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艺术家杨传鸣:快乐的人和受苦的人
“你是一个受苦的人,我是一个快乐的人,兄弟,如果我们可以换一下就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与杨传鸣坐在沙县小吃的座位上,我在埋头吃饭,他没来由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杨传鸣是一个很快乐的人。
他经常和我说大话,大话的内容往往是他假如拥有了很大的一笔钱,来源往往是中了彩票或是找到了很有钱的投资人,他在这笔经费的使用上极为大方,他会为我们购买我们想要的礼物,或者是购置一套别墅让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住在一起,或者 ”搞很多很多的帅哥美女,有很多肌肉的健身教练,在一起玩游戏,喝酒,跳舞”说到跳舞的时候他就会跳舞,笑个不停。
我刚开始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有些烦躁,总想证明他说的这些没有可能,可他从来不生气,还是一直找我说着他的那些奇妙想法,慢慢的我察觉到,我的烦躁并不源他的胡思乱想,而是来自于他说的那一切我都渴望拥有,并且会因为不会真正的得到而感到烦躁,所以,我开始慢慢尝试加入他。
“等我们有钱会搞一栋大别墅,戴眼镜的兄弟(他一般这样称呼我)给你一间房。”
”那我得在我的房间外面种一棵柿子树,我喜欢吃柿子,也喜欢吃柿饼“
“好的兄弟,等我有了钱,给你买很多很多的柿饼。”
我就像一个笨拙且烦躁的人,被他手把手带领着走向一片轻盈快乐的世界里去了,这里我们都很开心,有时我也会模仿着他扭动身体跳舞,有些僵硬,没有他那么自然和热情。
很明显,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空想,他的想象往往还没有飘起来就会被人打断,他似乎也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快,所以也常常把”骗你干什么” “你不懂”这些话放在嘴边,丢给每一个企图阻止他想象的人,如果总是被别人拉回现实,他会用一种略有些无奈的语调对他们说 “假如,兄弟,我说是假如,你懂不懂啊……你好笨哦”
然后他就开始笑,似乎在用愉快的情绪在反抗那些企图把他拉回现实的人,他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话感到懊恼。“
他喜欢很多东西,美味食物和健美的肉体,华丽的衣服和二次元,似乎还有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里常用到的复姓,他给每一个他熟识的人都起了类似的名字,一个复姓,带一个他喜欢的美食的名字,比如
“爱新觉罗.烤鸭.公子小白。”
他的画的名字也这样,感觉里面似乎盛放着很多很多东西,比如
“公良扒鸡童子鸡鱿鱼带鱼小白烤肠烤鸭热与很多很多好朋友”
他的画总是和他起的名字一样满,我总是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无论是颜色还是线条,他的女性人物身材纤细瘦弱,头发遮盖住眼睛,却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像一块锋利的刀片渐渐抵近我的眼睛。
他有时候会画一些常人看起来很阴郁的画风,会画一些墓地和女鬼,常常有人和他说他的画吓人,于是他有的时候也会和我半开玩笑半发泄的说一些话。
“我要画一个女鬼!兄弟!我要吓死你!我要画一个坟“
他似乎很期待我的反应,似乎想看看我是恐惧还是愤怒。
但不知道为什么,胆子并不大的我却不觉得他画的东西可怕,总觉得那是人类在必然要经历的死亡之后,生成的一个自然而然的灵。
他有时候也会把我画成女性,并且故意大声地笑
“哈哈哈哈哈,我把兄弟画成女人啦啊”
我觉得他也许是用这种手段激怒过谁,想想看就非常有趣。
于是我向他提出,能不能把我画好看一点。
他给我画上了一对挺大,并且自然下垂的乳房。
还有一次,他在一幅画上画上了许多链接着的索道,以及散布在的各处的女性人物,然后,他很认真的和我讨论起了这幅画。
他告诉我,我可以通过这些索道穿越各个世界,有死亡的世界,和一片空无的世界,我需要记住来时路的顺序,各个世界大门对应的口号,关键时刻我可以求助的女神,以及各个女神的性格。
