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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一定还记得，十多年前海内外对曹操墓（安阳高陵）热烈讨论的情形。墓葬中出土了大量刻铭石牌，经整理后发现，59件中有8件含有“魏武王”字样——“魏武王”即曹操，这对确定墓主身份提供了重要依据。这种特殊的石牌，此前还从未出土过。有的如碑额呈六边造型，有的呈尖碑型，上有典型的东汉三国铭石隶书。
石牌：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
东汉-三国魏／河南安阳西高穴曹操高陵出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就在2015年，河南省洛阳市南郊，寇店镇西朱村，当地村民因建设工程意外发现一座曹魏时期的“超级大墓”（编号M1）。
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立刻对其进行抢救性发掘，一年多后，这里竟出土了与曹操墓中一样的石牌——更专业地说，这是一种“刻铭石楬”，相当于随葬品标签。其材质为坚硬的青石，呈青石，精工磨制而成，出土多达325枚（含残片）。
这种石楬，迄今仅见于这座西朱村曹魏大墓与曹操墓，引发了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
洛阳曹魏墓（M1）出土石楬 & 高清局部
2016年，河南洛阳市西朱村曹魏墓被评为当年的“中国六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墓中出土的数百件石楬铭文标记了各种随葬名物及其数量，包括饮食、起居、衣物、骑乘、配饰、礼乐、游戏、海贝、树木等，共计13类，明确显示出墓主人与墓葬的高贵等级。
曹魏时期高等级墓葬相当珍罕。三国时期，曹魏政权无疑是实力最为强劲的，但它存在的时间却非常短暂，仅四十余年。在曹操墓发现之前，曹魏时期墓葬鲜有确认且规格较高者，直到曹操墓的发现，才填补了教科书中这一时期考古的空白。
此后，曹魏时期著名将领、曹操的族侄大司马曹休之墓也在洛阳被发现；而六年前新近发现的西朱村曹魏大墓，亦是与曹休墓形制等高度相似的高级墓葬。
洛阳曹魏墓（M1）正射图 & M1墓室
这三百多枚石楬一直被保存在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细看石楬上铭刻的文字，采用的正是曹魏时期铭石常用的书体——汉隶（汉八分书），古朴劲健，笔法森严，既有古意又有新奇，与传世的曹魏碑刻《上尊号奏》《受禅表》相似，为研究曹魏隶书提供了第一手清晰的大体量最新资料。
曹操当年曾下令禁碑，除个别皇家巨制之外，曹魏时期流传下来的文字样本并不多，西朱村曹魏墓中新出的这批石楬上的文字，愈显意义非凡。
尤为重要的是，彼时书法正处于隶书向楷书演变的关键时期，加之石楬属于皇室墓葬出土，书写者与刻工应皆为皇家御用书吏、工匠，属于当时官方通用文字，对其后的两晋和北朝书风都有一定影响，对于曹魏时期书法嬗变的趋势研究来说，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份“档案”。
书法研究意义之外，石楬记载内容广泛，对了解墓主人身份、古代名物制度和随葬习俗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及科学价值，于中国对外交往史研究亦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洛阳曹魏墓（M1）出土石楬 & 高清局部
为使这批重要的石楬全部公布于世，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与中国美术学院汉字文化研究所共同组成考证、摄制、传拓、编辑团队，对这批新出土的石楬开展了细致的整理研究工作。
通过精良的拓制技术、高清的影像采集手段，全方位、多细节的展示整批石楬的文物原貌和书法价值，同时对石楬铭文做了详细的识读，由曹锦炎教授审慎撰写了石楬镌刻名物的分类考证。
