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线丨除暴，就是为了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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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在行动中影响了一些其他人，我们已经对他们表达了歉意。我还想再重申：我也在迫切等待，暴徒向我们道歉！”
“首先我们是警察，我们使用武器来停止或控制暴乱，我要警告暴徒，别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已经有一名警员被弓箭射中，暴徒使用了非常长距离的武器，如果我们要予以回击，唯一的选择就是有杀伤力的武器，因为弓箭是致命的。我再次呼吁他们出来投降，他们都说要争取更好的明天，那就站出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吧。”
上面的这两段话，出自香港警务处西九龙总指挥官卓孝业之口。在香港警方的记者招待会上，卓孝业给外界留下深刻印象的金句，与他花白的头发和文质彬彬的外表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反差。
但谁说温文尔雅，就不能嫉恶如仇呢？
翻看卓孝业的简历，1982年加入香港警务处任职警员，曾长时间担任刑事调查及情报搜集工作，对调查严重及有组织罪案拥有丰富经验。2010年晋升为高级警司后，卓孝业任职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2016年11月，调任为西九龙总区指挥官。
在接受直新闻专访时，卓孝业坦言，他亲眼所见，修例风波所引发的一系列公众集会、游行示威，很多到最后都已经变质，演变成暴力。这半年时间，他也感受到从业以来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也表示，自己可以和太太聊聊天，纾解情绪，也因为“年纪比较大”，不会那么偏激，而他最关注和最希望的，就是可以协助同事们稳定情绪，更好地为市民服务。
就如他所说的，“除暴，就是为了安良”，在和卓孝业的对话中，直新闻不但看见了香港警队的团结，也看见了香港警队的专业，更看见了香港警队的情怀。
以下是采访的文字实录：
直新闻：修例风波之后，作为警方指挥官的工作是否倍增压力？工作上面临最主要的困难挑战和复杂性是什么？
卓孝业：压力一定大了。不只是我，我们整个警队每一个同事压力都大了。先说修例风波，引发的一系列公众集会，或者公众游行的示威，有的演变成暴力，有的基本上就是暴乱了。而我们看到他们使用的暴力不断升级，到最近这个月来我们看到真枪实弹，我们见到有爆炸品，有使用腐蚀性液体以及使用各式各样的致命武器，这些是令人担心的。另外，同事的工作时间真的是变长了，我大部分同事每天工作12个小时，没时间休息。大家可以想象，他们每天上班下班都要有交通时间，来上班时又要了解刚刚有没有特别事情需要注意，领取装备，还需要整个团队互相支持。我要求我的同事每天要先处理好情绪再出去工作，因为你前一晚可能应付地好激烈，第二天上班如果不平复情绪的话，再出去面对的未必是同一些人，可能你面对的是一般市民，你就要调节情绪，我希望他们能做到。一般我认为最厉害的同事可能一天睡5个小时都未必做到，所以我都会在这工作的12个小时里，给他们安排一点稍微的休息，不然的话，从心理层面来讲都有点影响。至于我自己的情况，大部分的指挥官和我一样，都是工作时间比较长，因为我们要计划，我们要有检讨要做，有时我们要去预计些事情，所以我们工作的时间都会很长。但总的来讲，我担心我的同事辛苦多点，因为始终我们只是负责策划，实际的地面工作是他们在做，而且他们工作的风险相当高。所以我好希望我的同事能安全工作、能够专业工作。暂时来讲，我这边九龙的工作，受伤的同事都有，但不是很严重，没有其他地方的同事受的伤害那么大。你会觉得他不开心，因为有些人是刻意、蓄意去做一些事情去伤害警察，我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那么做。
直新闻：您怎么看现在香港的局势？暴力情况是否有所减少？
卓孝业：以我自己的观察，自从11月中下旬以后，经历过譬如理工大学的事件，我们拘捕了不少人，我们能够截查登记的人数都有2000多人，从那之后我确实见到，似乎现在的暴乱力量在动员方面是有些困难的。我留意到他们在动员方面没那么多，但我相信社会普遍的气氛，是对于各方面都有不满，当然有些是针对警察的不满，但我有留意到，起码现在平时的周日都比较安静。周六日就似乎有没有倡议的活动，如果有的话都不一定有混乱，有些真的是很和平完成的。我举个例子，有些说是跟选举有关，所以选举期间都会平静些，我不敢评论这个讲法。但我都想讲一讲，在选举期间我们警察都有很多警力去确保维持选举能够安全、有秩序地进行，我都很高兴整个选举都能安全、有秩序、和平进行。
