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诗坊‖一场被梨花点燃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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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耘
,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学士,哲学硕士。曾获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全国主题诗歌征集活动银奖、清华大学出版社迎国庆70周年全国最佳诗歌奖、“中国诗歌网杯”美丽河北•名村古镇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首届井底蛙诗歌奖、第二届“中国诗河•鹤壁”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等。著有诗集《石家庄长歌》《飞走的堂吉诃德》,诗歌作品六百余首发表于《诗刊》《解放军文艺》《中国诗歌》《诗歌月刊》《芒种》等。完成省重点创作选题1项,参与厅级课题1项、省社科联课题1项。
一场被梨花点燃的叙事
□田耘
在石太铁路线上
跨过太行山,一路向西
在石太铁路线上,怀揣一副“正太铁路”
扑克牌的人,是一个怀揣百年心事的人
取自1913年法国人照片的54张牌上
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人监工、太原府城门前
与洋人合影的畏手畏脚的清廷官员、
沟渠旁的工人、牵驴的农民,倒映出一部
黑白的中国近代史
照片上那些双拱桥、三拱桥和四拱桥
它们究竟都去了哪里,太原府曾经用来
防止汾河泛滥的那个镇河铁牛,也许只能
在法国人拍摄的一张黑白照片上
向一百年后的人们刷出存在感
作为石家庄人,我必须要向一条铁路致谢
向在迤逦的太行山间,擎起这条
百年巨龙的1200座桥梁和23个隧道致谢
虽然火车为石家庄拉不来燕晋咽喉的
太行山,拉不来南北要冲的滹沱河
拉不来井陉盆地、肥沃的冲积扇平原
拉不来石家庄的土地下深藏的三十万个
光阴的故事,但正太铁路起点的南移
确实令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野小村
一跃而起,把这个只有93户人家的
小村与一座华北重镇
之间的距离,缩短为
短短的三十年
4月19日夜,在原平电力大酒店
手中的诗歌和内心的火焰,是他们的
接头暗号,这些来自中国地图各个缝隙的
医生、教授、局长、编辑、自由职业者
在一个叫韩玉光的山西诗人召唤下
以诗歌手艺人的身份围坐在四张圆桌前
局长与个体户把酒言欢,大学教授向小学教师
虚心请教着分行技艺,多好;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庞培的歌铺展出
草原的绿和远方的远,大卫激动的手掌
快要将桌子拍碎,多好;
“爬山越岭我寻你来呀,啊格呀呀呔”
热情的山西诗人全变成民歌高手,多好;
石家庄的诗歌女神施施然和诗歌女汉子田耘
将要在423房间共度两个难忘的诗歌之夜,多好;
我们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汉语,多好
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诗和远方,多好
在第十届梨花诗歌节开幕式上
请允许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上一次是在
石家庄的诗歌朗诵会上听黄亚洲的
“大运河放歌”,当朗诵者张敏霞
奔涌的激情遭遇大屏幕上
诗歌原文的波澜壮阔,当祖国的血液
开始在大运河的血管里汩汩流淌
我的眼泪瞬间就跌落下来
“爷爷,梨花为什么开,又为什么落”
梨花诗歌节开幕式的情景剧《梨花心语》
梨树下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击中了我
漫山遍野的梨花背景下,爷孙俩依次穿梭于
