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好奥数且不焦虑，这个国家是怎么做到的？

文/螺丝刀

2015年，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中，美国队时隔21年后再次夺得了冠军，国家队总教练罗博深回忆结果宣布的那一刻，“我们队员的欢呼声整个11层楼都听到了!”

此后，2016年、2018年，IMO赛事美国队都摘金而归。

而在被称为“菲尔茨奖前身”的罗马尼亚大师赛，自2008年创办迄今，美国队5次争冠，9次进入三甲。

曾经我们还在把美国人数学不好当成一个段子，如今各大公号们都开始分析“学奥数，美国队到底赢在哪里？”

大家发现，出于兴趣、不焦虑，似乎正在成为美国学生打通奥数关卡的关键词。

那为什么美国学生就能不焦虑地学奥数？

壹

跟一个在美国教数学的华人老师聊天，他对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还不是因为奥数跟升学没有强关联！

在美国，虽然奥赛金牌可能成为某些名校的敲门砖，但分量不足以成为板上钉钉的通行证。一来，美国一流大学招生取向多元化，并非全都青睐“竞赛优胜选手”。

二来，一流大学多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情况，而不是只看竞赛成绩。哪怕拿到两三块国际竞赛金牌，想要上名校仍需要学生在其他科目上也取得不错的成绩。

有家长说，有名连夺两届国际奥赛金牌的学生据说就因文理偏科严重，被数所“常青藤联盟”学校拒绝，最终去了一所州立大学。

由于奥数竞赛成绩不与升学直接挂钩，投入奥数学习和比赛的一般只有对数学有强烈兴趣和天分的孩子。而他们参加奥数的目的也是为了培养自己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与怀有共同爱好的人一起探索数学世界的奥妙。

几位奥赛金牌得主的家长都谈到，他们孩子参加奥赛，是真心喜欢数学，享受竞赛带来的“朋友圈”。

美国数学协会举办的奥数夏令营是美国奥赛最高水平集训。从2016年起，除了60名美国学生外，美国数学协会每年还会邀请包括中国在内大约8至10个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参加。

这样美国学生能有机会和世界其地的高手朝夕切磋，结交朋友，他们或许现在是竞争对手，但十年后可能就成为合作伙伴。

此外，美国还有很多学习奥数的资源网站和社区，比如说在美国奥赛圈子里非常有名的“解决问题艺术网站”（简称Aops），同样对全球数学爱好者开放。

学生们在提到奥赛给自己带来的收获时，不约而同地提到，在参赛和集训期间遇到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高手，结交了许多终身朋友，培养了数学直觉和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从长远来看，这些比竞赛结果更重要。

家长们对孩子参加奥赛的心态也是以孩子的学习需求为主，升学放在次要位置。连续两年国际奥数竞赛金牌得主林浩然的家长林超说：“我们陪伴孩子走这条路，但是不会给他压力，他取得任何成绩都是好的。”

但如果就此认为，美国取得的奥赛成绩是妥妥的“快乐教育”产物，那无疑就掉入了另一个教育陷阱。

貳

“学过数学的人都知道，学数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更不用说学好数学了。”

在美国，学生即使参加奥赛，也不能放松学校的各门功课。他们如果偏科严重就难以进入心仪的大学。所以参赛选手除了极少数外，不会脱离学校的正常课程，他们平时能分配给奥数的时间也有限，因此一个美国准高中生的日程表是非常紧凑的。

在美国版知乎Quora上，有一个提问“一个准备IMO的学生的典型一天是怎样的？”

点赞最高的回答是这样说的：

“06.15：醒来。我的大脑开始处理前一天晚上仍在思索的数学题。

08.00-16.00：上学。我在上课期间，通常不会去想奥数题，因为奥数题需要长时间的紧张状态，和持续的保持专注，这在学校是不可能的。

我也参加其他奥赛，如化学和科学。这些并不像数学那么难，但它们也需要一些准备，因为它们是基于知识的（不像数学竞赛更像是一种创造性的东西）。我花了一些时间在学校为这些做准备，这很好，可以让我从数学竞赛中得到短暂的休息。

