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者羽生结弦｜一撇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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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羽生结弦，也经历过非议与质疑。
“有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一些捏造的谣言和批评。有时我就在想，活着有什么意义……”他确实考虑过要退出花滑，在那些付出却得不到回报感的无望时刻。
虽然曾经有很多艰难的事，但没有不拂晓的夜。
后来，羽生用柔软又坚毅的姿态，在一场场比赛中翩跹，不服输地站立在所有人的眼前，直到属于他的那一束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迷失在浓雾之中的那条原始小路，再次显现在眼前——我是为我的花滑而生的。
2022年7月19日，羽生结弦在发布会上宣布退役。
“今后我会成为职业运动员，不会再以竞技者的身份和其他选手进行竞争。”
北京时间7月19日下午，日本花滑名将羽生结弦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告退役。他说，“我不再以选手身份参加比赛，日后将会以花滑表演者的身份继续滑冰。”
2月初的北京冬奥会成为了羽生结弦的收官之战，虽然最后未能夺冠，却完成了心中的梦想——成为第一个在国际赛事中表演阿克塞尔四周跳（4A）的人。即便那场表演，是在一次次跌倒中完成的，不完美也不圆满，却收获了最热烈的掌声。
“花滑是我生活的证明，也是我一路走下来的证明，也是我今后努力的平台……以后我会一边接纳自我，一边与自己的软弱和过去的自己不断抗争，继续滑下去。”在记者会中，羽生表示，此后将会继续练习四周半跳，“努力去攀登更高的舞台。”
这位出生于1994年的花滑男单选手，被外界誉为花滑届“王者级”人物，是奥运会、世锦赛和大奖赛等赛事大满贯获得者，19次打破世界纪录，2014年索契奥运会夺冠，2018年平昌冬奥赛场上，他成为时隔66年的花样滑冰奥运两连冠。
“在花样滑冰的世界里，每一位奥运冠军都会成为历史。”央视解说员陈滢在一场赛事解说中如此评价羽生结弦。而他用一场场的表演，为世人描述了心中那个如桃花源般纯净美好的花滑世界。
在花样滑冰的简史里，属于羽生结弦的篇章被他自己书写得精彩纷呈。
为什么努力没有得到回报
努力会说谎，但努力不会白费。
出师不利！羽生结弦在北京冬奥花样滑冰男子单人短节目比赛后，观众对他的表现充满了担忧。
开场第一跳他便遇到了失误，赛后谈及原因，羽生表示，起跳时遇到了一个小坑，应该是之前选手滑行时留下的。
2022年2月8日，北京冬奥会男子单人滑短节目比赛后，羽生结弦检查冰面。
“今天被冰讨厌了呢！”他用诙谐的方式缓解冰迷们的担忧，“看来不能日行一善，得日行十善才够。”
这场比赛中，首秀失利的他只拿到95.15分，位居第8名。虽然有遗憾，但羽生对自己依旧充满信心，并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以实力突出重围，一路晋级，顺利入围决赛自由滑。
羽生结弦在赛前采访中透露，将挑战阿克塞尔四周（4A）跳。他强调：“我会去挑战（4A）……我会保持自己的最好状态。”
2022年2月9日，羽生结弦训练。
“我现在的所有动力是完成4A。应该做的都已经做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也都已经得到，接下来我只想要完成小时候的那个目标。4A不是梦想，是目标。”早在2018年平昌冬奥会卫冕之后，羽生结弦就向外界透露了这个新目标。
四年来，经历低谷与伤病，带着“使命”再次站上冬奥会的舞台，羽生坦言，真的很想成为第一位在比赛中完成这个跳跃的人。
可是，阿克塞尔四周跳比想象中要更难以实现。“依据现在人类的身体能力来判断，在我有生之年，没有人能够完成4A。”俄罗斯花滑教父阿列克谢·米申曾经断言，那是人类身体的极限，难度极高，无人能够完成。