班婕妤、郝隆、慧远大师、续范亭、刘子干
穿过那五千年的花开花落
最后来到希望的田野上
烈日下我拉低帽檐
刻意掩饰着早已模糊的泪眼
掩饰着在一颗诗心的炙烤下
随时会火山喷发的情感
我承认,是诗歌让我变得
越来越脆弱了
也许,在面无表情的人群里
我应该引以为傲
石家庄人在原平
三百公里外仍然是故乡
我们共用着一座父亲山——太行山
共用着一条母亲河——滹沱河
行至滹沱河大桥
同车的原平诗人秀蓉,显然不知道
我来自石家庄,开始热情地给我
介绍“滹沱”二字的写法:
左边三点水,右边是老虎的虎去掉几
“下面是之乎者也的乎”我立刻打断她
在秀蓉惊讶的神色中,我向她
捎来滹沱河下游对上游的问候
捎来雪花梨之乡对酥梨之乡的问候
石家庄的梨花已经谢了,原平的梨花
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一个
还未来得及去赵县看看梨花的
石家庄人
新诗速递
胡权权,笔名江钺,江苏昆山人。1985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扬子江》《江南诗》《时代文学》《作品》等刊物,出版诗集《蓝月光》。现任《锦溪》主编。
一口大钟
绕着白色的围墙跑一圈
约十分钟。跑六圈就是一个小时
不需要看表,只要记住跑的圈数
一个半小时轻松飞过
让我们换一下角度
从高空往下看
沿白色围墙跑步的人就像一枚
嘀嗒嘀嗒走动的分针
只是他走一圈不是一分钟
而是十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的消耗生命
季风,原名马继峰。曾在《人民日报》《诗刊》等重要文学报刊发表诗作,获首届闻捷诗歌奖、首届吴承恩文学奖、第二届诗经奖“十佳作品”奖、《诗人文摘》2018年度诗人、第六届中国诗歌春晚“十佳诗人”等,在《诗刊》《星星》《诗神》《扬子江》《星星》《青年文学》《上海文学》中诗网等刊举办的诗歌大赛中获各种奖项四十余次。出版诗集《老乡》《一个人和他的村庄》等。
春词
树叶招招手,绿就在空中奔跑起来
风刚准备说话,小草们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行礼
春天就是这么一个急性子
一夜之间,梨树的身体便被打满霜花
桃花的脸便被逼出内伤
阳光开始倒腾细软
小青蛇大胆地钻出草丛去郊外春游
水泥路面迅疾裂开了一道缝儿
那个绻缩在岩石上打盹小憇的民工
此时正在做一场春梦
这让我越来越相信,怀抱石头睡觉的人
它的内心肯定藏有更多的绿
呆呆,胭痕,女。生于70年代,浙江湖州人氏,现居南通,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绿风》《诗选刊》等刊物。
新雪
在一幅画前找到它。好像它需要重新被命名
画家留在他的时空里
而那条河。
正在朝窗外另一条河蜿蜒而去
我俯视画里的树木
满含忧愁的小路
一束光。正在推开画框毫无意外地射入。静谧的意义在于它不可移动
也不必移动。
新雪在光线中静静站立
它打开翅膀又将翅膀焚毁。
它投身一条河,又从一个人肺腑将自己掏出
它吹乱春天的长发。黄昏悬垂在树冠,被妈妈走过的每条路
在风中飘摇:新雪让人如此期待
我们谈论过无数名词之后,忽然又想起了它
它以天人之姿闯入生活
它俯视,散落,升腾。最后无迹可寻:像一个浴女,在黑暗中褪下了外袍
龙鸣,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山东文学》《边疆文学》《陕西文学》等。
梦里的姑母
她一身黑衣服,
坐在白天,我用双膝跪过的
青草上。此时脸色苍白的她,微笑
露出仅剩的两颗门牙
她嗯了一声,向我招手
冒着热气的动作
多像一位真实的母亲
十岁,八岁,五岁……
六只失母的羊羔,迎着风
踩在她倦怠的皱纹上
风吹柳絮,麦苗青青。
她扭头,空空的喉咙
对着麦田深处
发出碧绿的咩咩声
红线女,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重庆作协全委会委员。先后在《诗刊》《星星》《中国作家》《大家》《红岩》等刊物发表诗歌。出版诗集《频来入梦》《风中的眼睛》《手指上的月亮》《大千大足》《说吧,荷花》《我的岁月之书》《纸码头》《十二女子诗坊》(合著)。
月亮灰
老六说月亮的时候
你正坐在窗旁
