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赏析】管帐二十载店主赢利数百万 携银五万两伙计失踪忽然间 ——清朝名吏张船山妥处有功店伙携款失踪案
判词赏析
精明伙计为店铺老板管帐20年，赢利六七百万，无一差错。谁知突然失踪，并卷走店铺银子5万两，还留下亲笔书信，说是临时急用，过后本息如数奉还。店主上报官府，应该如何处理？请看清朝诗画名家张船山在担任莱州知府时审理的这一案件。
案情与判决面对廿年伙计突然失踪，五万白银书信借走，扑朔迷离的复杂案件，张船山经审理作出如下判决：
禀悉。店伙孟良卿临走时卷去五万金。究为何种款项，是否为临行时所窃取，抑为二十年来陆续挪用，至今积成此巨大整数者？而此五万金以外，有无其他款项，来禀均未声明，殊为不解。
本府又查阅来禀，发生一种怅触：良卿在汝店肆，已有二十年，平日矢勤矢慎，尽忠竭智，为同事所叹服，即尔亦信任不疑，款项之进出，二十年来，不下百万金，从无差误，亦可谓可靠之店伙矣。
乃临末竟有如此一着，是诚尔所不及料，不特尔不及料，恐凡认识良卿者，均不及料，知人知面不知心，此语益不诬矣。
今既卷取巨款，逃遁无迹，应准如所请。一体饬属踩缉，以儆贪婪而防效尤。
抑本府又极为良卿惜也：良卿在尔肆中，每年赢余，可有三万以外。二十年来，当不下六七十万，是虽尔肆之资本充足，然亦非良卿之力不及此。今日果有急难，何不直向尔店主商借，开诚布公，推心沥肝。以本府测度，良卿既与尔有二十年宾东之谊，又一手获利六七十万金，以助尔发达，则此五万金者，在他人视之，诚为巨款，而在尔二人之交谊上情况上观之，正亦未见其巨。
既有急难，非此不可，本府想尔亦未尽竟拒绝到底，坐视彼窘急无状，如是岂不身名两败？乃计不出此，行？箧探囊之术，以自干罪戾，致遁避无踪，不能见面。何智于二十年，而愚于一旦？本府
亦实为之悼惜也。呜呼，用人之难，于此可见；知人之难，更于此可见。既据分禀。仍仰候抚臬两宪批示遵行。此批。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省潍县人孙继孟开有一个绸缎店铺。孙继孟雇佣孟良卿为店铺伙计，孟良卿勤快能干，很快掌管起店铺主要事务。绸缎店铺因此财源滚滚，赢利不断。每年的赢利超过3万两，店铺中的帐目都井井有条，分毫不差。孙继孟因此放放心心的让孟良卿独当一面，自己则逍遥自在，乐得每日数钱。日积月累，20年过去了，店铺的赢利超过六、七百万两。
但天有不测风云，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六月初二日，孟良卿竟然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绸缎铺。孙继孟顺理成章的认为孟良卿有事外出，也不以为然。3天过去了，孟良卿仍然没有露面。孙继孟派人到孟良卿家中去问寻，却扑了空，孟良卿的家中竟然铁将军把门，没有一个人，孟良卿在几天前突然举家外出了。孙继孟感到问题的严重，立即着手盘点绸缎店铺帐目，竟然发现帐面上少了5万两银子。
孟良卿也是明人不做暗事，在帐底下给孙继孟留了一封信，说自己因为遇到紧急困难，万不得已，拿走店铺中的5万两银子，恳请店主孙继孟原谅，自己一旦渡过这个难关，一定连本带息全部归还。
虽然看到孟良卿的亲笔信，但哪里有这样先斩后奏向店主借钱的？况且，5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比孙继孟的店铺整整一年的赢利还要多。店铺管事携款外出，这还了得？孙继孟立即向县府衙门报案。县衙接到报案，多方寻找，不见孟良卿的踪影，束手无策。孙继孟就向莱州府递交状词，要求抓紧处理。
知府张船山接手案件，分析指出，孙继孟的店伙孟良卿，临走时卷去5万两银子，究竟是什么款项？是这次临时出走时所盗窃的，还是他任职20年来陆续挪用，积少成多，以至于达到5万两的巨大数目？除了这5万两银子，孟良卿是否侵占了孙继孟店中的其它款项？这些问题，孙继孟的状子中都没有涉及，张船山对此大惑不解。
张船山反复查阅诉状，不禁感慨万端，孟良卿在孙继孟店铺中，已经管帐20多年。长时间以来，孟良卿一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尽心尽力搞好工作，不仅仅同事赞同、敬佩，店主孙继孟也对孟良卿深信不疑。因此，20多年来，由孟良卿经手的银子不下几百万两，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差错，足以证明，孟良卿是店主孙继孟非常可靠的伙计。
天有不测风云，没有想到，在工作20多年后，孟良卿竟然携款出走，显然是孙继孟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这不仅是孙继孟没有想到的，也是所有认识孟良卿的人没有想到的。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竟然千真万确。
现在，孟良卿既然携款出走，杳无音信，店主孙继孟已经向官府报案。知府衙门按部就班，应该准许孙继孟的报案，通知相关地区进行侦察、通缉，以便惩戒贪婪财产、违法乱纪者，以儆效尤。
与此同时，张船山又特别为孟良卿感到惋惜。孟良卿在孙继孟的店铺中掌管钱财20多年，每年店铺的赢利超过3万两银子，前后20多年，总计赢利不少于六、七十万两。究其原因，实事求是的分析，一方面是因为孙继孟店铺中的资金充足，但如果没有孟良卿的得力、苦心经营，也绝对不会取得这样好的经营业绩。孟良卿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紧急困难，为什么不推心置腹，开诚布公，当头对面的向店主孙继孟提出，请店主借给他5万两银子？