挑战极限，是羽生结弦赋予自己北京冬奥会之行的意义。
2月20日，北京冬奥会花滑表演赛，羽生结弦再次演绎经典曲目《春天来了》。
回顾那场堪称与命运对抗的经典赛场，可以用“壮行”来定义。
2月10日，花样滑冰男单自由滑决赛在首都体育馆上演，在空灵的《天与地》乐曲伴奏下，羽生结弦跳跃、旋转、跌倒，随即优雅地起身，再次跳跃、旋转、跌倒，无法平稳落地，一次次重摔之下，他依旧不停尝试。
2月10日，羽生结弦在决赛自由滑中表演4A跌倒。
羽生结弦曾用“一生悬命”来阐释花滑对自己的意义。在日语中，“一生悬命”的意思是：拼尽一生，用全部力量去做一件事。这一次，他在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诠释着对花滑的热爱，也在用行动挑战人类极限。
让人遗憾的是，这场冬奥会他并未夺冠，多次跌倒使他的排名最终止步第四名。
2月10日，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单自由滑在首都体育馆落幕，羽生结弦则在挑战4A失败后，最终排名第四位。
“为什么努力没有得到回报？”常以积极乐观态度面对大众的羽生结弦第一次泄露了自己的脆弱。在赛后见到自己视为偶像及榜样的日本前花滑选手荒川静香时，他一度情绪失控，不愿在公众面前落泪的他转身面向墙壁，以手掩面。
那面墙和无法肆意流出的眼泪，困住了羽生结弦。后来，许多人都觉得，北京冬奥会的失利或许是压垮羽生结弦坚持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实话，还是觉得很不甘心。这三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努力没有得到回报呢？我非常努力了，也非常痛苦......”羽生在采访中表示，“有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能留下来的感觉。”
自2018年以来的四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坚持与训练，一次次的征途，不断增加的难度，一路攀登至此，走上北京冬奥会的舞台，“为了实现目标而不为夺冠”的决定是否真的值得？在那一刻的羽生结弦，得不到回应。
2月10日，羽生结弦接受赛后采访。
“赌上奥运3连冠去为4A战斗的人，今后大概不会再有了。”荒川静香如此评价羽生结弦。
或许就如同那句话所说的，对于人生来说必不可缺的东西，不是取胜，而是曾经无悔地战斗过。
为花滑而生
2007年，日本电台到仙台采访日本前花滑选手荒川静香时，年少的羽生也出现在了镜头前，在记者的要求下他表演了名为“贝尔曼旋转”的动作。
记者让荒川静香点评羽生的动作是否标准规范，荒川说，“他是个各种旋转都做得非常好的选手。”作为男孩子，拥有那么柔软身体的选手几乎没有。还能做到跳跃、旋转、步法和鲍步，“真的是令人无话可说。”
记者在羽生结弦展示完自己的能力后，将话筒举在他面前，问到“是不是更加有想出战奥运的想法了？”
“是的。”少年如实回答，但是他并不知道走上冬奥的路会如此艰难。
羽生结弦邂逅花样滑冰，得从两岁开始说起。
彼时的他被诊断为哮喘，只要稍稍跑一会儿步便会开始剧烈咳嗽，有段时间咳得睡不着，夜晚变得难熬。四岁时，父母决定让羽生学一门运动来缓解哮喘。当时，羽生的姐姐在学滑冰，于是他也邂逅了这个项目。
那时他并不喜欢滑冰，常常因为不认真训练而被老师轰出冰场，直到6岁时因为看到电视里高举奖杯的俄罗斯“冰王子”叶甫根尼·普鲁申科，他才萌生了第一个想要努力的念头“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自此，羽生才开始认真对待滑冰。
滑冰能让他感到快乐，训练的压力转化为动力，“这动力让我对花滑更充满力量。”
花样滑冰大奖赛日本站，羽生结弦夺冠。
为花滑而生的羽生结弦，在不断更新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简史。
2004年全国赛获冠，2010年首次取得世界青少年锦标赛冠军，2011年2月，在花样滑冰大奖赛俄罗斯站比赛短节目和自由滑中刷新个人最高纪录，人生首个成年组冠军得手。
