
几位技术员配合默契，测量的，画点的，做记录的，一丝不苟。闲下来，冯远就伏在一个简陋的工作面上画图纸，一把尺子，一支铅笔，边计算边勾画，专注的神情旁若无人。年长的技术员夸奖说，小冯的业务真棒，完全能够独当一面，自己真该退休了。
两位技术员到爷爷的果园里喝茶去了，秋菊跟冯远聊了起来。
秋菊问：“离家这么远，爸爸妈妈支持你吗？”
冯远肯定地点点头：“支持！爸妈从不阻拦我决定的事儿。”
秋菊又问：“你会一直在这儿干下去吗？”
“当然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山上都要通公路了，几百里路远吗？”冯远看着秋菊认真地问。
“不远，可是当他们老了的时候，谁来照顾他们呢？”连秋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还有个姐姐，就工作在爸妈身边，可以照顾的。”冯远笑了笑，又露出了那排整齐好看的牙齿。
看着冯远面前的秋花沟林场规划图，秋菊柔声问道：“你觉得我们秋花沟美吗？”
冯远亮亮的眸子立时现出无限神往的样子：“秋花沟太美了，太有开发价值了，它原始生态保存完好，简直就是一个封闭式的天然森林公园，山上奇石险峻，沟底泉水长流。植物种类上千种，比较珍贵的有大叶朴、桧树、青皮槭、椴树；地产中药材三百多种，比较常见的有红参、贝母、柴胡、远志；鸟类一百多种，斑鸠、鹁鸪、山鸡、喜鹊、鹰隼都有，哺乳动物多的是，狼、獾、狐狸、野兔……”
看着冯远扳着指头如数家珍，秋菊也兴奋地两颊泛红，她灿烂一笑：“你听说过秋花沟美丽的传说吗？”
冯远摇了摇头：“这个……知道的不多。”
秋菊显出得意的样子：“在秋花沟，几乎每一道沟壑和山峦都有一段美丽的传说，狐狸峪、仙人洞、石瓮沟……可多了，我就是听着这些美丽的传说长大的，你喜欢听吗？”
冯远急不可耐地抓住秋菊的手央求说：“说吧，我就喜欢听传说故事！”
秋菊有点害羞地抽回了手，指了一块平滑的沂山石，两个人并肩坐下，秋菊娓娓讲述起来：“先听一段‘石人山’的故事。在我们家南面有一座山峰叫‘石人山’，山上有一巨石，远眺似一巨人，立于群峰之巅，眺望东南方向，凝视着沂峰。传说古时候，有一叫石仁的壮士，抗击倭寇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身躯不倒，化为巨石，后人称这座山为‘石人山’。”
冯远要秋菊指给他看‘石人山’，秋菊笑了：“前面的山梁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的。你看东面那座山峰，山顶的那块石头像什么？”
冯远端详了好一会儿：“像一个人？”
秋菊摇摇头：“不是一个，是两个人，乡亲们都称它是‘恋人石’，她也有一个凄美的传说。说的是很早以前，村中有一个大户人家，生了一个千金小姐，家中雇了一个放牛娃，年龄与姑娘相仿，姑娘小时候常跟随放牛娃放牛，两个人有了很深的感情，等他们都长大了，姑娘发誓非牛娃不嫁，牛娃非姑娘不娶。再说有一天，一伙强盗来到秋花沟入户抢劫，强盗的头目见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就要抢回山上做压寨夫人，并强行送了彩礼，约定三日后娶亲。姑娘和牛娃没有了办法，眼看强盗就要来了，两人决定一起出逃。然而强盗也提前赶来了，发现姑娘和牛娃正奔向秋花沟的密林深处，就领着同伙一起追来。这时姑娘实在跑不动了，牛娃不顾一切地抱起姑娘向山上奔去。眼看就要被抓住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在牛蛙两个人的身后出现了一道沟壑，隔断了强盗的追路，牛蛙跟姑娘也在闪电中化作了紧紧相依的石头，到现在他们还相依相偎，永不分离……”说到这儿，秋菊忽然觉得脸面有些发烫，赶忙停了下来。冯远正听得入迷，看到秋菊忽然不讲了，脸上搽了胭脂般的娇美，不觉心摇神驰。
全部测量任务完成后，工程队放了两天假，秋菊和冯远相约逛秋花沟。他们沿着那条早些年间修的沙土路，边走边聊。最后，他们在一片房屋的废墟上停下了脚步。冯远问：“离村子这么远了，怎么还会有房屋呢？”
秋菊解释说：“这是秋花沟老林场的管理房，听爷爷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有一批知识青年，他们背着铺盖卷，来到了秋花沟，在这儿住了下来，盖起了房子，支起了炉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封山造林大会战。当时的条件太艰苦了，工具只有镐头和铁锨，吃的是自己做的玉米窝头和萝卜咸菜，喝的就是山泉水。你看，那口井，就是他们砌成的，村民舍不得填埋，现在的水还很清澈呢。”
两个人来到井台边，探身望去，果见半米之下就有碧水若镜，映出深蓝的天空，还有两个人紧靠在一起的脸庞。
林海漫漫，涛声阵阵，当年秋花沟战天斗地的动人场面，似乎跨越半个世纪的时空，呈现两人在眼前。冯远感慨道：“是他们用青春的色彩描绘出秋花沟的融融绿色、生态家园啊！”他又回转身，望着秋菊动情地说：“这是你选择回家乡的一个原因吗？”
秋菊深深地吸一口秋花沟特有的清新气息，有些痴迷地说：“秋花沟真的让人依恋啊！”
冯远把自己的手指碰了一下秋菊，涨红了脸说：“我也喜欢秋花沟，我更喜欢秋花沟的人！”
秋菊莞尔一笑，跑到一个小山坡上，采来一束金灿灿的山菊花递到冯远面前：“我最喜欢秋花沟的山菊花，你知道菊花的象征意义吗？”
冯远接过来，贴近自己的脸庞：“花中的隐士，清静、高洁、真情，还有……”他深情地望一眼秋菊，又向着起伏的山峦，满目的绿色，张开双臂大喊：“我爱你！”回声在秋花沟的山峦间久久飘荡。
秋菊等到了参加乡镇大学生村官面试的通知。面试的第一道题目是关于山区生态旅游文化建设的，她回答得十分精彩，连自己都被打动了。当秋菊以总成绩第一名的资格第一个选择工作单位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家乡，一个全县最偏僻的乡镇。组织部的一位领导问她，按照常理，第一个人最有选择余地，为什么撇开工作生活条件都不错的镇街，选择了最偏远的地方？她平淡地说了一句：“我在山里长大的，我喜欢那儿。”那位领导高兴地说：“祝贺你美丽的选择！”
秋菊的心事冯远最了解，因为他俩有一个约定：秋花沟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