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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胜利就是平民的叛乱 | 冰川观察

2016-11-11 连清川 冰川思想库
▲纽约人群抗议特朗普当选
我们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社交媒体所带来的群氓的崛起,乌合之众的崛起。它有可能成为挟持共和国的武器,有可能成为败坏民主的温床,有可能扼杀人类真正走向自由的努力。
这是我最喜欢讲的故事,没有之一。 1796年9月,华盛顿决绝地留下了《告别演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费城,从此没有再踏足美国的都城,也几乎从来不过问政事。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是,他同时也断绝了和他在大陆会议期间就建立了战斗友谊的杰佛逊的关系,终其一生,他们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写过一封信。 华盛顿和杰佛逊绝交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在华盛顿总统的末期,杰佛逊非常害怕华盛顿破坏了民主的原则,成为终身甚至是世袭总统。于是,据信他雇用了枪手在报纸上公开批评华盛顿,说他凌驾于所有的权力之上。 华盛顿一生重自己的名誉胜于任何的一切,他认为,杰佛逊对他的怀疑是对于他,乃至是对于整个贵族阶层的操守和道德的凌辱。 ▲第一届大陆会议
实际上,在此之后的1804年,华盛顿最为看重的学生,美国伟大的第一任财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他和当时的美国副总统布尔进行了一场决斗,当场中枪,盘桓至次日去世。汉密尔顿指控布尔是一个“惟一的政治原则是把所有场合都变成他争得国家最高荣誉的机会,并且骑劫所有场合以便抬高自己的人”。也就是说,汉密尔顿认为布尔是一个政治道德败坏,不符合贵族精神的人。气坏了的布尔于是要求决斗。
民主VS贵族然而,华盛顿和杰佛逊的友谊破裂,以上的事件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根本的分歧是他们对于美国发展方向信念的不同,而这其实已经体现在了《独立宣言》之中。第一句写道:“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在杰佛逊看来,这就是美国的终极方向:实现人人生而平等。 ▲拉什莫尔山国家纪念公园
然而,从小就接受贵族培训,在英国的军队中服役过,并且在战争的第一线目睹过太多背叛的华盛顿,认为杰佛逊的这一理想,是违背了人类的基本规则和秩序的。人人生而平等,只能作为一个奋斗的目标,可以无限接近,但却不能作为现实政治的实用原则。这个世界是永远需要贵族的。因为族作为人类的一个精英群体,有义务为大众在政治行为、日常生活和理想追求上做出表率。如果真正地实现了平等,那只会是向下的平等,而不会是向上的平等,这对人类是一个灾难 因此,华盛顿终身谨言慎行,虽然知道自己也会犯错,但是他极其在意身后之名。无论是独立战争之后拒绝黄袍加身,或者是几度坚拒选举总统,以及两届任期之后立即卸任,都出于他对于贵族精神和行为的刻意保守。 但是,杰佛逊却不同,他全身心地扑进让所有的美国人都生而平等的事业之中。汉密尔顿在华盛顿离开之后,建立了联邦党,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实现华盛顿的政治抱负;而杰佛逊也立即成立了民主共和党,以推进全面的、毫无保留的民主。 在美国随后的历史之中,却完全证明了杰佛逊在政治上是正确的。美国历史的每一步,几乎都是扩大平民力量,削弱贵族力量的脚步。解放黑奴(必须指出的是:华盛顿也是反对蓄奴的,他的贵族VS平民的思想,并不是指在人种上的不平等),女性权力,平权运动,每一次社会变革,都会剥夺掉成批的贵族权利,从而让人性往平等权方面迈进。 其实,华盛顿自己是完全意识到这一点的。在他的私人通信中,多次告知他的朋友,他相信,杰佛逊的政治思想,一定会成为美国的主流政治方向。 这一切,和2016年的美国大选有什么关系?
 ▲美国占领华尔街运动
这是一次叛乱,一次平民针对精英的叛乱。我们都知道,特朗普的支持者,更多的是平民乃至贫民阶层,在美国的整体社会地位中处于底层位置。虽然我们更加细致地去进行划分的时候,会认为许多的少数族裔更支持希拉里,但从美国主流人群的角度而言,希拉里的代表性人群就是社会精英阶层。 我在冰川思想库11月9日的文章(《“流氓总统”上台,美国要完蛋了吗?》)中提出特朗普选民更多地是全球化的受害者,他们要求对美国的方向进行重新的设定。从更加理论性的分析角度上说,也就是他们已经不相信精英阶层所设定的全球化道路了,他们要求更加直接、快捷的平等。
全球大民主时代的降临可是我不相信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经济和利益。美国是一个宗教性极强的国家,没有更加强大的精神驱动,美国人是愿意吃苦耐劳的。 是什么呢? 是杰佛逊所日思夜盼的真正的大民主。从美国独立战争到20世纪末的历史,是技术增长的历史。对,只是增长。但是,20世纪之后的历史,是技术爆炸的历史。而其中最为庞大的技术革新,发生在信息技术领域。 ▲独立宣言
