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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歆宇:热闹是他们的,我只追求真实

铁零 远镜头 2018-12-24


人生不至于无趣到底,至少有三大利器作保:一是心定,趁势而为又随遇而安;一是自足,可以在圈中互相启发激发,又能离群与自己相处;一是艺术,好的艺术有善美有真义,有微物有宇宙。


                                                       ——丹飞



1



直到今年8月,导演陈歆宇都在忧心忡忡。


《亲爱的客栈2》筹备中,面对高悬在头顶的第一季的珠玉在前,面对不进步则退步的观众的强盗逻辑,他有点担心。


但担心显然无济于事,还得狠下心动手做。对待绝大多数疑难事件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做,去冒犯它,然后才有答案。


现在答案已经到手,比预想中还要滚烫。


陈导在零下二十五度的天气中,穿着大衣和我说。


2



第二季《亲爱的客栈》导演组加摄像一百多号人,这些人穿统一款式的羽绒服,从监控房进进出出,房间里上百个监视屏都亮着,面对着桌椅板凳,床铺衣物,怎么都透露出一股战场上的味道——井然有序与忙乱有机结合。


导演坐在井然有序中,我坐在角落观察他,我耷拉着眼睛,像个偷窥狂。


只有他不穿羽绒服,裹着个黑色大衣,头戴毛线帽,还露脚踝。


他抱着双臂倚在椅子上,周围不断有人过来,和他讲话,他的注意力分为两股,一股应对不断汇聚而来的外界的信息,一股盯在眼前的大屏幕上。


我们约在下午两点采访,临近两点钟,工作人员提醒他,他便站起来,双手插进口袋,再一聚拢,裹的还算严实,和我们一起涌进冷风中。


他走得很快,我们跟在后面,我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踝,忍不住说:导演可真抗冻。


然后我们坐在节目组搭建的充电堡里,准备就绪。


他说,咱们就聊聊天吧。



3



《亲爱的客栈》第一季可谓成功,若就此收手不做,留住顶峰的名声,也无可厚非。但一旦想继续做下去,可得好好想想。


从打算做第二季开始,陈导脑子就没停过。


6月份,他下定决心要用原班人马。


但凑不齐了,那就力保灵魂人物不变,也就是刘涛和王珂。


上一季找了几对情侣,探讨婚姻或情侣关系。到了这一季,人物关系必须要更换,一是创造节目内容的新鲜感,二是得过导演自己这一关——既然决定做了,就必须改变或提升些什么。


现在来看,改变与提升其实体现在各个层面。


比如选址,第一季在云南,这一季在内蒙古阿尔山。


更偏远而深入,也更孤绝,几乎要回归原始。


陈歆宇选择了一片坐落在树林中的鹿园,最初鹿园内只有鹿和树,除了鹿园管理者和旅游季的游客,少有人气儿,但陈歆宇被实实在在的吸引了。


上一季的客栈原本就存在,这一季干脆自己搭一个。



从无到有,在鹿园中一块没有树木生长的地方,生生造了一个客栈。


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或许从操作层面来说,确实是麻烦了一些。


但从陈歆宇一直在意的“创造”和“真实”这两个点来看,是要自己搞,是要不怕费力地“折腾”,由始至终,实现他的“执拗”和坚持。


我心里想,从无到有,从创造到展示,够真实,也闭环了。



4



基础设施层面搞定,心里踏实了一节。


但还要思考顶层设计的升级。


第一季聚焦个人情感,今年将“亲爱的客栈”揉碎了,放大了“亲爱的”所具备的社会含义,——无论你高矮胖瘦,贫穷富有,其实都是“社会”人,而客栈包容所有,实现了小空间内的平等。


而“客”也得到了新一轮赋能,更真实了,大众报名,刘涛王珂夫妇筛选,不是没要求,但合格的一定会考虑。


不白住,要付费。刘涛夫妇还制定了经营日程,遵从现实逻辑。


其他客栈会做的,这里都做。


所以陈歆宇导演说,今年去乌托邦化了,实打实的现实主义。


所有人,明星与客人,都在讨论现实问题,——生活的困扰,烦恼,缺憾。


落到实处,把镜头所具备的威慑力降到最低,在阿尔山的生活也绝对是生活,和别处没两样。


那选嘉宾呢,我问。


导演想了想,说:从两个层面看。


导演会和每个个体见面,由对方选择见面地点,然后聊天。从嘉宾的地点选择,聊天细节,待人接物,来统一判定嘉宾性格。


陈导像个考官。


还得尊重导演组的意见,个体的喜好不具备说服力,导演组人多,往往能代表口味迥异的大众,最后定了武艺、王鹤棣、马思超三个小伙子。


选他们三个,也可能和我刚做完《我家那小子》有关,——他丝毫不避讳自己选人上的可能带来的某些误差。


我坐在他面前,能感受到,他内心有相当严苛的一套秩序。节目选址,客栈搭建,顶层设计,选人,等等,都严格遵守他心里的逻辑,形成他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及安全感。



