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机制造，日俄的前车之鉴，中国的必答之题

通过上一篇文章《大飞机梦碎——日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大家可以感受到大飞机制造是多么艰难。

强如俄罗斯这样的老牌航空强国，竟然也是那么步履维艰，难以重现苏联时期的辉煌。

俄罗斯的拉垮原因很多，比如项目推进还是有点急躁，管理不够规范，售后服务跟不上，从业人员培训不足、麻痹大意等等。

大名鼎鼎的战机设计局苏霍伊，为了开拓民航市场，沥尽心血操刀了SSJ100支线客机，可以说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SSJ100立项是在2000年，完全按照欧美标准设计，2008年实现首飞， 2011年取得了欧洲的适航证，并实现首架商业航班执飞。

当时的苏霍伊可以说是踌躇满志，拿出极大的热情去全世界各地跑市场。2012年5月，就来到了东南亚进行推销，这里老客户比较多。

印尼、马来西亚、越南、缅甸等国，都买过苏霍伊的苏27和苏30战机，且这里的国家岛屿众多，对支线客机的需求比较大。

苏霍伊的SSJ100全球促销活动，东南亚放了两站，一站放在了缅甸，一站放在了印尼。这两个国家的面积，分别是东南亚的第二和第一。

印尼是世界第四人口大国，面积也不小（190万平方千米）。然而比较头疼的是，2.7亿人口分散在全国17506个岛屿上，交通非常依赖航空和海运。

为了推销飞机，苏霍伊拿出了极大的热情，大家不仅可以随便摸，还可以随便上。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带客户上天兜风体验。

苏霍伊对这次大促销很重视，派出了最顶级的功勋试飞员亚布隆采夫，战机飞行员出身，飞行时长超过了9000小时，能够驾驶80多种飞机，驾驶经验极为丰富。

为了给金主爸爸极致的体验，空乘不仅拿出了顶级服务，还允许乘客自由走动，甚至可以走进驾驶舱观摩先进的操控系统，机长还会耐心地回答大家提问。

所以整个兜风过程既刺激又轻松，充满了欢声笑语。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飞机很快飞到了航线的最远处，按照原计划飞机该返航了。

但这时，驾驶舱走进来一位懂行的客户（也是一位飞行员），他对飞机驾驶舱表现出来很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全自动地形感知和预警系统。

机长怎么好驳客户的面子，于是决定临时加项，增加了一场盘旋和讲解，并得到了空管的允许。

SSJ100的转弯方式是旋钮操作，极为简单方便，旋钮旋转90度，飞机就转向90度。亚布隆采夫也极为得意，滔滔不绝向客户介绍这种旋钮的先进性。

机长讲得正上头呢，突然自动报警装置嘟嘟嘟响了起来，屏幕上也跳出了“FBI Warning”字样，机长、副机长和乘客都一脸懵逼。

副机长就拿起机场给的飞行简报一看，更尴尬了，因为地图显示附近地形空旷。机长赶紧向顾客解释：不好意思啊，应该是数据有误。

然后机长赶紧顺手就把自动报警装置给关了，继续推销。可是28秒后，他们没来得及后悔，飞机就撞上了火山，把金主爸爸全给火化了。

而这座火山就是位于爪哇岛的萨拉克火山，是印尼出了名的飞机墓地。此前十年间，这里曾经发生了六起航空事故。

根据黑匣子的记录，飞机撞山之前里边依然是高谈阔论、欢声笑语。机长按旋钮的时候，少旋转了半圈，飞机朝着火山方向飞去，而云层恰好遮挡住了视线。

警报响起之后，副机长拿起的飞行简报，上边的地图是错误的，没有标注这座火山位置和高度，于是机长副机长都认为这里是一片平地。

印尼的航空管理局多拉垮？已经摔六架飞机了，居然还不更新山头的地形数据。按说起飞前，有介绍地形和天气的简报会议，可试飞员英语不太好，就没参加。

地面上值班的空管也是不靠谱。在给飞机加备注的时候，一看到苏霍伊字样，就直接给备注了苏30。一是当地空域苏30经常出没，二是SSJ100不常见（新机型）。

当天值班室三位工作人员只到了一人，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工作，雷达显示这架飞机飞行异常，但是他认为是一架军方的苏30。

他认为，这可能是军机在训练，故意增加难度，所以他就没当回事。当时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事，需要监控十多架飞机，有点疲于应付。