现在，这套由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流眄洛川——洛阳曹魏大墓出土石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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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眄洛川洛阳曹魏大墓出土石楬
史家珍，曹锦炎
王咸秋，孔震 主编
中国美术学院汉字文化研究所
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编
上海书画出版社
△ 珍藏版 限量200套
△ 普通版 限量500套
如果将两汉、三国、北魏的几件名碑与洛阳曹魏大墓出土的石楬作一对比，会更清晰地观察到此间的微妙变化。同为隶书，在书体剧烈演变的阶段，各种细节都透露出新的趋势。
曹魏历时极为短暂，在书法史上却有着特殊的重要地位。彼时正经历隶书向楷书演变的关键阶段，然而留下的碑刻数量极少，其中最著名的包括《受禅表碑》和《上尊号碑》。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曹操当年提倡不封不树的“薄葬”，且禁立私碑：“汉今后，天下送命奢侈，多作石室石兽碑铭等物。修安十年（205年）魏武帝以天下繁荣，命令没有患上厚葬，又禁坐碑。”（《宋书籍·礼志两》）这一举措导致这一时期文物出土不多，流传下来的文字样本亦十分少见。
洛阳曹魏出土的石楬，数量远多于曹操墓。这些石楬的出现对于研究曹魏时期隶书的嬗变轨迹来说，无疑提供了全新的重要佐证。据统计，石楬上的文字总量多达2800余字，它们正是汉隶“八分书”的延续与过度。“八分书”即隶书的一种——人们将带有明显波磔特征的隶书，称之“八分”。洛阳曹魏大墓石楬上书刻的文字，与曹操墓石楬类同，其点画如横画起笔、撇画收笔的“折刀头”尤为夸张，具有强烈的装饰性，典雅庄重，富庙堂气息。每块石楬体量并不大，仅几厘米见方，但其上铭刻的文字，在方寸间尽显笔锋。在图录高清放大部分中，能更清晰地看到镌刻字口的利落，刀笔俱劲。
首次出版的石楬高清影像与拓片中，可以充分观察到这些点画的微妙细节。在汉隶的基础上，其“方切”与“折刀头”更为明显与夸张，更具装饰意味。
这一时期的隶书均不同程度上出现了类似的变化，应是时代审美趋向所致。撇笔收笔处加强了“方切”的表现，撇笔及捺笔伴随着粗细变化及收笔方切的特征，配合较为明显的“折刀头”特征，显得较为整齐和庄重。
👇 收尾处较为明显的折刀头
同时，出现了更为夸张的“钩挑”，即部分撇笔收笔处向上刻意挑出，形成了类似鱼钩的形状。尽管曹魏铭石书刻中笔画常见翻挑，但未见夸张为如此尖锐之钩形。
从章法来看，洛阳曹魏大墓中石楬刻铭文字较之曹操墓更为丰富，包括一行式、二行式、三行式，每行根据字数均衡布置，随意而自然。
作为一座高等级的墓葬，洛阳曹魏大墓石楬皆为皇家所立或皇家所用之物，书写者自然代表了官方的较高水准。如同随葬物品内容之丰富，石楬中相同字的书写也无一相同，和《兰亭集序》中的“之”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次图录中特别整理了同字不同书写的单字梳理，对于书法研习来说，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便利性。
今天，去洛阳博物馆一定会注意到一件极为精美的“血珀骑羊俑”。尺寸极小，仅高3.3厘米，以圆雕手法作童子卧羊的形象。通体红棕色，造型精美、形态生动，尤其表面雕刻细如毫发，工艺异常精湛，栩栩如生。据现场看过的观众描述，照片根本难以展现这件琥珀俑的精致。这件俑便出自洛阳曹魏大墓，最为特别的是，它还配有相应的“名片”——也就是一枚石楬，上书“白画骑羊儿”。“白画”，当是指素刻。
△ 血珀骑羊俑 白画骑羊儿石牌 洛阳西朱村曹魏大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平如恒的博物笔记之所以称之“楬”，北大人文社科院教授李零先生曾谈到，因有记载“物有标榜皆谓之楬”。这些石楬正如同随葬品的标签，记载了随葬器物的名称、质地、容量尺寸和数量，内容涉及礼乐、服饰、饮食、器用、文房、博戏、珍玩，无疑是一份研究曹魏时期社会生活的宝贵资料，它们载录了汉魏时期特殊器物，亦具体还原了汉魏工艺技术，对古代名物制度，尤其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及科学价值。来看这块石楬，记录的便是两汉三国时期广泛流行的“围棋”。
