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学者马丁·雅克：特朗普是在排水沟里的，中国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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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5月30日凌晨，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过新闻发布会宣称，美国将退出世界卫生组织，理由是世卫组织“未能完成美国要求的改革”。而在同一场发布会上，特朗普还称，中国制定港区国安法已经把“一国两制”的承诺变成了“一国一制”，他表示美国“将采取行动，取消香港作为中国一个单独的海关和旅游地区所享有的优惠待遇”。
把美国国内抗击疫情不力的责任“甩锅”给中国，以及对纯属中国内政的香港问题说三道四、横加指责，是美国一些奉行所谓“美国优先”理念的政客近来不断操弄的政治议题；不断以民粹主义、种族主义欺骗选民、操弄政治也是他们向来的伎俩。
事实上，公道自在人心。今年中国的全国两会，抗击疫情、恢复经济、建立健全港区国安立法等议题都是外界颇为关注的热点，而在许多对中国问题和世界局势有深入观察的学者看来，在这一系列问题上，中国方案应如何评价，西方某些政客自说自话地抹黑中国又该如何评价，更是自有公论。
英国知名学者、剑桥大学高级研究员马丁·雅克是中国问题专家，早在本世纪初就认为中国的政治制度能够自我革新，社会支撑力非常坚固。日前，直新闻记者专访了他，以下是采访文字内容。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今年中国的全国两会推迟举行。您对就今年的中国两会有什么样的观察？
马丁·雅克：很明显，中国仍在努力摆脱疫情。尽管遇到了种种困难，两会能够顺利召开是非常好的，我认为这非常重要。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向世界传递了这样一个信号：“看，我们即将度过艰难时期。现在社会可以正常运转了。”经过一段极其困难的时期，经历了“封城”等抗疫措施，中国终于再次恢复了正常运转。我认为这不仅对中国，也是对世界传递了非常积极的信号。因为世界上大多数地区都仍然处于封锁的状态。因此，我认为中国可以做到这一点给其它国家带来了希望。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2020年是中国脱贫攻坚决战决胜之年，也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年，面对双重甚至多重考验，为了达成这两个目标，您认为中国政府会如何调整部署？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朱恩地对话马丁·雅克
马丁·雅克：我认为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一点，而且我绝对肯定中国政府也知道这一点，那就是，在经济上，目前中国正在经历自1980年代以来最糟糕的时期。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经济都不会变好，因为受到疫情影响经济开始大幅萎缩。很多行业纷纷关闭，它们不得不关闭，这种（疫情）影响是非常长远的。我也知道中国经济开始强劲复苏——汽车产量已经高于一年前了，大城市也开始出现交通拥堵现象。尽管有很多积极的迹象，但不可避免的是，目前的形势将为中国此前的设想蒙上阴影。
在脱贫攻坚方面则有点不同。随着贫困人口数量越来越少，脱贫攻坚的政策必须有针对性，而非出台一些宏观的政策。我预测，中国仍可能在2020年实现全面脱贫的目标。这预测也可能不对，但我认为实现脱贫，比将整个经济提升到过去的增长水平更容易。
不过，从长远来看，在目前的形势下很难做出长期预测，因为这不完全取决于中国的情况，这取决于全球经济的复苏速度。我们必须铭记，中国的疫情暴发比欧洲至少提前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比美国提前两个月或三个月。不可避免的是，尽管出口对中国的重要性不如从前，但它仍然很重要。因此，在北美和欧洲等全球市场萧条的情况下，中国的出口必定会遭受困扰。我认为这取决于情况何时恢复。全球经济的复苏速度也影响着中国经济的复苏。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那么您认为，世界上的其它地方要如何早日度过疫情实现复苏呢？
马丁·雅克：世界各国可以从中国学到很多东西。但不幸的是，一些西方国家不想向中国学习。例如，在我自己的国家（英国），确实有人说要向其它国家学习。我的意思是英国现在一团糟，英国政府是全球最糟糕的政府之一。美国最差，其次就是英国了，所以英国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是，当他们谈论向谁学习的时候，他们会说韩国，可能会说中国香港，可能会说新加坡、台湾地区，但不会说中国大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科学家。在这一时期科学家表现得非常出色，那是从中国学到的。他们对中国发生的事情非常重视，试图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5月5日，参观口罩厂只戴护目镜的美国总统特朗普
