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资本寒冬跟创业者无关
现场笔记
演讲|徐小平(真格基金创始人)
主持|卢 刚(动点科技创始人)
笔记|笔记侠 Notesman
根据2015年11月3日TechCrunch 国际创新峰会2015北京站专家论坛分享演讲整理,未经本人审阅,转载请联系kezhou20,违者必究。
人物名片:曾任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新东方文化发展研究院院长,是新东方留学、签证、出国咨询事业的创始人。2010年,与王强联合创立“真格”天使投资基金,曾投资世纪佳缘(Nasdaq: DATE)、兰亭集势 (Nasdaq: LITB)、聚美优品 (NYSE: JMEI)、找钢网、大姨吗等明星企业,被评为“2013年度最佳天使”。
导言:
中国这批创业者正好赶上了中国的发展机会,作为真格基金创始人的徐小平先生在对话中分享了现今的创业局势,以及作为一个创业公司如何坚持发展到最大,他鼓励创业者不要在乎所谓的资本寒冬,尽管往前走。
关键词:无限连带责任 创业者胸怀 人才储备 创业者素质 企业地基结构
对话笔记——
卢刚:徐老师每次上台都激情四射。第一个问题,徐老师,你有忧伤的时候吗?
徐小平:此时此刻不忧伤,一直都挺兴奋的,这么多创业者,来自全世界的创业者,深感中国的创业氛围真的非常好。同志们,创业者是不孤独的,我们有Tech Crunch,我们有这样的盛会,大家可以在一起切磋、交流、支持、激励。
卢刚:大家一起鼓掌为我们的创业者加个油吧。
徐小平:今天的创业者已经不孤独了,看看前后左右,有那么多一起奋斗的人。
卢刚 (动点科技创始人)
卢刚:刚才很激情,但是我想提一个我自己觉得有点不大对头的问题,您是投资人,我是创业者。我们跟创业者接触,大众都在投资,各种各样的投资人非常多,不管是一线,还是二线的。最近碰到好几个例子,签一个投资的协议,别人告诉我说签了无限连带责任,这个事做不好整个身价都要赔进去,这种投资鱼龙混杂。不知道您怎么看这种投资的现象?
徐小平:有限责任是你公司倒了公司就倒了,你的房子、妻子、孩子,家庭不会受到任何损害,这是有限责任公司。这是资本主义的一个伟大的发明,创业者的风险就止于这件事,投资者给你钱,公司成了他就跟着你赚钱,公司倒了他就认输。
我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人跟投资人签过无限责任关联的合同,就是公司倒了,你的房子,你的家产要搭进去。这不是一个常见的现象,如果有人这样做,大家一定要站起来谴责他,绝对不能签这样的合约。当然我们提过绝对反对所谓的对赌,认赌服输。
真格基金为了改变这个状态,最初推出一页纸的合同,很简单,精准到就是一句话,投300万占10%,有后续投资的时候我们有权跟投,就这么多。跟投是以后面的价格来投。我们今年又推出了2页纸的投资合同,一目了然,有什么权利、责任,绝没有一些你看不出来、看不懂的东西。
最近我们遇到一件事,有一个创业者融到B轮了,打开A轮的合同发现A轮合同上面写着投资人有权利在任何时候要求他把股份卖掉,如果公司的钱不足以还债,这个创业者家庭的财产,房子什么的都要赔进去。他们正在商量解决中,而且我相信这件事能够解决,我觉得这就是把现代商业的文明拉低了500年。
