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老默” 能成事吗？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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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官司持续了15年，麦当劳最后虽然说从技术层面赢得了诉讼，却遭受该品牌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公关灾难。两名被告最后向欧洲人权法庭起诉英国政府最终获赔5.7万英镑。这两位环保人士能够战到最后，其实是得到人权律师斯塔默的免费法律援助。自此，斯塔默声誉鹊起。
1996年，斯塔默接受媒体采访，讲述向两名环保人士提供法律援助的细节。
图源：《每日镜报 》
14年来，工党终于扬眉吐气
当地时间5日凌晨，根据英国大选计票结果，工党在议会下院选举中赢得超过半数席位，获得14年以来的首次选举胜利。随后，保守党党首、英国首相苏纳克宣布辞职。工党领袖斯塔默受到国王查尔斯三世的接见，并被正式任命为新首相，负责组建新一届内阁。
唐宁街10号迎来了新的主人。
出任首相对于斯塔默的个人政治生涯无疑是高光时刻，但对于未来的执政之路，他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新政府将面临一系列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战：包括经济增长停滞、“脱欧”带来贸易摩擦不断、通胀与生活成本危机持续、医疗及其他公共服务面临重重压力、公共财政吃紧无力解决民生问题等等。
斯塔默的前任苏纳克是一位曾经拥有过国际投行高盛和对冲基金管理公司TCI管理经验的金融业人士，外界起初寄予厚望。上任近两年来，苏纳克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无法带领英国走出经济下行、社会撕裂的泥沼，人权律师出身的斯塔默有何良策，还需要时日来检测。与其说民众对斯塔默和工党充满了信心，不如说是在保守党和苏纳克那里伤透了心，换一批人执政也许是民众投票给斯塔默和工党的动力。
那么， 2015年才当选议员、从政不到10年的斯塔默有何过人之处？
斯塔默与苏纳克在辩论中。图源：路透社
“草根”出身的人权律师
与苏纳克精英阶层的身份不一样的是，斯塔默在选举拉票时会强调自己工人阶级标签。
这话不假。
斯塔默的名字凯尔（Keir）取自于工党创办人凯尔·哈迪（Keir Hardie），因为他的父母本身就是工党的支持者。作为家中第二个孩子，斯塔默并没有从家族那里得到多少庇佑和支持，凯尔和三个兄弟姐妹在英国萨里郡赫斯特格林村庄（Hurst Green）里长大。在狭小破旧的房子里，斯塔默和弟弟共用一张上下铺，房间里有一个通风窗，只够放几张小桌子，他们在上面做作业。他的父亲是一名工具制造商，母亲是一名护士，两人都没有上过大学。
青少年时期的斯塔默
从很小的时候起，斯塔默的妈妈患有一种叫做斯蒂尔病（Still's disease）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意味着她后期无法行走和说话，最终不得不截肢。爸爸在医院或工作中陪伴着妈妈，斯塔默不得不承担很多责任。斯塔默的妹妹这样评价自己的哥哥：“他一辈子都得像个大人。”
充满挑战的童年和亲人的生病，铸就了斯塔默坚强和不服输的性格。斯塔默的兄弟姐妹称小凯尔（斯塔默）为“超级男孩”，因为“他总是想在任何事情上都做到最好，想赢”。
斯塔默是家里唯一一名大学生。他不仅考上了利兹大学，还在牛津大学拿到了民法学士学位。在读书期间，来自英国农村的斯塔默通过努力克服了自卑感，他不仅将宿舍生活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坚持每天早上6点起床学习，即使前一晚参加了同学聚会。
自律的人生从来都不会没有收获。斯塔默的职业规划也颇具眼光，他选择了人权律师这个赛道。斯塔默曾在非洲和加勒比地区获得律师资格，为那里的死刑犯辩护。后来，斯塔默接手了许多备受瞩目的案件，包括针对壳牌的案件、前面提及的麦当劳诽谤案和保守党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关闭矿场的案件。