张船山考虑，孟良卿既然与店主孙继孟有20多年的合作友谊，又辛辛苦苦为店主孙继孟赚取赢利六、七百万两，帮助孙继孟的店铺与家业兴旺发达。
借用5万两银子，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是个天文数字，存在相当难度，但从店主孙继孟与伙计孟良卿的合作与情谊上考虑，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大数目。孟良卿既然存在紧急困难，必须动用5万两银子，想来，孙继孟也不会不念及情谊，婉言谢绝。
如果孙继孟看到店伙孟良卿身陷困境，束手无策，而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岂不造成孟良卿不能到孙继孟的店铺上班，最终导致孙继孟的店铺无法经营，不能赢利？如此一来，孙继孟岂不是既失去了银子，又失去了帮助伙计的好名声？名利双双受损。
孟良卿能成功掌管店铺20多年，精明强干，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如此体面可行的办法？而出此下策，干起梁上君子的勾当？以致于身败名裂，涉嫌犯罪，因此消声匿迹，杳无音信。孟良卿为什么聪明伶俐20多年，而一时愚昧？张船山深深为孟良卿扼腕长叹。哎呀，店铺使用员工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知人识人的难度，由此昭然若揭。
公事公办，张船山只能根据孙继孟的诉状，通知下属地区通缉抓获孟良卿，同时请巡抚与相关司法人员批准、配合。面对店主孙继孟的报案，知府张船山按部就班的发出通缉令，通告各方面抓获孟良卿。
启迪与思考张船山判处的有功店伙携款失踪案，其实是一桩劳动关系纠纷。劳动关系是生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之一。劳动关系是否和谐，事关广大职工和企业的切身利益，事关经济发展与社会和谐。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和谐劳动关系的意见》（中发[2015]10号）明确指出，坚持促进企业发展、维护职工权益，坚持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关系，推动中国特色和谐劳动关系的建设和发展，最大限度增加劳动关系和谐因素，最大限度减少不和谐因素，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社会和谐稳定，凝聚广大职工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提出了坚持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则。统筹处理好促进企业发展和维护职工权益的关系，调动劳动关系主体双方的积极性、主动性，推动企业和职工协商共事、机制共建、效益共创、利益共享。
不依规矩，不成方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三条规定“劳动者享有平等就业和选择职业的权利、取得劳动报酬的权利、休息休假的权利、获得劳动安全卫生保护的权利、接受职业技能培训的权利、享受社会保险和福利的权利、提请劳动争议处理的权利以及法律规定的其他劳动权利。劳动者应当完成劳动任务，提高职业技能，执行劳动安全卫生规程，遵守劳动纪律和职业道德。”《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十六条规定“劳动合同是劳动者与用人单位确立劳动关系、明确双方权利和义务的协议。建立劳动关系应当订立劳动合同。”第十七条规定“订立和变更劳动合同，应当遵循平等自愿、协商一致的原则，不得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劳动合同依法订立即具有法律约束力，当事人必须履行劳动合同规定的义务。”上述规定，为我们构建和谐劳动关系提供了法律指引。
张船山判处的有功店伙携款失踪案，廿年伙计突然失踪，五万白银书信借走，案件情节扑朔迷离，张船山深感店伙辛苦经营功不可没，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携款失踪令人惋惜。
难能可贵的是，张船山并非只是发出一纸通缉令完事，而是设身处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孙继孟与孟良卿的合作赢利进行了客观分析，告诫孙继孟客观公正的对待孟良卿。并且为孟良卿惋惜，叹息其大路不走走小路，能够辛苦经营20多年为店主赢利六七百万两银子，而一时糊涂，涉嫌犯罪。这不仅对孙继孟与孟良卿案件，对于所有的劳动关系案件，至今仍然富于启迪。 （作者单位：甘肃省民勤县人民法院）
本期责编：焦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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