莎士比亚有一个喜剧叫《威尼斯商人》,夏洛克,不是《夏洛特烦恼》,借了一个人3000金币,规定如果还不起就要割肉给我,最后夏洛克失败了,要割肉不能流血,现在是让创业者不仅割肉还要流血,这是不对的。我们要做创业者最好的朋友,做创业者真正的合伙人,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徐小平:有一次我跟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在一起聊天,问他:“如果你的公司倒闭了,你公司的财产、计算机、存款什么的,要让这个投资人先拿走,允许吗?”他说投资人给了你钱,让你去造船,这个船如果散掉了,他当然有权利拿回一些木板。有没有道理?没有道理。投资人给钱是一起来造船的,而创业者拿到钱,他付出了精力、智慧,一生的时间在造这个船,他的权利应该跟投资人是一样的。不能说我投钱了,我就有权利把最后一块木板拿走。当时我这位朋友也认为这有道理。
这就是商业文明,这就是我们把投资人的身份地位,把钱的价值放到智慧、时间、精力付出的同等地位上,真正做创业者的中国合伙人。
卢刚:在中国这样的合伙人还是比较少的。
徐小平:你想赚钱当然可以了,但是我想强调的是资本不要太傲慢,资本者不要对创业者太苛刻或者太贪婪。人家愿意付出3年的时间创业,你付个三、五百万的美元,丢就丢了,人家付出的是青春。我强调的是这一种新的价值观、新的意识、新的思维方式。
因此,你们见投资人的时候,把他们当孙子一样对待,不要当爷爷。资本到今天为止,一直过于傲慢,虽然我也是做投资的,但我真心觉得这个现象必须改变。赞成的请鼓掌,我不能得罪了投资人,又得不到创业者的支持。
卢刚:聊完投资人,再从创业者的角度来看一下,您刚刚说投资人傲慢,现在鼓励大众创业,很多年轻人都想创业。大众创业之后年轻人是不是变得浮躁了?声音越大,大家好像越失去价值观了。
徐小平:敢于创业、相信自己、追求未来、这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价值观。陈胜吴广说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马云、俞敏洪他们必将老去,这个时代还是年轻人的时代。这句话是滚滚的浓浓鸡汤,但是当你创业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不创业的时候,你的工作也是拿着别人的钱,反正是拿别人的钱,还不如拿来自己花。如果你能创业,并且能找到钱,为什么不能呢?
第二,美团和大众点评合并了,但是美团创业的时候,有多少年轻人加入了他们。一个创业者在创业的时候要认真做事,好好做人,赢得市场的认同、合伙人的尊敬、客户的赞扬,哪怕这个事业不成功,你一定能够在整个中国创业的生态体系中找到你的独一无二的位置。因此,创业者不存在失败,除非你不敢。
卢刚:比如说我是创业者,我还怕员工跑掉,员工都很好,他们也想创业,作为创业者,我怎么解决这个矛盾?
徐小平:你看卢刚也是一个坏人心态了,资本家心态。你肯定打过工,这恰恰是我们要解决的一个问题。老板应该鼓励年轻人最大地发挥个人价值,这样你才能得到最伟大的员工、最伟大的合伙人。如果这个合伙人在你那干了一段时间,因为你的桥梁通向了他的未来,通向了他梦想的那个平台上的话,他会感谢你,你就创造了一个商业平台。
我在这儿讲一个故事,真格基金有一个投资副总裁,搞游戏的。在一年半前的今天,有人花非常高的代价挖他走,他说我不走,我热爱真格基金,我说你装孙子,你骗我。我作为老板,我告诉你,假如我认为你合适,我会给你钱,投资你,给你钱帮你做基金,我会成为你的一部分。
他听了很感动,在今年上半年加入了另外一家公司,条件好得已经不可抵挡了,只要是人就不可抵挡。这个公司现在是110亿的市值,大家上网去查公共信息的话,他是最牛的股东之一。我说你一定要去,不要安慰我,结果他就去了。他去了之后跟老板商量,给了真格基金很多投资的机会,他在我这儿创造的价值还不如他出去为我创造的价值更多。
这就是要尊重人才、帮助人才、鼓励人才自我成功,因为创业本身是实现个人价值的终极事情。你有一个创业团队,无论是合伙人,还是员工,就是鼓励他们发挥自身的终极潜力。至于说是不是留在你的团队里面,我觉得不重要,这种结果就是中国的创业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卢刚:这也是创业者胸怀的问题,胸怀要宽阔。
