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们等得起，我们客厅里堆着的200袋巧克力也等不起了。”位于悉尼的欧文（化名）向《澳洲财经见闻》表示，如果没有发生疫情、澳洲政府不曾颁布针对中国的旅行禁令，往返中澳之间的航班也没有陆续被取消——那么此时的他本应与未婚妻带着这些巧克力和其他礼物，早就一道回到了对方在中国的老家，并紧张地准备一场宴请宾客近两百人的婚礼。“他们告诉我，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婚礼中，新人需要给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都派发喜糖和礼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会买这么多巧克力——但悉尼的这个夏天这么热，这些巧克力没准都已经坏了。”欧文啼笑皆非地补充道，“我想它们和我们一样，还需要等多久才能去中国呢？”与欧文本人一样被“滞留”在悉尼家中的部分巧克力 / 被访者供图他表示，自己虽然对于这次赴华旅行的突然取消颇有些懊恼，但也不完全是意料之外：“说实话，在一月中旬刚开始看到新闻的时候，我那时在出差，心里嘀咕了一下——不知道这趟中国还去不去得成。但那时候，我爱人还没觉得疫情有澳洲媒体报道的那么严重，以为大概一两周就能控制局面，而且她的父母为婚宴准备得那么用心、又邀请了那么多客人，实在不好意思通知取消。”“但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告诉我原本预订两个人往返中国的机票都给退了。”欧文补充，虽然收到了来自航空公司的全额退款，也并未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与损失，但他与未婚妻仍然对此失落不已，“我们为了这次去中国，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都提前搁在了一边，包括学习、考试、工作…但现在，全空了。”——这个去不了中国的可怜的澳大利亚人，正是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发酵下，澳洲政府颁布针对中国的旅行禁令所影响的人群的一道缩影；也正是因为这一封寥寥数行的禁令，使得远远更多可怜的中国人来不了澳大利亚。2月13日，澳洲总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宣布，原本应于周六2月15日到期、为期两周的中国旅客入境禁令将再延长一周，而且每个星期都会重新审议。Scott Morrison / 来源：Getty
他表示，澳洲政府十分清楚该禁令对澳洲经济所带来的影响，但是政府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澳大利亚人的健康和安全，“我们并非轻易做出这一决定，我们十分清楚，这些措施所带来的不便以及造成的经济影响。”一同出席记者会的澳洲首席医疗官墨菲（Brendan Murphy）表示，做出延长一周的决定是鉴于中国的病例数还在增长，虽然从中国其他省份来看新增病例增速放缓，但还是在增长，尤其是湖北的形势仍然“引人注目”。截至2020年2月14日，澳大利亚确诊15例，其中新州与维州各4名患者均已治愈，但中国的形势仍然严峻 / 来源：腾讯新闻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澳籍公民、PR（永居）及直系亲属以外：所有来自中国的、或者在过去14天内曾到访过中国的人，都至少得在2月22日之后才能入境澳大利亚。“——那是在最乐观的情况下，” 小张（化名）难掩无奈地评论了这条刚公布不久的新规，“也是我们最希望出现的情况——4月份之前能都结束吧，像钟南山院士说的一样。”目前仍然滞留在湖北省的小张告诉《澳洲财经见闻》，他原本打算在中国过完年就返回悉尼工作，但没有意料到，疫情局面自从武汉“封城”开始后便急转直下；接着没过多久，由于所在的省份也封锁了出入通道，他便只好退订了回程机票在家远程办公。虽然在家的办公环境更放松，但由于在中国翻墙信号总是时好时弱，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早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就不回来了，肯定会另作安排，”小张感慨道。“我的工作性质还能满足在家办公，留学生就更惨了。在澳洲的有些大学虽然通知了线上选课，但仍然要求学生至少在三月底之前回校——新南威尔士大学更是甚至已经放弃第一学期了。”
据统计，在澳洲近三分之一的留学生因为旅行禁令而滞留在中国，这些人正在考虑到另一个国家学习/来源：AAP