不过政治家，特别是保守派政治家，包括工党和西方媒体，他们是绝对不愿向中国学习的。他们宁愿批评、指责中国，也不愿说要向中国学习。这很不幸，因为它太荒谬了。我认为这表明中国国际声誉遭受了损害。这也与美国和中国之间关系的严重恶化休戚相关。当然，需要对此负责的国家不是中国，美国才是影响中美关系的一方，因为特朗普可能是二战以来最糟糕的总统。特朗普政府一直以来对中国的诋毁与攻击，严重影响了世界各国看待中国的方式，而在以往并不是这样的。
今年全国两会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就是中央出手建立健全涉港国安立法。针对这一问题马丁·雅克表示，“黑暴”势力在香港卷土重来，扰乱社会秩序、冲击香港法治和道德底线，解决安全问题至关重要。
马丁·雅克表示，自己是“一国两制”的坚定拥护者，而现在的香港社会更多的看到的是“两制”而非“一国”，但是香港的基本治理制度是由英国殖民者建立的，殖民者们从来没有想让港英政府有领导力。这就导致现在香港的经济从本质上来说仍然是殖民地经济，由少数极富裕的大亨控制，以房地产为主，缺乏科技创新。这也是现在香港陷入窘境的根本原因。
马丁·雅克认为，安全问题不是香港面临的核心问题；未来中央和特区政府应该在香港实施一项根本性的经济以及社会改革，才能彻底带领香港走出困境。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2020年是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您怎么看深圳的发展？
马丁·雅克：我觉得深圳对中国而言非常重要，因为她在两个方面成为了“先行示范区”。首先， 深圳成为了一个非常宜居的城市，这是政府的一个非常具有前瞻性的尝试。其次，她也成为中国的科技之都。深圳，包括整个粤港澳大湾区，它是“硅谷”、是全球的创新中心。我认为深圳的存在，对提升中国的国际声誉至关重要。深圳越成功，她越可以代表中国，所以我认为这很重要。深圳象征着中国从劳动密集型经济，向更加现代化的技术密集型经济成功转型。这非常重要。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如果您认为深圳对于中国以及中国经济而言如此重要，那未来香港要如何找到自己角色定位呢？
马丁·雅克：我认为这就是香港所面临的问题。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认为，在深圳发生的这一切巨变，也应当发生在香港才对。不过，现在的香港想要彻底改革已经很难了。因为香港的身份不像深圳，它属于“一国两制”的框架下。其次，香港经济永远不会适应这种情况，香港的经济从来不依赖技术创新。一直以来，香港的经济更具投机性和殖民主义风格，它非常依赖房地产、金融服务和旅游业，这一点与深圳非常不同。
这里还有另一个因素。香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曾是殖民地，而且是英国的殖民地。技术创新不是英国人的强项。虽然英国在科技方面也有一定的突破，但基本上英国人对金融服务行业更加在行，在科学和技术方面则表现不佳。在欧洲，德国就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英国曾是殖民香港的国家也是香港落入现在窘境的原因之一。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涉港国安立法引发各方高度关注。“黑暴”势力在香港卷土重来。在您看来，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英国或是其它西方国家，政府会如何处理呢？
马丁·雅克：西方国家会通过激烈的政治对话和严格的安全管控相结合的方式来恢复正常。它会做两件事。我认为政府会想办法解决示威者所抗议的问题。其次，它将对非法行为零容忍。换句话说，它将采取镇压措施，使用警察或其他手段来处理这种情况。我们有过类似的情况。在1980年代，英国发生了很多动荡，主要是在较贫穷的社区中。有两种处理方法。一个就是警察制止了这种骚乱，这种骚乱与发生在香港的骚动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近日，美国警察与明尼苏达州示威者爆发冲突
其次，那就是你们得满足人民的诉求。发生骚动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些人因为一些政治的诉求走上街头，是很难被说服的。但是，年轻人上街并且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在我看来，肯定是因为这些人不满意。他们没有办法融入这个社会，他们觉得社会没有为他们提供任何东西，政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香港不会给他们未来。我们必须承认，许多香港的年轻人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政府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目标、一个未来。如果只是单纯采取镇暴措施，是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的，是治标不治本的。仅仅解决了骚乱以及一些违法行为，并不解决根本问题。