直新闻：能否和我们说说此前在香港理工大学是什么样的情况？
卓孝业：当天引发理工大学事件的原因，是我们有一些热心的市民因为尝试清理附近的路障到袭击。我们当时也看到，那帮暴徒拥有大量的武器，而我们也对一些情报进行评估，相信他们会出来进行广泛破坏活动，所以我们就从早上开始不断增援。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成功将暴徒围堵住。当时我们的策略主要是，希望可以和平地解决事件，所以我们只是围堵，并且劝所有人自愿走出来，可以让我们去处理。后来也得知里面有不少未成年人士，而且大部分都是中学生，接着有不少社会人士帮着斡旋，最后我们知道约莫有330个未成年人士，大部分是中学生，他们安全地离开了。我想事后很多媒体都看到了，在理工大学里面，第一，破坏相当严重；第二，其中的武器，包括燃烧弹、化学品相当多，里面绝对不安全，卫生环境也是相当差，你说那群中学生或者未成年人士在里面，他们所面对的风险是相当高的。我和我的同事在分享的时候说过，而且大家也都同意，在过去六个多月里面，能够令这330位年轻人，而且大部分是中学生，安全地离开这么高风险的地方，回到家里人身边，可能是我们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我们也希望这群年轻人经历过这件事以后，可以深思一下，究竟他们应该用什么模式去参与，无论是社会上的运动也好，或者是社会上的倡议。
我在记者会上也说过，有很多暴徒都是罪犯，因为他们犯了很严重的罪行，他们用致命的武器袭击我们同事，我们有一个传媒联络队的同事中了箭，我们有一部装甲车被烧着了，我也说不清有几千枚汽油弹丢过来；然后你再看看理工大学以及周边环境的破坏，这些都是他们所犯的罪行。我也说过，在法治的社会，犯罪的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无论是什么人，即使当时他自己走出来，我们没有当场拘捕，但是我们都有做跟进工作。如果我们在跟进工作中，发现他有违法行为的话，那我们必然会执法。调查肯定是有困难的，不仅是这件事，不管是什么案件，调查肯定都是有困难的。但是我相信我们同事的调查能力，不管多困难的案件，我们都破过。好像近期隐秘的枪支、爆炸品的案件，我们都有成功拘捕。所以说香港警队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部门。
直新闻：香港有些市民，对警方执法抱有抵触情绪，甚至警方澄清的一些谣言，他们也不相信，对此您怎么看？
卓孝业：第一，如果你说针对警方执法的行动，其实不止是今天，过往那么多年都有发生，相信在媒体上也看到不少我们同事在执法行动中被人辱骂，以前也会有。因为事实上我们的执法工作是一项不讨人喜欢的工作，因为没有人喜欢被人管，没有人喜欢被人指出自己的错误，而且还要付出代价。所以我们在执法工作中，不讨人喜欢是必然的。至于你说在这次修例事件中，继而再引发这么多的社会事件，出现暴乱需要我们去平乱的时候，有一些人对我们不满，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觉得有很多人某种程度上都是受了错误资讯的误导。比如你刚才举的例子，有很多人说我们是“围攻”理工大学，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攻”过，我们只是守住外围的防线，而且我们一直在劝说他们离开，只是不让他们无条件离开而已。另外，比如说8月31日晚上在太子站里面我们的指挥很清晰，我们和消防处，无论是消防员还是救护员一起处理那些伤者，只是当时评估路面状况不安全、不理想，于是我们就用港铁的列车将他们送到下一个站，然后再送他们去医院。然后就有谣言说死了人，甚至传出说我们杀了很多人，这基本上都是一些假新闻。虽然我们尝试去澄清，但是都没办法阻止谣言，直到最近才有一些感觉上比较自由的媒体出来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传言“被杀”的那六个人，他们全部都没事，都在医院。
第一，这六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来澄清；第二，我们和消防处，甚至和医院管理局一起去澄清，那些人都是不肯接受的。有些朋友和我说，我们的宣传能力不够，我们的文宣做得不好。我就反问他们，我讲事实，我把真相告诉你了，我不知道事实和真相是需要包装的，需要包装的就不是事实和真相了。他们说没办法，你们讲的真相不够动听。我就想因为我们说的是事实，而那些假的文宣就是挑动情绪，大家的目标不一样；因为我们想你有理性的分析，对方就想你用情绪主导，所以大家的重点都不同。
我也理解可能我们有时提供的信息比较枯燥，因为我们讲求精准，精准事实和数字确实是不动听。我想我们公共关系科的同事也用了很多方法。如果你有留意，其实我们都会用一些图像、画像，甚至动画都用上了，就是希望不同的群体都可以收到。所以我唯有希望，无论是什么人，在你收到资讯的时候，先抱着质疑的态度，做一些事实的检定，弄清是真是假。
直新闻：关于香港调查委员会，你是怎么看的？