后来，斯塔默在业界的声誉引起了时任英国首相布莱尔的赏识，1998年，在布莱尔签署北爱尔兰耶稣受难日协议期间，斯塔默担任人权顾问。
在40几岁之前，斯塔默作为一名毫无背景的年轻律师，全身心投入工作是他出圈的唯一法宝。斯塔默醉心于工作，以致于在家中来了窃贼后，竟然都没注意到电视被偷走了。在位于道蒂街（Doughty Street）的律师事务所里，他的同事们无不夸赞他的“绝对惊人”的工作效率和沉浸在细节中的能力。
2007年，斯塔默因为工作出色，被英国伦敦的评级公司“钱伯斯”评为律师界的年度人物。
也就是这一年，在斯塔默45岁之际，他与一位名叫维多利亚的女子结婚。二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
2008年，斯塔默同样受到另一名工党首相布朗的器重，被任命为刑事检控专员兼皇家检控署检察长，这意味着他成为英格兰和威尔士最高级别的检察官。斯塔默在这一职位上工作了5年，期间处理了包括劳伦斯种族谋杀案在内的许多重大案件，还在2011年英国骚乱期间，领导团队迅速起诉骚乱煽动者，而要按一般流程进行长时间审判很难控制住局势。斯塔默的工作能力受到英国皇室的认可，并于2014年被授予“爵士”称号。
议员到首相 仅用时9年
2015年，斯塔默当选议员，正式进入政界。斯塔默在政界一出道几近巅峰。也就在当年，许多活动家敦促他参加2015年英国工党党首选举，但他没有被赞誉冲昏了头脑，以缺乏政治经验为由拒绝。
这一年，斯塔默53岁。
斯塔默的能力获得了工党时任领袖科尔宾的青睐，在这位左翼人士的支持下，斯塔默连续4年担任影子“脱欧事务”大臣。
2019年，工党的科尔宾与保守党的约翰逊角逐首相位置，并提出一系列民主社会主义的选举纲领。科尔宾主张能源设施重新国有化，创建新的全国养老服务体系等。不过他拒绝在“脱欧”方面明确表态，导致工党遭遇1935年以来最差成绩。科尔宾辞职。
幸运女神再次降临，2020年4月，斯塔默参加竞选，战胜了科尔宾的接班人，当选工党领袖。
斯塔默在年轻的时候曾撰文称“卡尔·马克思当然是对的”，将自己描述为一名社会主义者，并且倡导社会主义“解决不平等和不公正问题”这一主张。
近几年斯塔默转变立场，不再承认自己是社会主义者，决定采取中间主义路线，以应对下一次英国大选。同时，斯塔默表示他将不再履行他在2020年党首竞选中作出的十项社会主义承诺：能源和水务公司应该国有化，并为大学生免除学费等。
斯塔默的主张与他的引路人科尔宾曾经高度重合，但是随着形势的变化，斯塔默不仅将科尔宾开除工党，与其划清界限，还将工党的重新定位为“可靠的中左翼”，并将其带回英国政治的中心地带。
可以说，出身“草根”的斯塔默懂得审时度势，或许他表现出对政治目标近乎冷血的渴望，批评者指责他是机会主义者，与恩师科尔宾翻脸，抛弃过去的政治主张没有诚信。不过，斯塔默深信“如果你没有特权，你就没时间去浪费机会。”
“兼职首相”？
相比于布莱尔的风度翩翩和约翰逊的直言不讳，斯塔默个人魅力并不起眼。
英国媒体将他比喻成“政治机器人”，而斯塔默常年展现出一副戴着眼镜，花白头发梳得无可挑剔的律师形象，在全国竞选巡回时常常撸起袖子，不断强调自己出身“寒门”，动辄提醒大家：我的父亲是制造工具的，母亲是护士。而他不同寻常的名字“凯尔”，则是向工党创始人凯尔·哈迪（Keir Hardie）致敬。这些标签并不能提升斯塔默的人气指数。英国诺丁汉大学政治史教授菲尔丁认为，尽管民众支持工党，但斯塔默并不是他们投票的理由。
图源：《每日镜报》
英国政治分析师则表示，考虑到英国“脱欧”以来遭遇的动荡，英国民众确实需要一个乏味但稳定的政府。工党内部的批评者则认为，“斯塔默出尔反尔，赢得选举后会背弃竞选阶段作出的承诺。”
斯塔默的性格也正像外界形容得那样，一板一眼。为了保护两名未成年孩子的隐私，斯塔默的一对子女并未暴露在聚光灯下，而其妻子也从未接受过采访。这与他的前任们面对媒体的态度，截然相反。
斯塔默与妻子维多利亚 图源：路透社
斯塔默还向外界透露，每周五的晚餐对他们一家而言非常重要。“我将继续坚持我们家的传统，在周五晚上六点以后与家人在一起，不再处理工作。”
