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新作 | 陈染：感动于沧桑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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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选·读
陈染，女，当代著名作家。生于北京。1986年大学毕业。已出版小说专集《纸片儿》《嘴唇里的阳光》《无处告别》《与往事干杯》《陈染文集》6卷，长篇小说《私人生活》，散文随笔集《声声断断》《断片残简》《时光倒流》，谈话录《不可言说》等几十种专著。在中国大陆和英美德日意韩瑞等十几个国家及港台地区出版了近200百万字文学作品。中国当代文学史重要的纯文学作家。
感动于沧桑之美
作者|陈染
有一天，一个十几年未见的老友忽然来电话，他说，他看到了某人在网上的一张照片，他多么希望还是原来二十多岁时“青春靓丽”的样子。
他的电话使我想到这个话题。
在我的感觉里，青春的美的确是光洁明艳、饱满灿烂、流光溢彩的，哪怕是掺杂了情绪化或者偏执的成分，哪怕青春是愤怒的，是对抗的，它依然是美妙的，令人羡慕的。但，仅仅是羡慕而已。它似一阵清朗而飘忽的风，抚在脸颊上，可一低头就不见了；如一声或清脆或低绵的呼唤，清晰地浮游而来，可一回眸就消散了，不见踪影，脆弱得转瞬即逝。
在我的审美感受中还有另外一种体验——不见得“怦然”然而的确“心动”的美，它是成熟的、内敛的甚而是沧桑的、凋败的，她的目光深澈，眼神盛满内容，眉宇间似有一种顾盼在无声倾诉，她的步履沉甸而从容，肌肤也在阅历的磨刀石上打磨过了，她的身上散发着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相混合的奇妙韵味，散发着由不动声色而滋生出来的幸福感，由深刻的孤独演变而来的随和淡定，这综合的味道让人驻足流连，让人久不散去，甚至多年以后，在某一个怀旧伤古的初夏或者暮冬时辰，我们依然会被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想念中。
这样一种由内在而散发出来的神韵，便美得令人心痛、令人心碎了。
这样的美，美得有“毒”。
这样的美，是需要闭着眼睛来看的。
如果说，青春的美是用皮肤来表达的，是用来触摸和感知的话；那么，成熟的甚而凋落的美便是从骨头里渗透出来的了，让我们感怀，让我们疼痛。除了让人想念，还是让人想念。
这也是为什么在落花流水般的岁月中，在浮光掠影的日子里，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依然有人牢记着那一句迷人而伤感的台词：“那时候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华年已逝、青春不再，岁月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脸孔和内心都雕刻了流失的痕迹。据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的体验，盛开是一种美；凋落更是一种美。而且，在华美与凄美之间，我选择后者。
当然，现实终归是现实，很多时候，文字是靠不住的。
2021.10.1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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