那一瞬间我被他带离了现实世界,回到古代的神话世界里了,每一个文明都似乎有类似的故事,无垠的宇宙,互相贯通的世界,好像是神话又好像是人的内心,我们的意识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探索,最终回到最好的那个地方。
那时是下午一点,在阴天特有的天光里,他像一个向导一样,耐心和我说着一切。
杨传鸣非常喜欢好看的衣服,他很喜欢观察衣服的样式和布料,并且一直希望可以学习裁缝和服装设计师的本领。
“我先去给他们打杂,我不要钱,让我加入他们的团队”他这样和我说着他的设想。
有一次出游,我们偶尔路过一家洛丽塔风格的店铺,他很开心的跑了进去,激动且快乐的表示以后有了钱要把这些裙子全买下来,我为他感到高兴,但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逛小女孩才会逛的服饰店,店员惊讶又有些紧张的眼神似乎又让我感到了一点不自在,我想,也许以后我们会习惯。
因为没法给人设计衣服的缘故,所以杨传鸣热爱给娃娃做各种各样的衣服,他似乎觉得市面上大部分的服饰都太单调和无趣了,所以他会给娃娃们设计一些我看来非常有趣的衣服,充满了各种大胆的创意,有时候我会用我匮乏的想象力与他探讨,这时候的杨传鸣往往认真且富于想象,他会想出很多很棒的新点子用在娃娃的装扮上,我觉得大胆且浪漫。
有时候我会幻想,会有一群高挑的模特穿着杨传鸣设计的衣服在T台上走过。像一片移动着的花丛,杨传鸣笑嘻嘻地从她们中间穿过,向观众致谢,然后一蹦一跳地消失在花丛里。
杨传鸣有很多很多朋友,或者说,有很多很多家人,他的口中的亲属关系并不只是限定于血缘关系,有可能是天地万物生灵或者是他认为有生命的东西,比如他曾经把工作室的钉钉打卡机称为“皇姐”
这样他就有很多的家人,很多的父亲母亲以及兄弟姐妹。但是我很难分清楚,所以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我看见弟弟飞走了……”
“弟弟?”
“对,小鸟弟弟”
他似乎喜欢一切的动物,动物似乎也喜欢他,他抚摸过的猫狗似乎都没有出现过躲闪或者恐惧的迹象,这让我感到有些神奇。
有一天我和他外出午餐,他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
“快看快看,好兄弟!!!“
我们在商业广场前一个关闭的喷泉里看见一个水洼,可能是前几天下雨的缘故,水洼里的水很清,里面长满晶莹剔透的绿色水草,水草上趴着很多小小的蝌蚪,它们的脑袋很大,在阳光下扭呀扭,看上去很有活力。
我们趴在那看了一会,杨传鸣和他们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蝌蚪兄弟!!!”
杨传鸣会在嬉笑的状态之下隐藏了很多出乎我意料的敏感和聪慧。
有一次郊游,杨传鸣在收集了许多同行志愿者喝剩下的矿泉水,并且表示自己中途口渴了可以喝。
这让志愿者们感到尴尬,表示可以为杨传鸣重新购买一瓶新的矿泉水,这遭到了杨传鸣的拒绝,并且固执地背着这些东西走完了郊游的全程。
在郊游结束后,我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把矿泉水洒在草地上的杨传鸣,他把空瓶整理好,递给另外一位艺术家,这位艺术家经常会收集一些废品来换取一些零花钱。
“我这个兄弟(指另外一个艺术家)要面子的嘛” 杨传鸣这样和我说……
杨传鸣的微信名称很长,叫“爱新觉罗.烤鸭.盐水鸭和很多动物们”,有一次工作室的老师让我和他聊聊,说他父亲要求他把微信名改成自己的名字。
我很难开口,我知道杨传鸣很喜欢他的微信名,但是还是和他说了。
“哎呀,兄弟,我们年轻人,就要有这样的网名嘛,我们是年轻人对嘛,我们是年轻人。我们是年轻人对不对”
我不知道说啥,很难为情。
杨传鸣想了想,似乎是做出了妥协,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年轻人”
晚上我点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看,“年轻人”又被改成了“杨传鸣”,看着孤零零的。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和他说起这个事情,他不以为然
“哎呀,我网上不叫爱新觉罗,我在其他地方都可以叫爱新觉罗嘛"
他笑着和我这么说……
创建一个相互理解、尊重、宽容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