在互联网时代之前,信息技术从印刷到广播到电视,每一步的飞跃,都带来一大批人群的解放。然而,核心的问题在于,精英阶层仍然掌握了话语权。印刷时代的话语权是写作者;广播时代的话语权在演说者;电视时代的话语权在表演者。但是,无论如何变化,其背后,总是一群精英在操控。 《美国偶像》再红,其实际的掌控者是它的创造者Simon Fuller。《泰坦尼克号》卖得再好,它背后的真正明星是导演James Cameron。这仅仅是娱乐行业而已。所有的行业和领域,都是由一群精英在掌握和设定着整个社会的话题和议题。外交政策的两党幕僚群,华尔街的分析师们,出版界的领袖们,大学的教授们,NGO里的民间斗士们……他们是智慧的、勇敢的、狡诈的、势利的一群人。但是,专家治国的概念是不可撼动的。 然而,社交媒体改变了一切。话题、议题、热点、传播,一切都碎片化了。媒体去中心化了。对不起,是一切都去中心化了 平民从来不曾有过话语权,他们只有消费权。可是当他们掌握了话语权的时候,没有人再有话语权了。当他们掌握了话题和议题的时候,没有人再有话题和议题了。大数据是没有中心和因果的,大数据只有结果,并且只朝向结果。 结果就是:当大数据分析出来人们需要听见什么你就说什么的时候,你就赢了,因果、逻辑、是非都是不重要的。 ▲美国《时代周刊》封面
大民主就是:所有的人拥有话语权,所有的人都平等了。这一切早就被预言了不是吗?众声喧哗、乌合之众、娱乐至死。许多书都已经在谈论这个问题了,而精英阶层还懵懵懂懂地以为他们还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当那一年《时代周刊》得意洋洋地把“你”(社交媒体的用户)选择成为年度人物的时候,其实它已经挖好了自己的坟墓。 别以为只是美国而已。所有社交媒体发达的国家,都在去中心化,都在乌合之众化,都在娱乐至死化,都在大民主化。它所消解的,可不仅仅是政治的权力,而根本是消解掉一切精英的权力。你以为占领华尔街只是针对金融寄生虫吗?那是一封平民向精英的宣战书啊。 难道特朗普和希拉里的选战,不就是200多年前杰佛逊和华盛顿的借尸还魂之战? 精英们真的错了吗?我还是不能理解中国精英们对特朗普的胜利欢欣雀跃的逻辑所在。 的确,特朗普是代表了一大部分美国人的民意的。他直接攻击了美国的要害:罔顾中下阶层的日益贫困,肆意掠夺产业工人的生存条件,无节制和无平衡的全球化……Make America Great Again是争夺控制权的战争。 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这样的一种平民对于精英的战争一定是正义的吗?这种以消解话语权的方式来争夺话语权的方式就是正确的吗?特朗普是一个合适的民意代表吗? ▲特朗普正在演讲
我不在乎特朗普的粗鄙和无知,我在意的是他的反智和对精英的鄙视。粗鄙的总统我们也见过,无知的总统我们也见过,我们唯独没有见过反智的总统。因为总统是要依赖一群精英来做决策的。反智的总统就意味着要用大数据计算的民意来做事。 用大数据计算迎合民意的阴谋家我们见过的还少吗?我们国家生产过多少这样的人?希特勒不是用大数据计算民意的民族主义和极端主义上台的吗?
 我非常尊敬的李方先生在他的文章《挺希拉里的知识精英为什么如此傲慢与自以为是》中提到:“难道支持你们这样去诋毁40%的美国人(也包括支持川普的中国人),而自己内心完全没有违和感?”可是我想问的问题恰恰是:49%把选票投给了希拉里的人全都是傻的吗? 我还忍不住想问:《纽约时报》11月9日的社论《特朗普的反动(revolt)》是因为《纽约时报》疯了吗?一个理性了100多年的报纸,一夜之间就疯了吗? ▲《纽约时报》社论《特朗普的反动》
我认同,知识精英们的傲慢与自以为是的确是罪有应得。而且,他们还有一条罪状,叫麻木不仁。当全球的社交网络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他们的话语权的时候,他们居然无知无觉地、可笑地以为自己仍然掌握着话语权。说白了,他们其实已经因为自己的老去和对新事物的无知,而放弃了保卫自己话语权的战斗,拱手让给了特朗普这样的阴谋家。 刘小枫曾经在评论高华先生的著作中说过,知识分子在40年代时所做的事情,是不审慎的。他们过分热情地参与民族主义的事业,而浑然放弃了作为知识分子应有的责任。 知识精英应有的责任是什么?对于一切的权力都保持警惕。包括大数据所计算出来的民意的权力,也就是,大民主的权力。 退一万步说,这些知识精英,只因为他们反对特朗普,我们就应该庆幸他们的存在。 把一个国家或者世界交给大民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认为华盛顿说的是对的,卢梭也说过这样的话。大民主是一种向下的平等,不是一种向上的平等。它把人类的精神往下拉,而不是往上拉人性是贪婪的、暴力的、娱乐的。社交媒体只释放出了它的娱乐,我们偶尔在反日中看见了它的暴力,但是我们会看到更多的。 精英所存在的作用,就是防止整体社会的堕落;如果不能防止,也至少是延缓。 人类不能只有民主。人类的终极追求是自由,而不是民主。让我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点。 从结果论的角度上说,我并不太担心美国未来的走向。有议会,有法院,有民间组织,有宪法,特朗普翻不出天去。美国历史上出现过的愚蠢、无知、无节操的总统多了去了,也没见得能把美国搞死了。况且,美国的制度早就预设了前进与后退的节奏,没有一个完美的国家,也没有一个完美的世界。 ▲特朗普
我反而觉得,特朗普的胜利所代表的大民主的崛起,是一件真正值得反思和恐惧的事情。我们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社交媒体所带来的群氓的崛起,乌合之众的崛起。它有可能成为挟持共和国的武器,有可能成为败坏民主的温床,有可能扼杀人类真正走向自由的努力。 而我坚信的事是:当同样是贵族出身的托马斯·杰佛逊,看见如同特朗普一样的流氓政客出现在总统位置上的时候,他一定会警惕自己对于平等的无节制追求,从而为美国的平等,设计出更加完美的制度。

 



连清川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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