他补充，由于通知中提到可在除中国以外的第三国待满14天入境澳大利亚的条件，便有不少留学生采取了在抵达澳洲前、先在其他国家“流浪”两个礼拜的迂回政策；而仍然对中国游客开放的泰国，也因其落地签政策的便利性成为了最流行的中转地之一。事实上，澳大利亚教育、技能和就业部曾于本周初在官网上发布有关留学生“可能”通过第三国返回澳大利亚的相关建议，并补充举例：如果一名留学生于2020年2月3日离开中国大陆前往马来西亚，那么只要该学生在此期间不返回中国大陆，就可以最早在2020年2月17日进入澳大利亚。小张表示，“这些人基本上在2月1日澳洲政府刚宣布旅行禁令后不久就去了泰国或其他国家，现在第一批应该也快满14天了。这个周末就能知道结果了。”“要是能动的话，我也早就去尝试了。” 面对有些突兀的追问，小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补充称，目前他与家人甚至连出入小区采购所需的食物与生活用品，都只能遵守每个家庭每三天派出一个代表的名额。2
澳洲政府「中国禁行令」的这笔经济账，到底该怎么算？
此时此刻，和小张一样被这封旅行禁令被澳大利亚“拒之门外”的中国人还有太多。——对于个人来说，这无疑造成了许多不便与损失；而对于在莫里森总理口中、并不是“轻易”做出这个决定的澳大利亚而言，这笔经济账又该怎么算呢？澳大利亚工商会对此表示，保护澳大利亚人免受病毒感染确实是“绝对首要任务”，但这对于澳大利亚旅游业是一个“灭绝人性的打击”。实际上，在对直接遭受「中国禁行令」影响的旅游业损失进行衡量之前，我们不妨可以先对照一下往年的数据——毕竟过去二十余年来，随着中国人民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出国旅游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也早已不是一件新鲜事：在1997年，出国旅行的中国人还仅为280万人次，但这个数字到了2018年就增长至7300万人次，仅次于德国、美国与巴西；就这些旅客们的目的地而言，澳大利亚虽然不如泰国、日本、越南、韩国等周边国家甚至意大利、美国受欢迎，但在2018年仍然以到访140万人次，被列为中国旅客的第17大目的地。事实上，自2017年以来，来自中国的旅客就已经超过新西兰，成为访澳海外旅客的最大输入源：据澳大利亚旅游局称，在截至2019年11月的12个月里，共有赴澳中国旅客144万人次，这约占访澳海外旅客总数的15%。不仅如此，中国旅客对于澳洲经济的贡献也比来自其它国家的旅客远远更多：据统计，中国旅客每人次在澳洲旅行的平均花费为9235澳元；相比之下，德国人的平均花费为5943澳元，美国人为5219澳元，日本人为4614美元，新西兰人为2032澳元。——这意味着，中国旅客往年每年为澳大利亚经济贡献约120亿澳元，占所有海外旅客消费总额的27%。而海外旅客份额又占澳大利亚旅游市场的约四分之一，这也意味着，在更大的范围内，中国旅客帮助创造了澳大利亚GDP的0.6%。不过，中国人在澳大利亚“更会花钱”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在于这次旅行禁令下另一个备受关注的群体——留学生。同样根据澳大利亚旅游局的数据显示，在144万人次的中国旅客中，有近27.5万人次(约20%)访澳是为了教育目的；而在142万人次的新西兰旅客中，这个比例却不到1%，即仅为约1.4万人次。其中，中国留学生平均每人次前来澳大利亚的居住时长为124天，平均花费2.7万澳元，这也比任何其他国籍的留学生都多——所有国际留学生的平均支出为2.2万澳元。别忘了，留学生除了支付高额学费、满足学业要求之外，还需要支付房租、各项账单与开销…实际上，留学生的开销占所有中国旅客在澳总消费额的比例高达约58%，即71亿澳元。作为澳洲各大高校开学高峰期，往年2月，会有二十余万人次的中国旅客抵达澳洲，是其他月份平均水平的两倍；然而在今年的2月，却因为一则横空出世的旅行禁令，打断了成千上万的中国留学生在澳大利亚的求学计划。据统计，中国学生约占留学生总数的30%——其中在大学部门，中国学生占全部付费留学生总数的38%，而留学生市场贡献了大学收入的23%，这也意味着仅中国市场就对该部门收入贡献了约9%；除此之外，还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来到澳大利亚接受职业教育和培训。回想2003年5月，由于当时“非典疫情”的爆发，当月仅有3100位中国旅客到访澳大利亚，是上一年度同期人数的四分之一；不过，在当年7月疫情控制住以后，次月的访澳中国旅客人数又飙弹至1.2万人。——在澳洲财政部的相关报告中，当年的非典疫情对澳洲经济的影响是“短暂且有限的”。但与非典相比，这次的新型冠状病毒无论是在感染人数与规模，还是中国本土以及在澳大利亚等其他国家在高压防控政策的体现上，事态似乎都远远更为严峻。这是作家方方很久以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回想起自己当初刚说时，体会还不深刻，但在这一次疫情爆发下，才意识到这句话真正铭心刻骨的含义。“其实没办法。谁也没办法。我们唯一的事，只能把这一切都扛下来——我们只能自己扛住自己所面临的一切。在有余力能帮人的时候，就帮着他人一起扛。无论如何，再扛他一周。”因为每扛过一周，也就意味着我们离这场疫情寒冬过后的春暖花开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