如果要赢得人民的胜利，就必须给他们一些东西，必须给香港的年轻人一些东西，要让他们觉得香港是他们的地方。那些来香港投资的人知道，他们得到的优惠比香港所说的要好（所以他们没有不满）。所以政府必须在经济上赢回这些不满的人的心，没有别的替代方式。这是最重要的事情。香港特区政府必须赢得香港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心，因为他们才是未来，他们必须感到自己在香港是有未来的，必须感觉香港的未来与他们是相关的。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那么如您所说，香港特区政府需要再次赢回年轻人的心，港府应该如何做呢？此前您说安全问题不是香港的根本问题，那香港的根本问题是什么？中央又应该出台何种政策帮助香港政府、早日让香港回到正轨呢？
马丁·雅克：我认为中央需要与香港特区政府共同提出一项根本的改革战略，在香港实行像改革开放实践这样的根本性改革。
我的意思是，中国人民非常满意过去几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在中国政府的领导下，人民的生活得到了巨大的改变。改革开放是一条非常有趣和新颖的道路。在香港，没有什么比革新更重要的了，因为香港本质上仍太趋于保持现状。反观深圳就做得很好。我从1998年起一直住在香港，直到2001年，那时他们就在谈论建立互联网公司等等，不过完全没有成功。因为香港的经济在本质上仍然是由房地产、旅游和金融服务行业驱动的。在今天，这一套体系已经非常落后了。
香港曾经是中国通往世界的窗口，但现在早就不是这样了。因为香港在全球经济方面的地位已经不像以往那么重要。我认为，中国通往世界的窗口其实是深圳，而不再是香港。虽然因为一些历史原因，香港的地位仍然至关重要。也正是因为香港吸引着西方世界的目光，它保留了很多的西方文化。因此，我认为核心问题不是安全问题。我并不是说在国家安全领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因为显然香港现在存在安全问题，但是如果仅仅将其简化为安全问题，那一定是搞错了。
香港房价高得离谱。香港的就业环境呢？我想，对年轻人而言形势非常不好。所以必须解决这些物质上的问题，香港年轻人感觉非常疏远。
中国政府是如何改变中国的？我认为，在当代历史上发生的最不可思议的经济改革，就是中国政府实施的改革开放政策，让中国的经济发生了质的飞跃，可以说所有人的生活都因此发生了巨变，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民非常拥护现在的政府，即使政府会有一些失误。中国政府是怎么做到的呢？就是给了中国人民一个很好的未来。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制度非常成功。人民的美好期望得到了满足，人民就满意了。中国需要继续思考，香港要怎样进行这样的改革。
我认为必须以一种新的方式来开放香港经济。香港的经济被少数的大亨垄断，这意味着必须打破他们对土地的控制权。目前我还不是很了解，但是典型的殖民地经济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由市场。这基本上是英国在其它国家使用的殖民政府的形式——寡头垄断，在香港也是如此。所以香港必须打破这样的垄断形式。港府必须制定新的住房政策，让年轻人受益，让年轻人能租得起房，甚至买得起房。如果他们以真正积极的方式解决这些问题，那民众就很难反对。
我认为香港要进行一些真正意义上的社会经济改革，这些改革要在社区中讨论，在大学中讨论、辩论。告诉民众，你看这是我们的建议，这就是我们要改变香港并摆脱困境的方法，人们就不会认为这是中央政府对香港的打压。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然而如今香港所面临的问题是，无论任何形式的改革在香港都无法顺利地进行。现在香港的一些年轻人已经陷入了一种“逢中必反”的境地。
马丁·雅克：所以需要一个非常精明的政策。我同意你说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而且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非法“占中”以后时局确实越来越紧张。
