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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江河丨诗歌是持续一生的事丨当代中国,整个国家已经没什么精神上的想象力,但不需要想象力好像也能活得不错。

2016-06-24 新读者请戳→ 贫乏时代的诗与思

欧阳江河:诗歌是持续一生的事 


今生的理想是做一个好的诗人。有来生的话,我的理想还是做一个好的诗人、作家。”近期,在与诗人吕露的对话中,欧阳江河,这位著名的朦胧派诗人如此袒露自己的心迹。

■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

吕露:你的作息时间?具体告诉我。

欧阳江河:比较有规律,但也偶有例外。晚上基本是在一点至两点入睡,早起时间大致在八点至九点之间。上午早餐后,写作或阅读,上网处理邮件,午饭大致在一点左右。下午很少写作,通常是与朋友一起喝茶聊天,处理具体事务通常也会在下午。有时写写书法,有时接着阅读上午读的书。晚饭基本是与朋友们一起吃,我的朋友非常多,各种各样的朋友,所以我的晚餐时间有些长,通常要两个小时。晚上多半是听音乐。晚十一点后停止听,接下来我会看一个或两个电影。

吕露:看起来很小资。用一句话来概括你的生活。

欧阳江河: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

吕露:我觉得现在很多作家都把写作当成一种社交工具,而不是真正的喜爱写,你觉得呢?

欧阳江河:他们有权利从社交的角度定义自己的写作。我的写作角度可能与此相反,我讨厌用写作来社交,我也有我的理由:诗歌是复杂思想的产物,而不是交流的产物。

吕露:特别痛苦的时候会怎么度过?

欧阳江河:陷入沉默。尽可能不见人。平常我是一个好客的,喜欢说话的人。

吕露:你最爱什么样的女人?

欧阳江河:我其实不会预先知道爱什么样的女人,爱上了才知道。

吕露:你去过一些国家,最难忘的两个国家是?为什么?

欧阳江河:我把这个问题缩小一下,改成最难忘的两个城市。一个是威尼斯,一座特别适合散步的城市,“星期三你就离开的地方,星期四还呆在那里”。另一个是纽约,一个我每年都去的地方,很大,很有活力,这个城市的混杂性让我呆在其中很自在,外来人可以活得像本地人,只要找到窍门,可以花钱不多就活出滋味和个性。况且纽约的文化生活之丰富居全球之首。

■从无写作意义上的嫉妒心

吕露: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欧阳江河:一个还算与人为善的人。一个根深蒂固的精英分子。有时候性子急,但通常心境比较平静。

吕露:什么是精英分子?精英分子是不是知识分子?

欧阳江河:我们这个时代的精英,绝大多数是知识分子。

吕露:最近在听什么音乐?

欧阳江河:总是听古典音乐。主要听俄国钢琴家李赫特的早期录音,听他弹奏的巴赫、舒伯特、贝多芬。还有德国老一代管风琴大师舒尔策五十年代演奏的作品,全部是巴赫,非常珍贵,是那种旧时代的,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的演奏风格。


      Hansjurgen Scholze的管风琴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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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赫特演奏柴可夫斯基《四季》之六月船歌

吕露:那你比较欣赏的歌手?

欧阳江河:范竟马,一个意大利美声唱法的男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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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歌三首——范竞马与钢琴五重奏

吕露:真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欧阳江河:真诚太重要了,几乎意味着生命本身。否则,活得像个假人是很可悲的。

吕露:你有嫉妒心吗?比如写得比你好的?有句老话说文人总是相轻。

欧阳江河:我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点写作意义上的嫉妒心。文人相轻,更多指的是彼此看不起。同时代的同行中,有少数我所敬佩的人,看不起的有一大堆,但抱歉我一个也不嫉妒。

吕露:你相信爱情吗?

欧阳江河:相信吧。

吕露:你最欣赏的作家?