卓孝业：我是这样看的，现在政府倡议独立的检讨委员会，他们会检讨事件的成因，以及有什么应对的方法。那我也相信在检讨事件成因和应对方法的时候，其中必然也会讲到我们警察，因为警察在这些事件之中也有角色。那我觉得如果要检讨我们警务处的角色，或者我们行动上面某一些可以做的更完善的地方，那我是欢迎的。因为我们其实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一个部队。我们这么多年来处理过这么多事情，不是每一次都百分百完美的，但我们每一次都百分百认真地检讨。那这一方面我不觉得有太大问题。
但是如果你说一些其他人士倡议的独立的调查委员会，而且是针对警务人员的，未必是针对我们部门，是针对警务人员在处理整件事情上面，个别警务人员在个别事件里面的个别操守。那我觉得，第一我们有个行之有效的机制在这，这个机制就是监警会，而且监警会已经在进行调查了，那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社会上行之有效的机制。
直新闻：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你会如何自我调节？如何保持身心健康？
卓孝业：可能我自己比较幸运，起码我可以跟太太聊聊天，她是我最重要的帮助；另外一点就是我年纪比较大，或者是看到事物的角度没有那么偏激，我也可以慢慢消化。
同事方面就真的有些困难，有时候你想一想，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四面八方有那么多危险在身边，又要处理事情，明明抓的人是个罪犯来的，为什么突然间又说我们是“魔鬼”，而对方却是“小白兔”，但事实不是这样子的。所以其中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要做的是，调息同事们的心理素质，让他们韧性好一点。这一方面，我们部门相当有经验。因为不单止最近的事情，以往的大型事故发生之后，我们都会有一些心理组。我们本身有一个心理服务科，我们的心理专家就可以协助同事调息一下，帮他们减轻一下压力，转移一下，教他们一些技巧去转移一下自己的压力的来源，调节一下呼吸等等都会有的。在这一方面，其实你看我们同事，相当有节制，大部分的同事都相当专业。可能有的时候，一句半句讲脏话不是很得体，但是我觉得当时的环境，可能没前没后，我们常常被人截取那一句而已，可能前后听完之后，你会觉得他们已经相当节制了。另外，我觉得有些同事除了工作压力之外还有家庭压力。我们有不少人都有子女的，有些子女都是比较自由思想一些，所以他们在家庭里也会比较困难。另外我有不少的女同事，现在也站在第一线，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只有一个角色，回家还是“太太”或者“妈妈”，那两个角色没办法收工。我都很欣赏我的同事在前线，尤其是我的女同事，因为她们一身穿戴装备跟大家一样，她们的辛劳不足与外人道来。
有人经常问我：“士气好不好？”我都是这么说，士气是高高低低的，有时候我们的工作处理得好，士气就好；有时候媒体的报道让我们不开心了，士气就低。但是我觉得我们的斗志是好的，我们的斗志从来没有少过，因为我看到没有同事是不上班的。我们的同事有斗志，但是我们的同事是没有战意，也没有敌意。最好就是没有状况需要去应对，不需要去使用武力是最好的。
直新闻：你在警队内人气很旺，你有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吗？
卓孝业：如果你问我的话，站在第一线的同事全部都是英雄；就算他不是站在第一线，他骑着电单车帮我护送队伍进出，那些同事也都是英雄；又或者是，我觉得现在每天四点钟去见记者的那些同事，也都是英雄。因为我们每一份工作都不容易，我会觉得我们这个部门，真的担得起“忠诚勇毅”这四个字。而且我觉得我们每一个同事，在这里都很简单，我们就是希望社会平静、社区安全，大家安居乐业，所以我们除暴就是为了安良，因为良民占大多数。其实暴徒怎么数都是少数的，因为香港是个七百多万人的社区，不是一个有很多暴徒的社会。就是不幸的是这帮暴徒似乎令人有些恐惧感，但是我也留意到最近很多人，在街上对我的同事们表现出了支持和感谢，叫我们加油等等。其实我的同事最需要的就是这些，最需要这些话。因为人人都需要有人欣赏，我们也很需要有人欣赏我们的“忠诚勇毅 心系社会”。
如果你问我自己，其实我自己也有些受宠若惊。当你说有那么多同事这么说我，但是我就做好自己那份工作。因为坦白说，如果没有同事们奋力工作，也不会有总区的系统做得好。我相信每一个总区的同事都做得好，只不过很巧，我上了两次记者招待会，讲了一些话，可能就多一些人认识而已。其实我们有很多同事在努力工作，不过就低调了些，其实我都相当低调，我以前从来都不接受访问的。不过就是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表达到警队真实的一面，我也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