所以这是一场各种不靠谱叠加起来的人为事故。但凡有一个环节能纠正一下，就不会发生如此惨剧。虽然这次事故与技术无关，但苏霍伊却遭到了沉重打击。

这次事件之后，不但没有拉来新订单，原来的200多架订单也被取消了，苏霍伊的SSJ100出师不利，加上此后暴露出来了一些技术问题，项目更加难以为继。

这事件教训极为深刻，我们当引以为戒。所以无论是ARJ21还是C919、C929，质量上要严格把关，管理上更是不可松懈，安全无小事不是一句空话。

俄罗斯民航飞机发展不顺利，有诸多偶然和必然因素，但根本原因还是苏联解体之后国力持续衰微，资金投入不足，人才不断流失，产业链破败不堪，市场份额萎缩。

俄罗斯的航空工业虽然拉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瘦死的马大，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俄罗斯还将是世界航空工业领域不可小觑的力量。

为什呢？一是俄罗斯有技术和工业底子；二是被西方封锁，只能依靠自己；第三，有国内的市场也有国内的需求，足以保住国内航空工业的苗子。

上一篇还提到了日本。不可否认日本曾经是一个制造业强国，在波音787中，日本的份额占到了惊人的35%。

但是日本的MRJ支线客机，三菱折腾了20年（2003年立项），花了一万多亿日元（折合500多亿人民币），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几天项目彻底玩完。

上一篇也给出了原因，原因就是日本制造业整体上堕落了。实际上日本的大飞机梦，本来就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春梦，失败是迟早的事。

很多领域，小国是不配玩的，只能给大国打下手，航空航天领域就是典型的例子。不顾自身实力硬上，到最后只能是头破血流。

玩航空得有这样几个要素，而且缺一不可，资金足够多，技术足够硬，市场足够大，国土足够大，主权足够独立。

日本的确曾经有几个糟钱，经济上迅猛发展，差点把美国爸爸吓一跳。日本曾是制造业强国，可是那已经是过去了。最近几年，日本制造业连续爆出了造假几十年的丑闻。

而在航空工业领域，日本的技术并不够硬。毕竟被美国爸爸阉割了，也硬不起来。虽然说给波音做配套，但并不掌握航空工业的核心技术。

就算是在美国爸爸的技术加持下，攒出了飞机，这个项目也迟早要黄，因为没有市场。没有市场的原因是，国土不够大。

本土市场，是本国航空工业的基础。有了市场哺育，本国的产业才能发展。而飞机制造，一定得是大国。就好比新加坡，飞机还没起飞就出国了，要啥飞机，自行车就够了。

日本总面积37万平方千米，且地形狭长，长途用干线客机，短途用新干线高铁。新干线高铁也用不了几根，一根就够了。

日本要想做成，必须有海外市场。然而日本既不懂得睦邻友好，主权也不独立。主权不独立，就无法保护本国航空企业的利益，最后只能被人收割。

要不是欧盟抱团，空客早就被美国干死了（波音是干不死空客的）。波音和空客之间的补贴大战打了将近20年。

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动用情报部门，通过窃听获取了空客贿赂沙特的证据，然后通过威胁手段，搅黄了沙特采购空客的60亿美元的民航大单。

加拿大已经够听美国的话了吧，但是美国收拾起加拿大来可是毫不留情的。加拿大的庞巴迪，那可是民航支线客机的佼佼者，是世界第三大客机制造商。

但是从2017年开始，庞巴迪为啥贱卖了自己的民航客机业务？就是因为实在是扛不住美国爸爸的打压了。

2016年，庞巴迪交付了首批CS100飞机（100 ~130座），加长款可以到160座，其中有75架卖给了美国达美航空，这动了波音的奶酪。

波音那可不是好惹的，可以说是合众国长子，于是向政府爸爸控诉庞巴迪，拿了加拿大政府的补贴，然后欺负你儿子（向美国倾销飞机），你得管！

2017年，美国政府为了力挺波音，准备对庞巴迪每架飞机销售征收300%的关税，这可要了庞巴迪的命。

斗肯定是斗不过波音，自己的爸爸又不给力，于是一气之下，给自己新找了个爹。2017年10月庞巴迪以1美元价格将C系列股权出售给空客。

2018年，庞巴迪卖掉了“冲锋”系列涡桨支线客机；2019年，庞巴迪又把CRJ支线客机卖给了日本三菱重工的MRJ项目（前几天彻底黄的那个）。

看到没有？美国为了波音，盎格鲁撒克逊的嫡系兄弟加拿大都收拾，日本的飞机就算做起来，美国也会毫不留情进行打压，没有主权就是这个下场。

这就是日本为啥不能发展航空工业，迟早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技术有实力也不行，关键是国内外都没有市场（市场小），政府也没能力保护企业。

咱也不是看不起小国，大国有大国的纵横披靡，小国有小国的生存智慧，就怕那种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净干些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事。

这种错误，小国容易犯，那就是过度膨胀，正如《韩非子·亡征》所言：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对大国，也有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穷兵黩武、滥用大国地位，比如美国。20年后，我们会这样评价美国：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2000年前后的美国，可以说是如日易中天，技术上一手遮天，经济上也生机勃勃，军事上独霸全球，全球软硬实力都达到顶峰。