棊，今作”棋”。”围棊”，亦作”围碁”，棊类的一种，古代名”弈”，两汉三国时围棊广泛流行，以致三国·吴·韦昭专门撰《博奕论》，对当时人“好玩博奕，废事弃业”的风气大肆抨击。
学者们经过梳理后发现，石楬上还记载了不少来自一带一路的珍品。自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再加之后来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中外贸易畅通，商旅往来不绝，文化交流频繁。中国的丝绸、茶叶、陶瓷源源不断输出海外，一带一路的奇珍异宝和物种也陆陆续续传入中土。
海螺是海里所产的螺蛳，壳可以作酒杯、号角或装饰品。晋·葛洪《抱朴子·酒诫》：“夫琉璃、海螺之器，并用满酌，罚余之令遂急，醉而不止。”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男未娶者，以金鸡羽插髻；女未嫁者，以海螺为数珠挂颈上。”“海大斑螺”，有斑纹的大型海螺，疑指鹦鹉螺。
中国对玉器的制作和偏爱，源于新石器时代。西域的玉料，一直以来被奉为上品。石牌所记的“于窴”，亦作“于阗”，古西域国名，在今新疆和田一带。
《汉书·西域传上·于阗国》：“于阗国，王治西城，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多玉石。”颜师古注：“玉石，玉之璞也。一曰石之似玉也。”和田所产白玉及玉器作为珍品，至今仍享盛名。
幸存石楬上的文字，还是解码曹魏皇室丧葬习俗与墓主人身份的重要参考。考古发掘中，墓主人身份的确定是最重要的一环，而对仅有短暂历史的曹魏时代，出现大型墓葬本就罕见。2019年，洛阳曾举办专家座谈会，请国内知名考古界、文博界、书法界专家、学者对出土石楬文字展开讨论。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曹操高陵墓葬考古队领队潘伟斌先生认为，该墓系魏明帝曹睿的高平陵；古文字专家曹锦炎先生亦认同帝陵说，认为曹魏大墓可能为曹魏帝陵。石楬记载有“玄三纁二”，为赠币，是天子的葬仪；“绛九流（旒）一”，是象征天子身份的九旒旗帜。
有三枚石牌记载用翡翠（彩石）、白珠和金珠挍成“蝉”形饰，是天子所戴通天冠上的“金博山”。石牌记有九彩衮服的腰带、配有黄金制带钩、玉琢带扣，只有帝王才配服用；所记的“袿袍”“玳瑁钗”，以及戴“翡翠、金镂、白珠挍”之“胜”，皆是汉代帝后用的上等服饰。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赵超，洛阳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此次洛阳曹魏大墓考古队领队王咸秋都认为，墓主人可能是公主；王咸秋更进一步指出，极有可能是魏明帝曹叡极其宠爱平原懿公主曹淑与甄黄的合葬墓——甄黄乃魏明帝母亲甄氏已故侄孙，与曹淑冥婚。墓葬前室出土的“银鸠车一”和“七奠弊结”刻铭石牌，“鸠车”为儿童玩具，“弊结”是公主的发髻。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霍宏伟先生认为，曹魏大墓墓主人身份应高于皇后、贵人、公主。石楬载“七寸墨漆画金带梳具一合，金错镜、丹缣衣自副”可知其随葬“金错镜”的梳妆用具直径为七寸，而金错镜的直径必然小于七寸，结合曹操高陵出土一面镜子为九寸金错铁镜，曹休墓仅出土了一面接近七寸的普通铁镜来看，墓主身份应是介于魏武王曹操与壮侯曹休之间。
中央民族大学考古文博系副系主任刘连香则认为，墓主人可能是曹操次自曹彰。她根据墓葬规模和随葬石牌等来推定墓主的身份等级。利用所载“赠物”“器具”“乐器”“官服”等比较了东汉晚期帝陵与西高穴M2（可能为曹操高陵），认为墓主应为身份地位很高但稍低于曹操的王。经过梳理并利用排除法，曹魏三少帝和曹操诸子中地位较高诸王中唯有曹彰与墓葬相符。根据所载乌灶、头带扣来看，应与曹彰事迹有关，史载其于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击代郡乌丸，身自搏战，大破之。时鲜卑大人轲比能见彰力战，乃请服，北方悉平。