5



基本要素构成都搞定,客栈开始拍摄。


用导演的话说,8月份的时候还会担心,拍起来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了。


在客栈录制现场呆了三四天,有一点我可以作证,那就是没剧本。


客栈和导演组监控室大概有个几百米,走路三四分钟,平常鹿园外关着大铁门,客栈里的人走来走去,该干嘛干嘛,导演组的人窝在监控室,盯着屏幕,嬉笑怒骂。


陈导显然鄙夷剧本干扰观察类真人秀这一行为,电视艺术作为一项艺术工种,不可避免需要冲突感,而在陈导眼中,上帝写的剧本永远比编剧好。


这点我非常赞同。


——任何外界既定规则,都会压抑人这个物种原始的创造力,说创造力玄了些,用“下意识的行为”好一些。你让他这么演,那么做,压根儿不是指导,而是束手束脚,是僵硬,是云里雾里。


客栈录制期间,有一次“意外之喜”,——停电了。


不是导演组的锅,导演组也懵,嘉宾们更懵。但停电了有停电的活儿法,谁在生活中没经历过停电?


点蜡烛的点蜡烛,再不济手机也能当手电筒。


最后三个小伙子和沈月去村长家住了一晚,沈月住卧室,三个男的打地铺。


这件事成为沈月关于客栈录制留下的最深印象。


真实这件事其实没那么难,要敢撒开手,才有收获。



6



最后一次录制结束,导演组加嘉宾庆功,不少人喝多了。


真实的相聚、相处与分离。


拍摄三个月,横跨了阿尔山的秋冬,陈导唯一遗憾的就是,阿尔山没有下鹅毛大雪,没能给观众展示阿尔山的冰天雪地。


值得一提的是,在所有拍摄结束,导演组和宣传及记者们从阿尔山离开那天,阿尔山下雪下到机场直接关门。


像是老天逗了个趣,我倒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更真切了。就好像盛大的完美有了一丁点儿遗憾的点缀,反而让人回味无穷,也记忆地更深刻。


上一季陈导在节目结束面对采访时说,给节目打分80到85,这次我问他,对第二季的打分呢?


他没说具体分数,想了想说:起码不比去年低。


用他的话说:他是绝对自我严格的人,这一季客栈从无到有的创造,所传达的社会层面的包容与爱,以及最后将客栈交接给当地老百姓的创举,都满足了他对这个节目所涵盖价值的设想。


我非常理解。


有些人靠外界的溢美之词活着,驱动力外在的很。


有些人必须得到分毫不少的自我认可,才能满足。而自我认可又是自我要求下的产物。甭管别人说了成百上千的优点,但凡自己心里犯嘀咕,就永远不敢给自己打对号。


我斗胆以为陈导属于后者。



7



从《花儿与少年》到《亲爱的客栈》,再到《我家那小子》,不可否认现实主义题材的观察类真人秀越来越火,形式上虽各有差异,但本质都一样。


观察,客观展现,落脚的是真实。


做了以上三档节目,我问陈导,对观察类真人秀到底有何执念。


说执念有些夸张,是喜欢吧。


他自己说,和个人爱好有关系,原本自己就是喜欢出去走走的类型。


以及,任何艺术形态,小说也好,戏剧也罢,都是塑造人物,探讨人性,电视艺术也一样,观察类真人秀最能接近人性话题。


现在来看,观众对所谓人性及真实,还是感兴趣的。


陈导讲的稳如泰山,我却有点担心。


现在市面上的综艺五花八门,把各种艺术形态展现个遍,唱歌跳舞,演戏配音,辩论吐槽,综艺圈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陈导不怕么?


他倒是看得开,表示现如今电视综艺已经被网综疯狂冲击了。


题材必须与时俱进,——这点他认可,但内核是不变的,观众永远会向往真实。


对真实的掌握,算是他最大的底牌。


除此之外,他觉得19年仍然是现实主义题材火热的一年。


他是想做能量密度更高的节目,比如邀请知识分子,专家,探讨一些社会层面的东西,一切都还未知,但想法已经在脑子里了。



8



陈导做电视18年,见证了电视艺术的高度繁华,也经历了近年来的渐衰,我问他累么,他说不累。


累不累终究是热爱与否的问题,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有辛苦的感觉,甚至非常享受。


从精气神儿能看得出来,寒冬腊月不穿羽绒服还露脚踝,雷厉风行,不热爱做不出来这些事。


但我说他乐观,他却否认了。


不乐观,也不悲观,居中,或者是平和。


他特别提了一点,说他对八卦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窥私。


我想起他刚接受我们采访的时候说,我没有八卦,采访我干嘛。


全场爆笑。


然后他说,咱们就聊聊天吧。


于是我们聊了聊他眼中的客栈,做节目的宗旨,综艺趋势等等,没怎么聊他自己,但上述种种其实都在说他自己。


严苛的坚定的感觉不到累的陈歆宇。


客栈录制结束,不到三天,陈导已经赶往杭州,《我家那小子》姊妹篇《我家那闺女》刚刚开机,他要去主持大局。


不知道他是否赶上了阿尔山那场大雪,我很想告诉他,下雪了,一切都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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