对着一面镜子抽烟
仿佛被什么卡住
夜晚凶猛地摇晃起来
你大咳
我们也大咳
后来月亮就掉下来了
落在生活的正面
一些日子开始变形、变色
无休止地透明
后来你手里的烟
灭了。烟尘滚滚
把月亮吞没了
伍晓芳,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星星》《诗选刊》《延河》《星火》《浙江诗人》《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期刊发表作品。出版个人诗集《南方的雪》,散文集《一树芬芳》。
郊游
在迷乱的日子
会去郊外走走
我遇见很多花和果
蛇床子开得正艳
红花草已结出黑色的籽
数量众多,又各自孤独
在它们的根部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些朴素的花瓣
弯曲的枝条
还有果壳因疼痛而炸裂的声音
都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
郑兴云,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诗刊》《诗选刊》《芒种》《延河》《人民日报》《扬子晚报》《东北亚新闻报》等刊物。
等待夜的黑
日久岁深,我已习惯了夜的黑
习惯了月亮,星星的陪伴
仿佛我的世界,才真正开始
我想用夜的黑,覆盖眼里的
喧嚣,浮华,肮脏……
点亮一盏灯,起锚我的航行
等待夜的黑,等待另一个我出现
我们交谈,抚慰,憧憬……
手挽手,走向东方的黎明
这么些年,我那颗柔软的心啊
只有在深夜才能倾听自己——
还是那样的殷红,与跳动
毕俊厚,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刊发《诗刊》《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四川文学》《解放军文艺》《延河》《诗潮》等文学期刊。获第6届中国好诗榜上榜诗人。
去南山寺
在去南山寺的路上
我身旁的那个人,一直沉默不语
他木枘的表情,告诉我
内心里一定住着一对魔
车到南山,寺门大开
轻飘飘的烟雾,仿佛一行白鹭,斜斜地插到天上
我身旁的那个人,似乎缓过神来
将一双手合在胸前,隐隐约约
有阿弥陀佛声,从微启的嘴角漏出
他,闭紧双目。一座倒立的山川
刻在眉间。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他如此苦大仇深
因为疫情,他送走了他的儿子
因为疫情,他送走了他的父母
因为疫情,他心爱的人,倒在防护服中
在这座寺庙的后面,
一座刚刚拔地而起的隔离病区
住着一群白衣大神
他在请愿书上,郑重地写着:
他要找神同居,当一个
服侍众神的人
郁斌,江苏作协会员。1983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同年春在《飞天》发表第一首诗。1994年出版诗集《回声》。
栀子花开
深巷里一声花香的叫卖
应该是在湿漉漉的早晨
青石板上的回音,吴侬软语
小囡囡还没有睡醒,席子滑爽
老阿婆坐在竹椅上慢慢地梳头
又一个阿婆路过,方言里应答
小竹篮里栀子花洁白无语
翠绿的叶子是江南的剪影
雨水洗过,露珠吻过
六月里举手投足都有花香
早先塞进邮筒的信也暗自芬芳
巷口张望的花伞,落下花瓣
每一个干净的窗台,每一个小巧的花瓶
等风儿吹过,像轻轻的脚步
长了青草的石桥下,清水荡漾开来
一圈又一圈,像淘米阿婆的笑脸
米祖,本名黄春旺,湖南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学员。写诗,写春天。诗歌作品偶有获奖。
听雨
立春之后,天空以雨水的形式
包围了整个岛。我像被放在
一个水雾迷蒙的容器里
雨从四壁流下来,匀开一幅水墨画
你站在画外。我看不清你
我看见芭蕉叶
很大,却没有装下一滴雨
睡莲叶小,雨幸福地睡在它的芯里
雨再大一点,似乎素手抚琴
春天弹奏流水。我听到
身体里有流水经过。听到
那年你在我的沟壑处栽种的梨树
落英簌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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