“冠军，羽生结弦。”成为他的代名词，但天才也曾陷入低谷与迷茫。“孤军”才是少年奋斗时的真实写照。他始终坚信越过逆境，才能看到更美好的风景，即使“浴血”也要奋战。
那是2014年，在一场比赛预热中，羽生结弦和中国选手闫涵热身时，不小心相撞，猛烈的撞击，让两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闫涵下巴磕破，因脑震荡不得不退出比赛，羽生结弦直接倒地，在冰上喘息，额角和下巴被冰刀划伤。
教练建议他停下来，叮嘱他“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羽生结弦在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毅然决然地回到赛场。
咬牙怒吼一句“跳”。
4分30秒，羽生结弦在重复地摔倒与起身中完成了比赛。所幸努力没有白费，最终他拿到了第二名。
虽然当时诸如“逞强”“胜负心极强”的言论此起彼伏，但比起这些，羽生结弦说，“如果以疼痛作为借口我就输了。”
“绝对赢给你看！”成为羽生结弦的执念。
追求胜负的羽生结弦
“直白地说，对我而言，输了和死是相同的。”
2019年花滑世锦赛男单自由滑决战后，确定失败的羽生结弦在第一时间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出了这样的话：“对我而言，输了就等于是死，真的真的非常想赢！”
如此充满胜负欲的话，成为了网络热点，有人为之心疼，有人提出质疑，“输了就是死”，是不是太过“言重”？
虽然后来有粉丝证明那句话出自羽生喜欢的乐队歌词，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经历了争议。
词作者得知后在社交平台发文力挺羽生说，“请不要骂羽生，来骂我吧！”作者表示，这句歌词表现的是在苦斗中，以满怀对胜利的渴望来面对比赛的一种心境！虽然写到了“死”字，但这与死亡无关，只是一种对胜利渴望的程度的表现！
花样滑冰属于竞技比赛，没有一个选手会不在乎分数与名次。即便已经打破世界多项纪录，成为大满贯选手，羽生结弦也无法摆脱对“赢”的欲望。
2022年7月19日，羽生结弦退役发布会。
实际上，羽生结弦在很多采访中都曾直接且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胜负欲。
2017年花样滑冰世锦赛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展开争夺，这场比赛将决定2018年平昌冬奥会花样滑冰项目各代表队参赛名额数量，可谓奥运周期的最关键之战。
彼时，比羽生小5岁的美国选手陈巍在这场比赛中，完成5个四周跳。视超越羽生为终极目标的日本选手宇野昌磨也在比赛中完成了高质量的4个四周跳。宇野昌磨在赛前公开表示想要赢得比赛，想要超过羽生。
面对日渐崛起的年轻一代，羽生结弦感到莫大的压迫。身后不断追击的年轻选手，推着不愿服输的羽生结弦向前走，“大家越是在意我，我越是要领跑在前，我一直都在为此努力。”
2017年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男单自由滑，羽生结弦表演《希望与遗赠》再次打破世界纪录。
世锦赛短节目时，羽生结弦失误，居第五。无路可退的羽生结弦顶着巨大压力，在自由滑《希望与遗赠》中实现大逆转，创造了自由滑的世界纪录，以此成为2017年的世锦赛男单冠军。
此后，他备战2018年的平昌冬奥会。但高强度的训练引爆了累积的伤病，在平昌冬奥会前三月的NHK杯赛事期间，羽生结弦的伤病连续发作，发烧，腿疾使他难以在陆地上行走，在训练中重摔倒地，腰部受到难以忍受的创伤。
所有的训练被暂停，他的首要任务变成了养伤。在那段时间里，羽生结弦一面自学解剖学和人体工程学，了解自己的伤，寻找如何让身体更有效运动的诀窍。另一面，他会看过往比赛的录像带，找出自己落冰最漂亮的跳跃，研究跳跃的时机和姿势，并且在镜子前确认。“将跳跃的感觉深深刻进大脑和身体。”
“我想赢，这是我的动力来源。不管怎么郁闷纠结或者找借口，结果都不会改变。新的敌人是自己。”羽生结弦说。
2018年2月，平昌冬奥会男子单人花样滑冰决赛，凭借一曲《阴阳师》，羽生结弦夺得冠军，彻底封神！