尽管对墓主人身份尚不能定论，但对于同样出土石楬的曹操墓，以及对曹魏皇族丧葬制度的了解，石楬的信息量都非常大。前面“金错镜”尺寸便是对判断墓葬等级很重要的信息之一。石楬记一件容量为三合的银质香炉，自附承盘和红色缣包装袋。汉·曹操《上杂物疏》有记：“御物三十种，有纯金香炉一枚，下盘自副；贵人公主有纯银香炉四枚，皇太子有纯银香炉四枚，西园贵人铜香炉三十枚。”
距离初次发现西朱村曹魏大墓六年后，出土的325件石楬终于被完整地整理、研究并编辑出版。一直以来，它们大多保存于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内，平时难得一见。2019年轰动日本的“三国志”特展中，除了展出曹操墓石牌外，曹魏大墓中出土的石楬展出了三枚。
为使这批品相完整、规模较大且艺术价值极高的石楬（含残片）全部公布于世，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与中国美术学院汉字文化研究所共同组成考证、摄制、传拓、编辑团队，对这批新出土的石楬开展了细致的整理研究工作。团队通过精良的拓制技术、高清的影像采集手段，全方位、多细节地呈现整批石楬的文物原貌与书法价值，同时对石楬铭文做了详细的识读，并由古文字专家曹锦炎撰写石楬镌刻名物的分类考证。2021年6月由上海书画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流眄洛川——洛阳曹魏大墓出土石楬》，更注重图版、考证的权威性，艺术与学术的高度结合，严谨、全面地反映新出土材料的各方面意义。
史家珍 曾任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现任龙门石窟研究院院长。一直在文物保护、田野考古一线工作，先后主持发掘了洛阳市栾川县伊河南岸孙家洞旧石器遗址发掘等数处大型古代遗址和洛阳汉帝陵等数十座重要墓葬的考古发掘工作。2015年曾主持西朱村曹魏大墓考古发掘和文物研究保护工作。
曹锦炎 古文字专家，长期致力于古文字、青铜器研究，出版专著(包含合著、主编)十余种，发表论文八十余篇。
王咸秋 洛阳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致力于汉晋时期墓葬研究。先后主持曹休墓和西朱村曹魏墓的考古发掘工作。
孔 震 传拓专家、收藏家、中国文物学会青铜器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参与殷墟青铜器全形拓拓制，为国内数家知名博物馆馆藏文物制作拓片。
摄 影 任 超 著名文物摄影师，李零教授合作摄影师，故宫专题项目摄影师，长期从事博物馆馆藏文物和历史古迹的摄影工作。
小楷书写 丁万里 青年书法家，中国美术学院书法博士、杭州师范大学副教授，长期从事书法创作和教育工作。
本书原石照片全部由与李零先生有长期合作的文物摄影师任超拍摄，从专业的角度将石楬的质地和铭文的笔画清晰的表现出来。
石楬拓片均由著名传拓专家孔震先生亲手拓制，历时数月得以完成。所拓字口清晰，线条劲挺，拓墨层次分明，对石楬的残损用淡墨拓出更具有立体感。
编排过程中为了让读者能够清晰看清铭文字口，对图版略作放大，书后选用九种书法风格不同的原石照片进行超大细节放大图版。
精拓铭文原大与原石照片放大同页对应，编排合理化、人性化。
为了使读者能够轻松查阅石楬文字，并清晰地比对石楬文字字体风格，书后还编排了单字字形表，以及笔画索引和拼音索引，方便读者查阅。书中还涵盖了石楬铭文的详细释读，以及石楬篆刻名物的分类考证。
流眄洛川洛阳曹魏大墓出土石楬（全两册）
史家珍，曹锦炎
王咸秋，孔震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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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拓片采用高清600dpi扫描，350dpi精细印刷。开本：12开 页数：3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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