“周五不加班”也成为了英国保守党攻击斯塔默的理由，一些保守党成员批评称，斯塔默可能成为一名“兼职首相”，“如果周五晚上发生国际性大事件，他可能也不会上班。”不加班的斯塔默也许正在家里或者酒吧里看英超豪门——阿森纳踢球，因为他拥有球队的季票。他说，平日里最爱的事情之一就是在酒吧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观看球赛。
正在酒吧里看球的斯塔默 图源：《每日镜报》
英国困境不会因为政党轮替就消失
欢呼和喜悦之后需要正视残酷的现实，斯塔默的上台和工党的重新执政，将面临一系列的重大挑战，保守党执政14年的“政绩”，给英国政治、经济和民生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首先是经济困局。英国“脱欧”和多年紧缩政策导致的长期投资不足，是英国衰落的主要原因。2022年，英国GDP被印度超越，跌落到全球第六大经济体。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刚一去世，就被印度、南非等国催着归还王冠上的宝石，昔日的“日不落帝国”恐要沦为“二流发达国家”。
受到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等影响，英国能源价格上升、再加上“脱欧”后贸易和劳动力成本增加等影响，英国今年的整体经济增长率预测仍低于七国集团平均水平，排名倒数第二。
医疗保健的矛盾也非常突出。英国公立医疗服务国民保健制度（NHS）是保守党主要失分项之一，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英国人对医疗服务感到满意。过去一年半以来，英国医生已举行约10次罢工要求加薪，但是在位14年的保守党却束手无策。
投行分析师出身的苏纳克属于半吊子，因为他领导的政府无法满足医生加薪35%的要求，那么律师斯塔默有妙招？或许斯塔默可以从在NHS体系工作的妻子那里得到更多建设性的意见。毕竟苏纳克不仅是金融精英，还是印度富豪女婿。富人阶层无法体会民众疾苦，希望自诩工人阶级的斯塔默可以。
英国医护人员经常性发起罢工活动。图源：美国政治家网站
教育危机也正在上演。英国高校曾经一度吸引着大量海外留学生，也为政府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不过英国教育行业近年危机不断，高校面临财政危机，中小学校舍倒塌。去年9月，英格兰逾百学校因建筑材料问题面临坍塌风险，在新学年开学之际须紧急关闭，数千名学生受影响。
英国教师因工资下降和工作量增加而接连举行大罢工，影响学生毕业和上课。英国超过一半的大学排名因此下降，进入世界百强榜单的学校减少两家。英国中学生成绩全方位急剧下滑，其中数学和科学成绩都拿到了16年来的最低分。
外交策略是最大的未知数。如果说内政还有时间去解决，那么摆在斯塔默面前外交舞台却一刻也等不了。斯塔默出任首相第一个月，也许唐宁街10号内部结构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要展开“旋风式”外交，相继与美国总统拜登和欧洲领导人会晤、出席即将举行的北约75周年峰会。预计将出任外交大臣的拉米表示，面对世界政局不稳定，工党承诺采取“进步现实主义”外交政策。作为英国最传统的盟友美国，年底也将迎来大选，是拜登还是特朗普，相信斯塔默和幕僚们都要有万全的准备。
中英关系能否改善受到关注。最近几年遇冷的中英关系会否在斯塔默任期内得到改善，也备受关注。中国政府通过7月5日的外交部记者会释放善意：“我们希望同英方在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基础上，推动中英关系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
斯塔默此前表示，英国需要在贸易和技术等问题上摆脱对中国的依赖，但在气候变化等其他问题上与中国合作。
工党和斯塔默面临的挑战，也但愿能如一句英国谚语所言：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每朵乌云都有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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