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掉进一个坑，33年仍未回过神来

今天，中美股市都涨了。市场高度敏感，可能是探测到中美贸易摩擦有所缓和的迹象。

一场箭在弦上的贸易战打不起来了吗？也可能是市场误判了。

打不起来当然更好！虽然刀哥爱看热闹，但也深知贸易战一旦打起来，后果相当严重。这可比不得两个人在大杂院打架，打完了站起来拍拍灰尘，或者再骂上几句，就完事了。所以，贸易战能不打就不打，就像特朗普在今天推特上说的，希望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

中美正在紧张地谈判博弈。我们不能抱幻想。最好的结果，即使今天美帝退却了，但不保证下次它会瞅空再发起进攻。这一次，也让我们见识了美国为维护自己的一己私利，所耍的手段和蛮横态度，也暴露了美国相当一部分人想掐断中国发展态势的恶意。这些都会不定期地发作，我们需要保持高度警惕，备战方能止战。

这一轮中美贸易大交锋，举世瞩目。关于中国会不会被逼签署新“广场协议”的担心又浮出水面。“广场协议”在中国快成了现代“城下之盟”的代名词。需要说，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而当年的“广场协议”也不能完全算是“城下之盟”，也有日本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半推半就的结果。

血案

1982年6月19日，底特律一家酒吧，27岁的二代华裔陈果仁正和两位好友庆祝脱单，再过9天就是他的婚礼。

坐在对面的是白人汽车工人艾班斯父子，无端端对陈百般辱骂。双方争执后，陈和朋友离开，艾班斯父子开车追上陈果仁，用棒球棍击打陈头部，连警察来了还未停手。4天之后，陈果仁不治身亡。6月28日原定的婚礼改成了他的葬礼。

这一个惨剧，震动了整个美国，掀起了全国性的泛亚裔运动。事后得知，艾班斯父子是把陈果仁当成了日本人，怪责日本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艾班斯父子属于白渣，但当时美国社会的反日情绪确实相当强烈。这是“广场协议”的一个重要背景。

陈果仁亲属为其举行纪念仪式

当年里根政府面临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的双重考验，其中与日本的贸易逆差最大。1980年日本对美出口额为313亿美元，进口额为244亿美元，到了1985年出口额增加了两倍，而进口额只增加了7亿美元。大量物美价廉的日本商品涌入美国，让美国消费者获得实惠，但又有很多美国人指责，这让他们失去了工作。客观而言，这一幕和今天中美的确有些相似之处。

 日本对美贸易额变化(单位:100万美元 

但日本是美国的小跟班。看到大哥不高兴，小弟马上从自身找问题。早在“广场协议”之前，日本政府就主动限制了对美汽车、电视机、洗衣机等商品的出口，还积极鼓励国民购买“美国货”。时任日本首相中增根康弘曾呼吁“每个国民至少应买100美元的美国货”，日本政府还曾制作政府广告——“买进口商品，享受优质生活”等。

显然，大哥觉得这些还不够。1985年9月，美、德、法、英、日五国财政部长及中央银行行长在纽约广场饭店（Plaza Hotel）举行会议，达成关于五国政府联合干预外汇市场，使美元对主要货币有秩序地下调，以解决美国巨额的贸易赤字的协议。“广场协议”签订后的10年间，日元币值平均每年上升5%以上，日本经济迅速泡沫化，并在五年后崩溃，日本因此进入“失去的二十年”。

1985年，美国与日本等5国在纽约签署“广场协议”。

这下，至少大哥是满意了。刀哥找到一份1960年至2009年美国人对日本的民意调查。刀哥注意到，1985年是一个特殊的分界点，在此之前半数以上的美国人都未将日本视为“可信赖的友邦”，而此后则有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把日本当做是“可信赖的友邦”。美国盖洛普调查公司在3月6日曾发布一项民调，结果显示87%的美国受访者“喜爱”日本。这样的结果在1980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美国人对日本民调调查结果(2009)数据来自美国盖洛普公司

