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我和混混段小兵(又名:榆花开在雪中间)
我说,我要盖几间很大很大的房子。
他说,那也用不了那么大地方。
我说,我还要盖很多很多的别墅。
他说,这里有很多别墅啦。
我说,现在的别墅能拆的全拆,不能拆的统统炸掉,包括你的歌厅。
他吓一跳,你要炸掉我的歌厅?
对,炸掉!我快乐地说。
他好象明白了,说,靠,闹半天,原来你是开发商啊。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这笑有点突兀,笑得他有些发毛。
他说,代大主席,你别做梦,你再有钱也买不下望江厂,有好几个开发商来这抢地皮,全被赶走啦。
我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你的歌厅被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正和马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段小兵开着出租车过来了。
我快速戴上墨镜。
马顺看见段小兵,笑嘻嘻说,哟,段小兵来了!
段小兵从出租车下来,马顺靠了过去,哈着腰,笑眯眯说,段小兵,这回你们可真完蛋了,代雄弼说要把你们望江厂统统炸掉,盖几间很大很大的房子和很多很多的别墅。
段小兵看他一眼,不加理会,径直向我走来。
有些事情,你越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它,它却拼命向你脑袋里钻。有些人,你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他,他却像磁石一样牢牢的吸引你的视线。
当他像一只蝴蝶,飞抵我视线时,那一刻,我还是百感交集。
他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楞楞盯着我看。
确信是我后,他鼻子有点酸酸的,用颤颤的腔调说,飞飞,真得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光惯会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别又是一年有余,再次相见,我和段小兵四目相对,思绪万千。
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失去段小兵的14年的辛酸记忆太强烈,几乎将我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部都淹没了。
我试图向他微笑,但脸上没有哪块肌肉受我的控制。
我只好盯着前方看。
接着,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
是啜泣?
是叹息?
还是愤恨?
我不得而知。
110
望江厂对于我和段小兵来说,就像一个圆,兜兜转转,总会碰到一块儿。
我请段小兵和马顺吃饭。
饭桌上,我不停抽着烟,以掩饰我内心的复杂。
段小兵则不停嗑着葵花子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造化弄人,没想到,我们再相遇,彼此已是孩子他爹了。
我们都很少说话,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偶尔对视,也是匆匆躲闪,根本看不出我们曾经爱得是多么的死去活来。
只有马顺,那张碎嘴说个不停。
马顺说,代雄弼,我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我说,有十六年吧。
马顺又说,你们呢?
我和段小兵相互对看一眼,没说话。
马顺说,你们也有十六年吧。
我装作淡淡地说,不知道,没算过,可能吧。
是啊,十六年。
十六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自踏上望江厂的土地,我就知道我们要再次面对,我也已经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了。
我对自己说,我已经把他从我的世界剔除,再面对,我们仅仅是合作方。
或者说,熟识的陌生人。
可一见到他,我心里就一阵阵怪异,翻江倒海般,全然没了未见之前的淡定。
时间的河,将过去的痕迹越冲越淡。
我们各自都有新的情感生活,又如水草般滋长得日益繁茂。
是我们变了吗?
还是生活本就是生生不息的接力棒,新的邂逅与旧的相遇,只有一棒接着一棒,我们的感情才能精力充沛地跑下去?
坦率说,那次见面,我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我甚至想不起我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有一个细节我记忆犹新。
席间,有个十四五岁,神情呆滞的少年过来找段小兵,喊他叔叔。
我一楞,突然想起了小虎子。
十六年过去了,我离开的时候,小虎子只有七岁。现在,也该有23岁了吧。
他一定很高很帅了。
他是不是读大学了?
他还能认识我吗?
我呐呐地想着。
告别时,我终于忍不住,问段小兵,小虎子呢,怎么没看到他。
段小兵看我一眼,不说话。
我继续说,他上大学了吧,读的什么大学?是不是在北京?有时间我去看看他,如果专业对口,毕业了,可以来我们公司上班,专门负责望江厂这边的业务……
我就看见段小兵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我说,你怎么了?
段小兵说,虎子在你出国那年的秋天就已经走了。
我瞬间呆住了。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我大声说,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把他打死了?段小兵,你可真狠毒,以前你就经常用筷子敲他的脑袋……
段小兵痛苦地说,我怎么舍得打他呢,没有人比我更爱他……虎子是发高烧,由于烧得时间太长,导致急性肺水肿,呼吸衰竭,送去医院,抢救了一晚上还是没抢救过来,天亮就断气了。医生说送得太晚了。值班护士说,小虎子被送去时,全身火烫,他们拿体温表为其测量体温,没过多久,体温表都爆了……
我说,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
段小兵低下头,强忍着痛。
他说,我们都不知道虎子发烧,那段时间,我们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他,谁知道就……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黯淡下来,好长时间都处在痛苦中。
很多事情的真相慢慢一层层剥开。
真是很有戏剧性。
有些事情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就像看一部荒诞滑稽的闹剧。
92年的入秋,段小兵和戴燕燕结婚,段小兵的哥哥和林芬结婚。
他们的婚礼是同时进行的。
一家人忙的团团转,哪顾得上小虎子。
虽然,那段时间,小虎子一直有点咳嗽,可大家都没当回事。到了下午,小虎子开始发高烧,自己一个人跑到床上躺着。一直躺到晚上,大家筋疲力尽散去,段小兵母亲要上床了,才发现烧得像块火炭的虎子。到了医院,被诊断为重度急性肺炎,医院给予了吸氧、抗炎等对症处理,罩上氧气罩,连着吊好几瓶点滴,挺了几个小时,小虎子脸色逐渐惨白、嘴唇发乌、口吐白沫,天刚亮,心脏就停止跳动…..
明日待续......
前尘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