徐小平:我觉得还是不要将此称作胸怀,这是一种价值观,有这种价值观的人你的公司就会做到非常非常大。敬爱的俞敏洪老师,创建了新东方,我加入了新东方,某种意义上是以一个雇员进去的,王强也是后来加盟的,我们一起奋斗。俞老师作为伟大的老师鼓励我们创业,然后我们就成长起来了。这对整个中国青年人,整个中国社会来说,对我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当未来有人为你打工的时候,你也要鼓励他们追求梦想、实现梦想,把他们的个人价值通过你的帮助和他自己的努力达到极限。
卢刚:我觉得应该再为徐老师鼓鼓掌,特别是对创业的人来说。现在咱们都在说国际化,觉得国际化是一个大浪潮,觉得创业者的梦要做得很伟大才有前途,当然也有人说大的梦让BAT的去做的,创业者找一个小的点就可以了。
徐小平:这是两个问题,一是要不要国际化的问题,二是要不要做大的问题。国际化,中国的BAT都没有国际化,他们的生意还都在中国的家里,但是在中国出现了另外一批公司,比如说大疆,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国际市场。它们也许还没有成为世界最大的公司,但是它们的国际化带来的是什么?一开始的质量就是世界第一的。比如说当它一开始就是以国际市场为质量标准的时候,为各种价值标准的时候,一定能够反过来占领中国市场。这是国际化的概念,但是不幸的是中国还没有一家公司真正地能够达到那个程度。我希望微信能够慢慢地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用,总而言之,到今天为止我们连看到一个世界级的公司的机会都没有。
Facebook一个小小的工具就成为了一家国际化的公司,中国的市场够大,不论你做什么,螺丝钉、打火机,领带、鞋子,还是做机器人,还是高大上的东西,说实话你一开始就是在全球竞争。像四川卧龙熊猫能活到今天,是因为熊猫没有天敌。而你一开始就有天敌,哪怕你不想占领国际市场,你也必须要瞄准国际的质量,从而发起你的竞争。
关于做大这件事,我认为最小的公司也要想怎么做大,你应该有做大的野心、梦想和布局。当然一开始你也可以说我就想做一个小小的咖啡店、面馆,最终把它做成味千拉面、星巴克。真正好的创业者一开始的布局就是按照人才布局,想好整个思路的格局。
新东方一开始才拥有几千个学生,但我们想的是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虽然我们只培训300个学生,但是这个过程因为我们有格局,因为我们有理想主义,我们还真的做成了一个伟大的机构。一开始真格基金只有3000万美元,但是我们有一个口号,真格基金要做什么?世界最大的小基金。大在梦想,大在对创业者的热爱,大在对行业的颠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概念。
卢刚:说得具体一点,看现在的O2O,大家都觉得格局要做大,按摩的、敲背的这些也都是O2O,您觉得格局大吗?
徐小平:任何一个行业在中国都奇大无比。美团一开始做的时候,我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我说另一个美,“美餐”是真格基金投资的,关于解决餐馆供应链问题的项目。小伙子是窝窝团的创始人,他的口号就是“让天下做菜的人再也不用买菜”。我相信他能做得很好。无论你做什么,一定要在你这个领域做到最好,你能做到最好,坚持下去,你就一定能做到最大。
卢刚:之前聊天的时候,您也提到去年、前年出了很多公司很有潜力的,但是慢慢的很多公司就没有身影了,您觉得关键的问题在哪?