当时占世界GDP高达30.4%也就算了，那么大经济体量增长率能常年保持在4~5%，关键是每年财政都能盈余。

只可惜盛极而衰，鼎盛中的美国有点忘乎所以，开始四处征伐，又是在阿富汗打帐篷，又是去伊拉克猎骆驼，又是到叙利亚偷石油，同时还在全球搞颜色革命。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穷兵黩武掏空了美国财政，耗费了美国国力，关键是让美国点错了科技树，研究出了防弹咖啡杯这种黑科技，还研究出了100多种导弹打帐篷的技术。

美国最先进的朱姆沃尔特（Zumwalt按祖母玩他好记）号驱逐舰，有天生的设计缺陷。因为这么一款驱逐舰，出发点竟然是对地攻击，竟然还是为了打帐篷。

实话实说，依2000年的实力，美国是有能力把星球大战计划给坚持下去的。要是坚持下去，说不定月球基地都有了。可现在，美国打个气球都费劲。

就算是不搞星球大战，搞一搞芯片，搞一搞新能源，拜登就不用瞎折腾了。那个时候遏制一下我们，哪有我们活路？我们要比现在困难很多倍。

所以20年后我们回头再看，美国就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幸亏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也幸亏历史没有假设。

不过，对于我们这样一个14亿人口的大国，也有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拎不清自己是个天然的大国，没有大国之志，或失去了大国之志。

对于我们这样的大国，不可能像韩国日本新加坡那样，靠着抱大腿就能过得很好，因为我们自己就是大腿（众人皆可降美，唯中国不可）。

对美国来说，我们天然就是个威胁。中美关系曾经好过，但那是因为当时美国认为有更大的威胁（先是苏联，后是恐怖主义），暂时放松了警惕。

可以说，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这是帝国主义侵略和剥削本质决定的。认清这一点，是我们最大的清醒。

基于这个判断，我们做什么事必须要立足于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个跟改革开放不矛盾，改革开放也是立足于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改革开放。

我们当然要积极参与全球化，但前提也少不了独立自主。不然别人一卡，我们死了。立足于独立自主的前提下，我们不仅要积极参与，还要领导全球化，这是大国的自觉。

对于众多中小国家来说，抱大腿是生存之道，但具体是哪根儿大腿其实无所谓，但必须是好粗好多毛。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自己必须尽快又粗又硬。

所以投降和绥靖，失去大国之志，是我们最大的危险。很欣慰，我们的网民大部分都很清醒，对国家有了很高的期待，各种要求都很苛刻。

比如国力要跟美国比，福利要跟北欧比，环境要跟加拿大比，光刻机要跟荷兰比，芯片制造要跟台积电比，相机要跟佳能比，C919要跟波音比，电影要跟日本比……

我们对国家的要求简直是万能的，高铁、核电、火箭、核潜艇、空间站都有了，大家还不满足，还揪着圆珠笔头不放，结果太钢一小炉60吨，把欧洲好几家百年老店送走了……

要求国家有先进光刻机不过分，要求圆珠笔钢珠全国产，要求口罩钢条全国产，要求疫苗玻璃瓶全国产就有点过分了，总得给国外同行留点活路吧，赶尽杀绝不好。

回到大飞机，中国必须攻克大飞机制造，而且最终要实现完全的独立自主，包括民用航空发动机，包括航电系统，包括飞控系统，包括记载设备等等。

这其实还是最低要求，我认为我们不能满足民航大飞机ABC的格局（A：Airbus空客，B：Boeing波音，C：COMAC中国商飞），我们要的是CBA的格局，或者是只有我C。

为什么？因为这是一条大腿的自我修养。14亿人口的现代化，需要很多高附加值产业链的支撑，而航空产业是我们的必答题。

航空产业，尤其是大飞机制造，是工业皇冠上的明珠，是制造业的最高端，上下游的产业链极长，对其他科学技术也有极强的带动作用。

航空科技，曾经有力地带动了力学、材料科学、自动控制、电子技术、信息技术、制造技术、冶金、医学、气象学等基础科学技术的发展。

航空科技，也曾推动了新材料、新能源、高效计算机技术、先进微电子技术等新兴科学技术的诞生，催生出一大批新工艺和新方法。

中国作为制造业第一大国，把航空工业做大做强，是实现伟大复兴的必答题，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必然之举，对全人类发展具有引领作用。

我们又粗又硬又长（产业链），才能让给众多中小国家带来愉悦感，带来安全感，带来满足感。我把这种现象称作国力外溢效应。

以后再聊中国航空产业的现状和布局。欢迎阅读上一篇文章《大飞机梦碎——日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