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说案】杀贼可恕 不孝当诛

“杀人偿命”，不孝敬父母只是道德问题，即使情节严重，构成违法犯罪也不至于搭上性命。但明朝冯梦龙《增智囊补》中记载了一个案件，有个农民看见有人翻墙入室，以为是窃贼，持刀将其杀死。不料死者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刑部官员张晋认为儿子很富，父亲竟然被逼为盗，将不孝之子处死。从此案可以看出，在当时，不孝是比杀人更为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初刻拍案惊奇》第十三卷《赵六老舐犊丧残生  张知县诛枭成铁案》就是据此撰写的。

含辛茹苦

明朝时候，赵六老老年得子，生了儿子赵聪，如获至宝，百般呵护，娇生惯养。就是赵聪进了学堂，也怕他辛苦，怕先生拘束，读不上几句书便歇了。直到十四岁上才读完经书，十五岁请师教他试笔作文，赶考童生，枉花了许多银两，考不上学，只落得个家境窘迫。只有替他娶媳妇，花钱攀高枝，娶了已故殷太守的千金为媳妇，赵六老脸上甚是光彩。

但为娶媳妇赵六老向刘上户家借了四百两银子，又向褚员外借了六十两，都是王三做的中人。因殷家有三千价值的嫁妆，殷氏自视高贵，不把公婆看在眼里，又唆使丈夫做那悭吝惨刻之事。自殷氏当了家，赵六老夫妻缺吃少穿，开口讨要，只招得一顿臭骂，赵老娘气病交加，未过三年气绝身亡。

即使赵老娘停尸在家，赵聪俩口子也不闻不问，无棺材可装，赵聪答应让赵六老赊一个便宜棺材，殷氏却一毛不拔，最终还是赵六老翻箱倒柜，用几个衣服抵了棺材钱。

饥寒交迫

寒冬腊月，赵六老身上寒冷，只得将一件夏衣当给儿媳，本该七钱银子的衣服在儿媳处只当来四钱。又赶上王三上门讨债，赵六老走投无路，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赵聪，但赵聪正在设宴招待殷家大公子，整日价吃酒，赵六老不敢打扰，只得俏悄吃自己的糙米饭。

第二日，等赵聪起身才敢提起，赵聪反问谁家娶媳妇是儿子出钱，赵六老解释说是挪借，还是碰了一鼻子灰。而王三又杜门催讨，赵六老只得向王三下跪求情，以家中尽有的衣服首饰清了利息。不几日，王三又来催要刘家四百两银子的利钱，赵六老只得请求儿子救命，但赵聪却咒骂说死便死了，活着也无干。

行窃被杀

赵六老扯住儿子，哭天喊地，被乡邻劝开，千思万想，想出一条计来。当晚，赵聪夫妻听见房里有脚步声，疑是有贼，但他家因有家资，时常防贼，早有防备，也不做声。后又听到小声开门，将近床边，赵聪也不做声，等其近了，悄悄的从床底下拾起平日藏下的一把斧头，趁势一劈，只听扑地一响，往床前倒了，赵聪赶忙爬起，再加两斧，再无声息。

赵聪便叫醒殷氏，点起火来，恐怕外面还有同伙，先呼喊地方邻舍，许多人一齐拥进来。只见墙门左侧，老大一小壁洞，一个死尸，头劈了两半，仔细一看却是赵六老。赵聪夫妻慌了，哭鼻流泪的说不知是父亲，只判断是贼，并非故意。众邻居也安慰说既是做贼来偷，怪你不得，只是事体重大，必须报官，哄到天明即将赵聪押到县衙。

不孝当诛

知县张晋，清廉正直，明察秋毫，问了缘故，差人验了尸首，作出判决，认为赵聪杀死亲生父亲，应该定为十恶十恶不赦的重罪。承办人员孔目报告说，赵聪虽然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罪该万死，但事情发生在深更半夜，以为是强盗入侵，委实不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可以不立即执行死刑？赵聪的亲戚朋友也纷纷为他求情。

张晋却坚决反对上述说法，提笔作出判决：“赵聪半夜杀死小偷，本来是可以饶恕的。但是，他不孝敬父亲，大逆不道，应该处死。赵聪作为儿子，家庭富裕，而他的父亲竟然饥寒交迫，逼迫行窃。赵聪的不孝罪行，昭然若揭，怎么能不判处死刑？”

张晋立即命令手下人等，将赵聪重打四十大杖，戴上了死囚的枷锁，押入专门的死刑犯牢房。想到赵聪的种种不孝行为，左邻右舍也觉得张晋断的公道，都心服口服了。

溯根求源

儒家始祖孔子以仁入礼，突出了礼的伦理性和强制性，将礼教的“五伦”原则条文化、制度化，作为处理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关系的行为准则，用其定亲疏，别同异，辨是非。孔子首倡正名，要求立法必须名正言顺，严格遵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宗法等级名分，用强制手段纠正各种违反等级名分的混乱现象。

其实，儒家所说的礼正是广义的法，既包括国家的政治、法律制度，也包括指导立法、司法的基本原则。孟子把仁义礼智四大伦理作为施政执法的基本纲领，倡导仁政，使礼成为国家意志的体现。说“无君无父，是禽兽也”，对人伦的违背就是最大的罪过，要严惩不贷。荀子指出，沟通礼法，使礼治理论化、系统化、制度化。

在我国历史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维护封建专制制度的精神支柱和制订封建法律的根本原则，是封建正统法律思想，根据这种根本原则制订出各种法律法令，稍为违反即严加惩处。历代封建统治者对违背父为子纲的行为名之为不孝，要按律治罪，规定为重罪。十恶罪中就以违反三纲的极多，要处重刑或极刑，决不宽恕、赦免。赵聪“杀贼可恕，不孝当诛”，也就不难理解了。（作者单位：甘肃省民勤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