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角村 | 回忆我的父亲 讲述那个年代
作者:赵四梅 编辑:程程 投稿:18234129765
父亲是山,比山更伟岸。父亲是海,比海更宽容.
父亲生前是晋源区南城角村人,1912年,父亲出生在晋源城西门以西约一里多地、靠近乱石滩的一个只有8户人家的小村子,名叫“官亭村”。
南城角
父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在我父亲十二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抛下我的奶奶和我的父亲孤儿寡母,在那个战乱年代,怎样才能呢?奶奶和父亲走投无路,只好投靠南城角的奶奶的姐姐家。奶奶在她姐姐家做些缝连补杂和洗衣做饭的活计。父亲则和几个姨兄到地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这样过了二年,父亲长大了一些,总不能老是寄人篱下,于是奶奶和父亲回到了官亭村自己的家,自己求生活。
解放前,父亲做过的生意是推车子。就是用一种木制的独轮车去西山风峪沟的煤窑上推上煤炭去晋源城里或是去附近的村子里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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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婚姻,父亲家里贫穷,那时要娶上媳妇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母亲也是苦命的孩子,她是南城角村四队张家的女儿。母亲在8岁时,她的父母亲因贫病交加失去了生命。母亲成了孤儿,没人养活,奶奶就收留下她做了童养媳。
1937年日本鬼子侵占了我们的家乡官亭村,住在晋源城里的鬼子宪兵队,在我们村子周围修炮楼,架电线,架电杆进行种种侵略活动。当时由于官亭村位于由太原城到明太原县的必经之路上,而且官亭村离游击队隐蔽的风峪沟只有一里多地,我八路军领导的游击队,为了抗击日寇,阴蔽在西山风峪沟里,常常在夜间到官亭村,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把鬼子架在村边的电杆锯倒,把鬼子的电线绞断,致使鬼子的通讯设备瘫焕。致使鬼子坐立不安,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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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日本鬼子,找不到游击队,后来就把官亭村放火烧掉了。父亲一家和乡亲们流离失所、四处逃难。父亲一家逃难来到晋源西门外赁下个破旧的小屋免强维持生活。快解放时,父亲用十二担谷子买下南城角村一个破旧的小院。小院的一角用绞棍围着。这样我家就落在了南城角。日本鬼子烧毁了我父亲的家,这仇恨太深了,以至于父亲无数次地说起:我家是官亭上的,是日本鬼子烧了咱们的房子和村子,我们才到了南城角。
解放后,父亲因为有这个小院被定为下中农。父亲在农业社干农活,种过耦根、种稻子、砍稻地,各种农活都干得精干利落。父亲每天除了给生产队出工,还要利用业余时间经营自家的少部分自留地。自留地里种着各种蔬菜,夏天的西红柿、豆角,冬天吃的白菜、罗卜,都是父亲亲手种下。父亲劳累了一天,晚上躺在炕上休息。就给我们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和抗战时期的事情。父亲曾感慨地说:“农业社好,躺在坑上心里是多么踏实、多么息心。再也不用过逃难和窜房檐的日子。解放了才能过上这样安稳的日子。
父亲从不抽畑,喝酒也是过时过节才喝上一盅。父亲的爱好是养鸽子和唱歌。院子里的房檐下安 着鸽子窝,父亲养了十几只白色和灰色的鸽子。毎年夏收和秋收时节,父亲都要在地边或打谷场上打扫回落在地上带土的麦粒和稻谷粒来喂他的鸽子。每天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父亲总是在院子里坐个小板凳一边吃饭、一边喂鸽子,一边听鸽子“圪咕圪咕”地欢唱。鸽子孵出第二代或者第三代小鸽子,父亲就会在晋源城赶会时去卖,有时一对鸽子卖上几块钱。
父亲一个大字不识,只会唱些老的曲子。一次邻居缮房顶,父亲领着人们唱咳哟咳咳的调子,父亲还会唱秧歌,可能是在看戏时学会的。到了老年,父亲在村西的苗圃小树林里锻炼,每天早上唱的是毛毛旦唱过的调子。父亲的嗓音高,自己觉得好听。有时年青人听不懂,他们觉得父亲很傻,笑话父亲。
冬天,地里没有农活。父亲会带上自制的烧饼和镰刀,步行去一里多远的西山(现在叫龙山)上割荆条。割上一捆背回家,编制自家用的罗头、罗筐。父亲从小在西山脚下长大,编制罗头的手艺高超,给我编制的割猪草的小罗头又好看又结实。有时自己用不了的罗头,也会等晋源赶会时去卖了,但卖不了几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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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养活我们兄妹六个,非常不容易。他从来没有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每天下地干活,和庄稼打交道,泥里水里没有一天干净。父亲常常穿着母亲手工缝制的黑色的中式单袄、单裤,棉袄、棉裤。从来没有穿过现在的秋衣、秋裤。这些衣服的布料奶奶叫"青洋布”,后来是一种叫“达呢”的棉布。这些棉布不耐磨,最多穿上半年,屁股上和膝盖上就磨破了。父亲衣服的这些部位常常打着补丁,有时是补丁摞补丁。后来父亲上了年纪,家里也不宽裕,父亲常常穿着二姐厂里发的劳动布工作服。
父亲从来不花钱,口袋里也不装一分钱。每天就是下地干活,回家吃饭。每年农历七月初二,是晋祠的大庙会,队里会放假让社员们去赶会。这时,母亲会从包袱里取出那套一年只穿一次的夏装:奶白色的长裤、白色的绸半袖,让父亲穿上,再给父亲几块钱,让他买点好吃的东西或是中午在外边吃点什么。等父亲赶完会回家时,总会把这几块钱买二斤点心拿回家让全家一起吃。
父亲非常的爱我们,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每年过十月国庆节,太原城的迎泽公园都要放焰火,我们村的大人、小孩都要上自家的房顶上朝北观看热闹,四十里外放的焰火,在自家的房顶上也能看得到。为了能让我看的真切,父亲披上他的棉袄,领着我去二郞庙猪场的房顶上观看了国庆节美丽的焰火,欣赏了国庆节夜晚美丽的景色。当时父亲是快六十岁的人,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令父亲最值得自豪的事情是,他的二女儿曾经作为回乡大学生扎根农村干革命的事迹,被当时的市里、区里、公社里表扬、宣传。他的三女儿当年作为解放以来晋源公社选拔出的第一名应征入伍的女兵,去军营锤炼,成为我们南城角的骄傲。
父亲从来没有让我给他买过一个或是一件东西,他生活的基本要求就是吃饱饭而已。他对我要求的一件事,是在他快要离开我们的前几个月的一天,他告诉我他想吃包子。父亲在床上躺了多半年,我因要做买卖求生活,也不能每天照顾父亲,就在我想息下去侍侯父亲时,却传来父亲病危的消息。就这样父亲默默地离我们而去。父亲生前和我说过,咱们邻村上下的风俗习惯,坟墓都是按照头朝西山,脚朝东面,意思为头枕居居观(龙山庙),脚蹬汾河川的形式。父亲就这样长眠在南城角村北的庄稼地里。父亲生前没有能力给我留下值钱的东西,只给我留下来这些宝贵的生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