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关注野生动物疾病?
最近进入禽流感高发季,各地出现多起人类禽流感病例。禽流感和埃博拉、狂犬病、非典等有一个共同点:与野生动物有密切联系。野生动物与我们的距离有多遥远?它们的疾病与我们何干?
奥斯卡颁奖典礼刚刚闹了个大乌龙,趁着这股电影热给大家推荐一部大牌云集(凯特·温斯莱特,玛丽昂·歌迪亚,格温妮丝·帕特洛,裘德·洛,马特·达蒙……)的旧电影:传染病(Contagion)。
电影海报(图片来源网络)
电影从疾病开始的第二天开始:一种高致病性传染病席卷全球,各国政府,媒体,公共卫生机构以及人民仓皇应对,最终研制出疫苗控制该疾病。影片最后揭示了疾病的“第一天”:森林被砍伐,蝙蝠无家可归,栖息在猪圈上方;蝙蝠吃剩的食物掉下来被猪吃掉,猪又上了人的餐桌,病菌也随之从蝙蝠经过猪感染了了人。
电影中99%的时间都在讲人的疾病,而最后一刻揭示的疾病起源,比起前面描绘的发病死亡更加令人遍体生寒。高楼林立的城市为我们提供了远离自然和野生动物威胁的安全感,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袭我们,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疾病。
浮出水面的疾病
人类更加擅长应付人的病和家畜的病,对于野生动物这种似乎不应该与人有太多交集的群体,我们对它们疾病的认识落后了一大截。
20世纪上半叶,科学家们才开始把疾病研究扩展到野生动物身上,例如野生啮齿类动物的兔热症和鼠疫、水禽中的禽类肉毒杆菌中毒,以及非洲羚羊身上的牛瘟。1951年,野生动物疾病协会成立,标志着这一学科成为国际承认的科学之一。
然而,早期研究野生动物疾病的科学家大多认为自己属于其他领域,例如病毒学、毒理学、寄生虫学、生态学等等,只是研究对象是野生动物罢了。
但是过去20年中,人们对野生动物疾病的兴趣和关注大大提高。保护生物学、野生动物管理、兽医学、农学、公共卫生学、动物行为学以及医学等领域的科学家也开始对野生动物疾病感兴趣,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我国陆生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体系建立在野生动物会携带、传播人畜共患病的考量之上,于2005年正式启动。十余年来,对候鸟禽流感、旱獭鼠疫、猴结核病、藏羚羊传染性胸膜肺炎和大熊猫犬瘟热等数十种野生动物疾病进行了有效防控。
不得已的关注
野生动物疾病的关注度上升,最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开始意识到野生动物在人类传染病中的角色。
新的传染病持续被发现,旧的传染病卷土重来:防疫工作者和医生不得不将视野扩展到野生动物身上。因为大多数人类感染的传染病也会感染野生动物,而且后者在很多疾病的扩散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SARS(非典型肺炎)和埃博拉病毒都起源于野生动物,给人带来了严重后果。很多我们熟知的人类传染病,如狂犬病、包虫病、鼠疫和流感等,也与野生动物直接相关。
非典冠状病毒被认为来自蝙蝠(图片来源网络)
野生动物也掺和进了很多家畜疾病,兽医和农学家不得不把目光转向野生动物。家畜疾病与野生动物的联系已经是老生常谈,例如猪牛羊的口蹄疫、感染家禽的禽流感、牛群中的结核病和包虫病等,都与野生动物有关。然而,很多时候野生动物的角色并不明显,直到实施了针对家畜的有效防疫措施之后才暴露出来。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北美人民与狂犬病的斗争史。
浣熊是常见的狂犬病宿主(图片来源网络)
北美人民一开始把家犬作为狂犬病的主要宿主,开展了严格的管理和防疫措施。然而狂犬病并没有消失,依然活跃在野生食肉动物和蝙蝠中。随着对狂犬病研究的深入,科学家们发现狂犬病毒并非只有一种,每种野生动物宿主身上都有不同的菌株。