2018年，平昌冬奥会，羽生结弦自由滑节目《阴阳师》。
当目标被一个个征服，羽生结弦只剩下一个想法——“所有动力就只剩下4A了。”能取得的都取得了，能做到的也做到了，剩下的只有小时候描绘的这个目标了。
羽生结弦的父亲为他起名时，赋予的寓意是“人生能像弓弦一样张弛有度，在绷紧的时候也可以有一个面对生活的凛然态度。”但彼时的羽生结弦的“弦”绷得太紧了，他的眼里、心中，充满了对“赢”的渴望，必须挑战4A成功的欲望日渐强烈，最终他摔倒在了舞台上。
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想要以一种一生都为自己骄傲的姿态活着。”
自北京冬奥会结束后，2月21日抵达日本的羽生结弦消失在大众视野，连同众人所期待的“今后作何打算”一问，随着他的沉寂，一同消散在喧嚣尘世中。
两三个月后，传来的最新消息是他会在FaOI（《冰上幻想》）巡演中出现。5月27日开始，已经停办两年的FaOI（日本大型花样滑冰表演品牌）恢复，羽生结弦奔走4个城市，12场表演。在静冈场最后的谢幕中，羽生结弦与花滑选手们站成一排，突然挣脱开身边人的手，将他们推向前方，自己则张开双臂，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起来。离场之时，他面向全场观众说道：“我真的非常幸福。”
“我知道未来会有各种挑战，但我会一直骄傲地面对羽生结弦。”在7月19日的退役发布会上，羽生结弦这样说。
职业生涯中，羽生结弦是名副其实的大满贯人物。十几年来，技术与艺术达到了完美融合。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偌大的舞台中有人鱼贯登场，有人于斯谢幕。曾经的喧嚣与热闹淡化成为背景，比赛、成绩、名次再也不是最主要的追求，“夺冠对于小时候的我，以及仍在竞技赛场奋斗的我，是一个表扬，但是现在的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想让自己成为你们认可的羽生结弦。”他说，“在今后的表演当中，我的四周半跳依然会有机会展示给大家。”
曾有评论说，如果羽生结弦不在北京冬奥会上挑战4A跳，而是表演出他拿手的那些旋转，那么北京冬奥会就是他完成三连冠封神之夜。
但一如他说的那般：“奥运冠军什么的、世界冠军什么的，都没有关系。我丝毫没有失去动力，我还想要变的更强大。”
“新的敌人是我自己。”在经历多场比赛，伤病复发、沉寂思考未来的道路该如何走之后，羽生结弦终于看清了那条消失在浓雾之中的原始小路，“我爱的是花样滑冰，是能够让我感到幸福的花样滑冰。”
回看羽生结弦的采访片段，最触动人心的，是2020年接受加拿大广播公司（CBC）采访时他对滑冰与自己的关系的定义。
2020年，加拿大广播公司专访羽生结弦，《羽生结弦讲述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的心路历程》。
“花滑让我感到愉悦。”然而比赛，成绩，名次逐渐让他迷失在黑夜，直到挑战4A失败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最初想要的只是愉快地在冰上起舞。
所幸“觉醒”来得并不晚，从名利场中幡然醒悟，此后无论秋月春风如何变换，他都将在冰场上为自己起舞。
当尘埃落定，当繁华锦瑟变成泡影。羽生结弦做出了对命运最好的“投诚”，那就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期待羽生结弦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在冰上翩跹。
作者：卓依紫，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编辑：刘立平，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笔
排版：丘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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