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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走了,还有“特朗普们”

吴健 直新闻 2021-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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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新闻: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特朗普仍在用“阴谋论”质疑选举,给1月20日的权力移交制造变数。您觉得这一行为是简单粗暴的“膝跳反射”,还是精心策划的反击?
特约评论员 吴健: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特意翻看了《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米尔班克不久前写的文章《大崩溃》,里面有个判断很适合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谈特朗普的“阴谋论”没意义,而是谈这种阴谋论的发酵和扩散才有意义。从专业研究看,美国政治向来“偏执作风”,邪教光照派,麦卡锡白色恐怖,还有前总统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中渲染阴谋论以图自保,都说明这很有市场。具体到特朗普,他宣扬阴谋论并让那么多人承认如此偏执观点上,只是登峰造极罢了。本质上,美国人比别的西方人群更不信权威,斯坦福大学舆论学家菲奥丽娜说过:“美国人习惯说‘我知道我的权利’,但绝不说‘我知道我的责任和义务’”。这种社会分裂和社会原子化的心理驱使,更加剧了美国社会的分化与不信任,就像这次选举我们看到,美国的全国性媒体已然崩溃,代之以信仰相似的人在生活、工作和宗教信仰上“闭合传播”,而且推特、脸谱更是加速着分裂,越来越多的政党被“分门别类”成意识形态相同的集团。

这导致了美国底层共和党人还有那些所谓“红脖子”们接受了特朗普的“暗深势力绑架国家”理论,而且相信特朗普所说的“被偷走的胜利”。正如《美国前景》杂志作家沃尔德曼所形容的,真正顽固的、占总人口一到两成的特朗普拥趸会把总统的失败当成自己迫在眉睫的威胁,因为他们相信,如果民主党上台,他们就失去“马上就做,马上兑现”的政治领袖,缺少那种粗俗和充满仇恨的政治方式。于是,这么多相信美国遭受所谓“黑暗势力”攻击的人,会把特朗普的失败看成美国政治的失败,不再相信选举是拯救美国的明智之举,唯一的选择就是大规模暴力了。尤其是民主党人拜登掌权后,作为普通公民的特朗普通过推特把所谓“自己遭受的苦难”发到全世界,更多的大规模枪击和骚乱就可能在美国难以避免。我想,这恐怕是特朗普如此卖力地兜售“阴谋论”的关键。

顺便强调一点,美国选举制度有个细微之处,联邦法律规定要由州长向国会递交受认可的大选计票结果,同时又不阻止州议会向国会提交自己认可的计票结果,如果两个结果不一致,就要由国会来决定采用哪份结果。特朗普用“阴谋论”在好几个存在两党交叉执政的州制造风波,就可能给权力过渡制造变数,因为民主党控制的众议院可能会认可州长递交的结果,而共和党把控的参议院却可能采用州议会送来的结果,如果发生,那么事情就走入死胡同,两党互掐,就像1876年美国大选那样。而这就是特朗普的最后机会。


直新闻:或许我们可以判断特朗普所做这一切对自己无济于事,但今后是否会成为民粹政客们上位的一种模板呢?这对美国政治造成什么影响呢?

特约评论员 吴健: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导致尼克松下台的“水门事件”后,美国政坛运转,越来越和美剧情节别无二致了,比方说,里根这样的演员上台了,克林顿和莱温斯基之间的绯闻,基本是美国喜剧《宋飞正传》的白宫版,奥巴马团队的表现也跟《白宫风云》里的角色亦步亦趋。更有意思的是,特朗普的上台,几乎向世界宣告了一场终极的国家真人秀,按美国学者米尔班克的说法,今天的美国选举要害,已从候选人去说服选民相信自己的政见,变成要让选民跟你讲的故事挂钩,成为你们的角度,跟你产生尽可能深的关系。

就像前面说的“阴谋论”,特朗普四年来制造了“国家泥潭”的概念,说华尔街也好,国务院也罢,尽是官僚和精英把持的“腐臭深度国家”,你们老百姓受够了,想抽干里面的污泥浊水,谁能扛起重任?是我特朗普,我能给你们“马上兑现”的承诺,他通过制造混乱来恐吓建制派,还有国际社会,用“谈生意”般的手段榨取利益,以回馈自己的支持者,但同时又避免真的触及美国结构性矛盾本身,真为国内底层蓝领阶层提供可持续的发展机会,这种“心灵鸡汤式”的政治驾驭术,我想是不会在特朗普身后绝迹的,必然有追随者前赴后继,并给美国政坛造成深远影响。

在这里,我不妨从宏观上做一个判断,那就是拜登团队把这次选举比作“9·11”中遭劫持的“93号航班”,呼吁美国人的抉择就是“把住驾驶舱,否则我们都死定了”,这种绝望的呐喊,想想看,和特朗普方面“不选我,就和暗黑泥潭共度一生”是多么相似,都把民众置于一种近乎偏执和撕裂的境地,就像《时代周刊》描述的,正是民主党奥巴马团队的“自由主义全球化”让保守的美国人群失去话语和利益,奥巴马所引发的社会分裂产生了反作用力,导致了特朗普上台,特朗普的工作就是完全颠覆奥巴马所做的事情,让保守人士相信这才会让强大的美国回归。今天,特朗普被自由主义的民主党取代,势必让这种“反作用力”再度奏效,让美国社会气氛更加撕裂。今天的美国政治,最需要的是一套新的故事叙述,去说服选民,选举将继续给他们提供切实可行的制胜路径,他们可以在一个多元化国家内部兴旺发达,哪怕选举失利,他们的基本权利也将保护,否则,特朗普之后,将是成千上万的特朗普继之而起,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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