如果某种家畜疾病以野生动物为宿主,要消灭它就格外艰难。比如牛结核病,英国和爱尔兰没能消灭家畜中的牛结核病,因为野生的獾也会得相同的病;在新西兰是因为刷尾负鼠,在美国和加拿大则是因为野生鹿和麋鹿。
刷尾负鼠(图片来源网络)
野生动物:我也很绝望啊
野生动物似乎严重威胁了人类和家畜的健康。但是保护生物学家说:野生动物疾病最先威胁的就是野生动物的生存啊,特别是受威胁和濒危的动物。
疾病会限制人工养殖和放归项目。备受瞩目和照顾的国宝滚滚也不能幸免:2016年底,两只大熊猫在上海野生动物园因消化系统疾病死亡;2014年,多只大熊猫在秦岭因犬瘟热死亡。
因消化系统疾病死亡的熊猫幼崽“花生”(图片来源网络)
疾病还会对种群数量小的生物造成毁灭性打击。北美的黑足鼬几乎被犬瘟团灭。全球两栖动物都处于蛙壶菌和虹彩病毒带来的灭顶之灾的阴影下。埃塞俄比亚狼受到了狂犬病和犬瘟的严重威胁。
除此之外,人和家畜也会把疾病带给野生动物。从90年代开始,巴基斯坦地区的东方白背秃鹫种群数量下降了超过95%,直接从最常见的猛禽之一变成了极危物种。调查发现,当地人给家畜广泛使用一种消炎药(双氯芬酸);秃鹫食用家畜残骸,摄入了残留的双氯芬酸,造成肾功能衰竭和内脏痛风,最终死亡。
东方白背秃鹫(图片来源网络)
同时,野生动物研究者也意识到,研究和保护的行动也可能导致疾病。例如,捕捉或控制野生动物造成的肌肉损伤(捕捉性肌病),以及转移生病动物将疾病扩散等。
跨领域的野生动物疾病研究
然而,了解野生动物疾病并非易事。
野生动物疾病研究可以通过不同的领域入手。野生动物疾病既属于生态和野生动物管理,又影响着人类医学和公共卫生,还与兽医学和农学有紧密的联系。因此,野生动物疾病研究是这三个领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野生动物疾病研究是跨领域的(Wobeser 2006)
除此之外,野生动物疾病研究需要多领域的合作。生物学和生态学通常不会包括疾病知识。因此生物和生态背景的研究者不是很了解引发疾病的因素、病原体对动物个体的影响,以及病原体如何在种群间流动并存在于环境中。医生、兽医以及公共卫生专家精通疾病的防治,却不了解野生动物的生态和自然史,或对疾病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理解得不够深入。理论生态学家、数学家和种群生物学家可以量化模拟疾病在种群中的动态,但是对疾病病理和野生动物管理缺乏经验。
因此,野生动物疾病是一个年轻而综合的学科,与我们的健康和生活息息相关。
今年我计划整理12篇文章,介绍野生动物疾病的基本知识,分析具体的案例,并就关键的主题展开综合讨论。既作为自我学习的总结,也期望抛砖引玉,提高对青藏高原野生动物疾病问题的关注。期待各位小伙伴的建议。
参考文献:
J. Lindsay Oaks, Martin Gilbert, Munir Z. Virani,Richard T. Watson, Carol U. Meteyer, Bruce A. Rideout, . . . Aleem Ahmed Khan.2004. Diclofenac residues as the cause of vulture population decline inPakistan. Nature, 427(6975), 630.
Wobeser, G.A. 2006. Essentials of Disease in Wild Animals.Ames, IA: Blackwell Publishing.
撰稿:
于洋,塔夫茨大学保护医学硕士,2016年8月起在青海省雪境生态宣传教育与研究中心(简称雪境,微信公号:GangriNeichog)担任流浪狗项目协调员。邮箱:yuyang@gangri.org
期待与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靠谱地谈论青藏高原的野生动物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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