徐小平:谁都想成为独角兽,很多公司做了三、四十亿美元也可能崩溃。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福的公司各有各的不幸。我们投了一家公司,绝对是一家一百亿美元的公司,这帮人居然说他们做的是非常颠覆性的业务,他居然在这样一个颠覆性的领域里说我们悄悄做,不要引起政府的注意。结果他自己没有注意到政府,政府却注意到了他,最后禁止他的这种模式。三个月以后,这个行业另一个巨头崛起,也许他们公关做得好,也许他们的政府关系处理得好。他是最好的,占领了先机的工作,但是就是缺少这种格局观。我要颠覆一个行业,我怎么能不跟政府管理部门沟通?这个词叫“政府公关”。
如果你真的会颠覆这个产业的话,你一定要使公司的各个主要部分齐头并进。比如我们有的电商发展得极快,营销做得好,但是仓储跟不上,当然这些公司往往都能够度过难关。也许你创业的第一天不一定说非要做一个一百亿美元的公司,但要把这件事做起来,一旦把这件事做起来,在市场上得到证明的时候,你就得准备好,为滚滚而来的成功,荣誉和财富储备人才。因此,我经常跟创业者开玩笑,我说看你吓得这个样子,想着会有20亿美元的身价,吓得都不敢活了。要敢于成功,敢于成功的方法就是楼越高、地基越深,结构必须越强。对公司而言,那些地基、结构最主要是人才结构。
卢刚:就是找到好的团队。
徐小平:对,就是能够支撑起10亿美元、50亿美元那种顶级的人才。
卢刚:创始人是不是要相对平衡这个点?
徐小平:这是所有创业者共同的问题,这个问题一问这个公司就完了。你一定要提前储备人才,创业者工资高、股份多?NO,创业者什么都没有,有的是什么?股份。你只要敢于给,你就让他在那待着。我们投资了一家公司,美国对标公司是100亿美元,结果发现公司就他一个人,自己做产品、产品经理、高科技等工作。我花了2个小时跟他说了这件事,让他立刻找一个销售,他说我还没有产品怎么找销售?我说把一个像IBM、甲骨文的销售请过来,跟你一起开发产品。他会跟客户接手,我们有这个产品,吹吹风,下下雨,让别人知道你的东西呼之欲出,等你的东西出来再让潜在的用户测试你的产品。
作为创业者,你要有一个胸怀,你要有预见性,人才储备一定要先于你的公司的需求。等到你的公司急需要人的时候,顶级的人才起码需要等三个月。三个月就能离职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牛人。公司朝着几十亿美元、几百亿美元目标走的时候,那个时候再储备人才就晚了,你要储备影子人才,起码让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可能出现。
卢刚:说到人才,您经常会飞到硅谷,投资了很多硅谷公司。您能评价一下中国国内的人才跟硅谷的人才差距吗?
徐小平:这个差距是越来越接近,中国的创业者整体素质从差距较大到差距较小,目前还有差距。但是正在各个领域里一点一滴地赶上,甚至超过硅谷的那些创业者。比如,中国人Copy to China,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过去几年中国也有很多创业的公司。中国是有人才的,甚至越来越多的中国创业者就在美国创业了,甚至在美国没有读过研究生的人就直接在美国创业。
这证明中国创业者的素质越来越高了,正在赶上世界最优秀的创业者。由于中国的机会,中国市场的巨大,中国发展不平衡,所以中国的这一批创业者恰到好处的、恰逢其时地赶上了中国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讲,就凭你现在的素质你就能创造真正伟大的创业的故事,实现你自己的终极的奋斗的梦想。
卢刚:这是一个小问题,都说资本寒冬,明年资本就不行了,您给大家指条明路吧。
徐小平:第一,对于创业者来说不要担心资本的问题,在天使阶段钱很多。第二,有的时候你要1亿美元估值,打个对折,5000万,也足以让你往前走。所以大家不要在乎估值,我们投资一家公司,给他一两亿美元的投资,他嫌估值少不要,结果其他的公司投资了他的竞争对手。因此,只要你的产品好,你就最接近商业本质。什么是商业本质?有客户、能赚钱,我相信再寒冷的冬天都会过去。我是从2008年、2009年过来的投资人,中国许多伟大的公司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因此资本的寒冬跟创业者无关,你只要低头做好你的事,资本自然会狂热地来找你。
卢刚:时间有限,再次感谢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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