迷醉

如何评价“广场协议”呢？这在日本一直是个争议性问题。

今年1月，前读卖新闻记者冈本勉出版了一本新书，将“广场协议”称为“1985年无条件投降”。书中写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无条件投降，看着当时东京一片荒芜的照片，不禁令人担忧日本还能否重新站起来。然而，战后日本取得了惊人的经济复兴，仅用了11年就恢复到了战前的经济水平。只是这一次日本经历了‘失去的二十年’后，经济始终未能再次站立起来。如果说1945年日本政府代表在美国密苏里舰上签字投降是为了避免‘一亿总玉碎’的话，那么40年后再纽约广场饭店的签字，则是彻彻底底的‘无条件投降’。”

冈本勉的《1985年无条件投降》

将日本“失去的二十年”归罪于“广场协议”，是一个流传很广的观点。但在当时，日本人的看法却是完全不同的。刀哥在日本饭店勤工俭学时，和一位50多岁的大叔聊起那段岁月。这位大叔用一种无比怀念的语气说，那时他风光过，每次下班后就打车去银座新宿喝酒（注日本打车费非常昂贵），而如今他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结婚，只能依靠打工度日。

这种落差，在那一代日本当中普遍存在。“广场协议”签署后，仅仅两年三个月的时间，日元兑美元已经升值了一倍！日本老百姓的钱包一下子鼓了起来，那种感觉是令人迷醉的。一向以高储蓄率和节俭出名的日本人，开始在银座排着队买LV包。日本土豪们走出国门，满世界买买买，连美国地标志建筑洛克菲勒大厦在1989年也被日本人购置囊中。（客观说，这一幕和今天也有相似之处。）

 1962-2016年日本GDP增长率变化（数据来自世界银行）

可惜，美好的岁月就像樱花一样短暂。1990年，海湾战争爆发，石油价格暴涨。日本制造企业成本急剧抬升，由于泡沫时代风气，大量资本都被套在房地产。同时由于日元暴涨，使得日本企业产品在海外销量骤减。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于是频频爆发，日本制造企业开始由小至大，成批倒闭。房地产价格跳水，股市垮塌，泡沫彻底破裂。

反思

如此剧烈的大起大落，让日本人至今没有回过神来。

多数研究者认为，“广场协议”只能算是诱发日本病的原因之一，日本经济持续萧条的根源还在于经济结构的自身缺陷和日本政府错误的经济政策。

1980年代泡沫经济时期的日本

一桥大学教授斋藤诚认为，造成日本经济长期低迷的主要原因是，资源价格上升与出口产业竞争力衰退而导致的交易条件恶化的结果；曾任日本央行政策委员会审议委员的原田泰则认为，恰恰是劳动投入与资本投入的不足导致日本“失去的20年”。

东京大学教授福田慎一在《超越“失去的20年”》则认为，正是因为1990年代泡沫经济破裂后，日本未能及时处理不良债务问题，并导致2000年后日本生产率底下与通货紧缩，这些是造成日本经济长期低迷的原因等。

时隔33年再回头看“广场协议”，虽然不能把它当成罪魁祸首，但将它与日本经济困境做切割也是不客观的。谈不上说，这是美国为日本精心设下的陷阱，但的确是美国自私与霸道的产物，其中，也掺杂了日本用心良苦的妥协与争取。而当时的日本上下，都缺乏充分认知这份协议的视野与智慧，还被一时的繁荣蒙蔽双眼。

今天美国更自私更霸道，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贸易逆差。我们看到，特朗普的解决办法也是相似的，如大规模减税，减少公共开支，增加军费，向中国施压等。但当年“里根经济学”并没有解决美国贸易赤字问题。今天的中国不是日本，今天的时代也不同了。过期多年的药，治不了病，还有毒。

对日本人来说，往事并不如烟。对中国人来说，则可以从日本的往事中，汲取教训，避免走弯路。日本人掉进过的坑，中国人不可能再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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