中央政府采取的策略一直是和平地进行主权移交，可是我过去在香港的时候香港就是现在这样，我看不到香港回归祖国后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归根结底，特区政府是没有能力提出新战略的，（回归前）香港的基本治理制度是由英国殖民者建立的，它不是一个有政治领导力的政府，殖民者们从来没有想让港英政府有领导力，因为重大的、大多数的决策还是由英国政府决定的。如何改善港府的领导决策能力，仍然是未来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香港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与年轻人沟通。我认为老年人没有太多不满，但是年轻人却感到非常疏远。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现在，我认为香港在这方面遇到了问题。因为它被英国统治了156年。因此，香港的生活方式是西方式的而不是中国的。我认为中国缺乏对西方的了解，我对此是非常理解的。这就像西方人不了解中国政府一样。内地人在与香港打交道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因为香港人的准则、价值观和期望是西式的，他们的思维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156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认为中国政府必须认识到这一问题。
如果只是将其归结为一个安全问题，那会让我非常担心。我非常希望中国可以处理好香港问题，真的。我在北京开会的时候就说过，“你看香港的事情上要出大乱子了，虽然有‘一国两制’，但现在我只看到了‘两制’，没有‘一国’”。这很重要，你要怎么让香港年轻人有“一国”的认同？虽然我知道这是关于基本法23条，我不是反对安全立法，但是你们必须要记住一定要让人民认同你。
如果只是将其归结为一个安全问题，那会让我非常担心。我对香港的了解可能比一些官员还要深，我非常想要找到一些方法来应对香港问题。香港需要一个根本性的改革，需要切断大亨的垄断。你怎么能说自己属于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经济是由资本家垄断的？我不是说安全问题不重要，安全问题确实很重要，而且这个问题在香港越来越糟糕了。反对派甚至越来越有组织，而且更加坚定。你们要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我是说我并不反对针对安全问题立法，但是你们要怎么做才能赢得香港人的心？毕竟你得赢得香港民众，你不能无视他们。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都不能这么做。
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朱恩地：在您看来，中国未来如何更好地树立自己的国际形象呢？
马丁·雅克：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两个关键。首先，中国必须认识到，目前的中国在不断发展，国际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中国必须在这种新的国际背景下学习“游戏规则”。在对外政策上必须要有所调整，并学习一些新的技能。
中国不再只是一个崛起的国家，它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上的一支重要力量，它是全球领导者。作为全球领导者，中国必须与世界其它地区公开地进行交流。不单单是政府，对人民也要透明并以诚实的方式进行解释。因此，如果有时犯了错误，为什么不说我们犯了错误呢？在全球化的时代，中国一直很正确地引导全球化、呼吁合作，中国也认为信息的透明对于全球化进程而言至关重要。因此，这是新时代的一部分，也是成为全球领导者的一部分。
第二点我想说的是，在全球语境下，中国必须要认识到，你们的听众不仅仅是其它国家的政府而已，特别是不只是美国政府，全球的人民都在关注中国的声音。中国拥有众多的人口，是一个“超级大国”。但是这些人口也仅仅占全球的18%，所以当中国对世界发声的时候，其实是在和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沟通。毕竟中国只占五分之一而已。所以中国必须认识到，当中国对外发声的时候，不仅仅只是在对美国、美国总统或是对西方世界喊话，而是要好好思考如何把自己的立场更好地传递给全球的民众。如果中国想成为全球领导者，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区如何看待中国至关重要。
我认为中国需要在这种层面上运作。现在中国因为特朗普的出现陷入了困境，因为特朗普非常激进、粗鲁、令人不快甚至很不诚实。他是个“两面派”，具有欺骗性。那么，中国该如何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呢？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必须保持曾经的端庄与正直，而不是把自己拉低到特朗普的层次。特朗普是在排水沟里的。中国绝不能把自己与特朗普混为一谈，中国必须超越这一点。作为一个伟大的全球领导者，中国必须不断思考：我要如何成为一个伟大的全球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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