欧阳江河:庄子、卡夫卡、叶芝、庞德、契诃夫。

吕露:酒量怎样?

欧阳江河:一般。

吕露:独处时都做什么?

欧阳江河:听音乐、看书、写作、写书法、看碟。在你这一代新青年看来,这是不是很无趣?

■“我肯定不是名人”

吕露:你眼中的中国?

欧阳江河:我越来越神往古代中国。至于当代中国,我认为非常有吸引力,混乱,有活力,不过一切都太快,太急迫。整个国家已经没什么精神上的想象力,但不需要想象力好像也能活得不错。

吕露:你觉得自己是知识分子吗?你是名人吗?

欧阳江河:我在精神气质上,在为人处事上,在价值观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当然我所说的知识分子是加了限定语的。名人是什么意思呢?就我和大众社会建立的关系而言,我肯定不是名人。

吕露:你是在排斥“名人”这个称呼吧?

欧阳江河:一点也不。所谓名人,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特定产物,就像大款和媒体人,体育和娱乐明星,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特有产物。就像世袭贵族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

吕露:你最感谢谁?

欧阳江河:最感谢的人还是父母。这是真的,不是象征性的。

吕露:你的理想?

欧阳江河:今生的理想是做一个好的诗人。有来生的话,我的理想还是做一个好的诗人、作家。也许做个最好的钢琴家或者指挥家。

欧阳江河:凡事追求完美,有时达到不近人情的地步。现在人老了,好了很多。

吕露:你有虚荣吗?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在乎钱吗?你最在乎什么?

欧阳江河:有虚荣,但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连这个不在乎我也尽可能加以掩饰,好像还是多少有些在乎的样子。钱的事情,我一生钱不多,但从未缺钱过,总是刚好够用,我一生未被金钱的事情困扰过,这是我生存的一个基本诀窍:千万不要为金钱所扰。所以我不大在乎钱的事情,而且绝对不在钱上面欠人。我最在乎的,还是做人的正派和体面,不与一个庸俗和猥琐的人打交道。

吕露:你觉得诗歌是什么?

欧阳江河:对我来说,诗歌是持续一生的事。是思想和词的手工劳作。

吕露:最近有什么计划?

欧阳江河:最近要写诗,我指的是深思熟虑的重要作品,而非可写可不写的即兴之作。还要办一个自己的书法展览,听几场自己想听的音乐会。

吕露:你觉得最远的地方是哪儿?

欧阳江河:我今生所来的地方。远得我都不知道它在哪里。


       欧阳江河和他的男高音歌唱家朋友范竞马

      欧阳江河诗选

一夜肖邦

只听一支曲子。

只为这支曲子保留耳朵。

一个肖邦对世界已经足够。

谁在这样的钢琴之夜徘徊?

可以把已经弹过的曲子重新弹过一遍,

好像从来没有弹过。

可以一遍一遍将它弹上一夜,

然后终生不再去弹。

可以

死于一夜肖邦,

然后慢慢地、用整整一生的时间活过来。

可以把肖邦弹得好像弹错了一样,

可以只弹旋律中空心的和弦。

只弹经过句,像一次远行穿过月亮。

只弹弱音,夏天被忘掉的阳光,

或阳光中偶然被想起的一小块黑暗。

可以把柔板弹奏得像一片开阔地,

像一场大雪迟迟不敢落下。

可以死去多年但好像刚刚才走开。

可以把肖邦弹奏得好像没有肖邦

可以让一夜肖邦融化在撒旦的阳光下。

琴声如诉,耳朵里空无一人。

根本不要去听,肖邦是听不见的,

如果有人在听他就转身离去。

这已经不是肖邦的时代,

那个思乡的、怀旧的、英雄城堡的时代。

可以把肖邦弹奏得好像没有在弹。

轻点,再轻点,

不要让手指触到空气和泪水。

真正震撼我们灵魂的狂风暴雨,

可以是

最弱的,最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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