16.00-20.00：解决问题的时间！我经常会找到奥赛过去的题目，并通过它们来解决，一次一个问题。我这样做的方式每次都不同：有时我只做几何问题，有时我只做超难问题，或者只做更容易的问题；这取决于我的心情，精力，灵感等。

20.00-22.00：锻炼。

22.00-24.00：再次解决问题，但没有像16.00-20.00那样激烈，因为我这个时候更累。也许查找一些经验。我通常在午夜睡觉。”

可以看出，对美国中学生来说，他们不仅要同时兼顾学校的其他课程不会被落下，而且数学竞赛通常不会是他们唯一准备的竞赛。

由于美国公立学校重视普及教育，前总统布什曾经提出美国教育系统的目标之一就是“不让一个孩子掉队”，因此学校的教学内容不难，奥数更不在学校教育范畴之内。

许多美国家长都说，美国普通学校对学生成绩没有那么重视，小学和初中的教学内容相对较浅。实际上也导致了很多优秀孩子在学校“喂不饱”。

所以，但凡对孩子教育有要求的高知家庭，都会自找门路，让孩子有更高的学习追求和动力。

亚裔家长尤其如此，亚裔在美国似乎已经成为教育成就的代名词，诸如虎妈一类的刻板印象虽然令人不太舒服，但确实是卓有成效的。《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指出，LendEDU的调查显示，在受调查的大学毕业生中，比起黑人，白人，西班牙裔家庭，亚洲家庭给孩子们支付上大学的经济支持最多。

而相应地，在2019年，美国国家教育进步评估发现，亚洲人通常有更高的GPA，比其他种族的学生，亚洲学生的平均分数至少在ACT考试中高出两点或SAT考试中高出100分。

而校外的各种活动和竞赛，就是教育分层的开始。不少家长会给孩子精心挑选课外辅导班，类似国内家长给孩子报班一样，报名前通常还需要考察老师资质、学习内容等等。即使没报班的孩子，如果准备参加数学竞赛，家长也会找相关书籍、材料让孩子平时多做练习，培养这方面的能力。

因此数学竞赛只是学生们参加的课外竞赛之一而已，一名被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的MBA专业录取的学生就说过：“除了数学竞赛，我还准备了科学奥林匹克竞赛，当时我做了一个弹射器，常常出没于州内的科学博览会，以便我可以展示我的研究成果。”

并不是所有学生最终都能入选国家奥数队，对大多数参加数学竞赛的孩子而言，能够在每一轮、或者地区性的竞赛中取得好成绩，都足以成为他们未来学校申请书上的加分项。 

叁

另外，美国奥数人才的培养离不开赛事组织的正规性、独立性和公益性。从整体的组织、选拔以及培训而言，美国奥数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独立于商业干扰之外。

首先，美国奥数人才的选拔依托全美中小学校进行，以具有全国规模和影响力、定位清晰的各级中学生数学竞赛作为人才选拔基础。

尽管美国也有众多营利性质的课外辅导机构，许多孩子为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也会上培训班，但作为主体选拔机制的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和最后的奥赛集训，都是由非营利性质的行业协会组织，由学校组织和选送学生参加，而不是任由商业性课外辅导机构在正规教育体制之外主导。

全美中学生有两大全国性数学赛事。一是由全美职业学会等举办，面向6至8年级(相当于国内初一至初三年级）的“数学计算”竞赛，分成学校、地区、州和全国四级，娱乐性强，知名度高，每年有超过25万初中生参加。

另一种是美国数学协会举办的“美国数学竞赛”（AMC），竞赛按照年级高低分成3个级别（AMC8、AMC10、AMC12，分别对应8年级16岁以下、10年级18岁以下和12年级20岁以下的学生），每年有约2万名学生参加。

美国奥数队员主要通过这一赛事进行初步选拔。这些年，美国奥数队选拔机制进行了改革，整个选拔过程长达一年以上，学生一级级闯关，竞争非常激烈。

经过2月至4月期间举行的“美国数学竞赛”（AMC）“美国数学邀请赛”（AIME）和“美国数学奥林区克”竞赛，美国数学协会初步选拔出60名学生进入该协会每年6月在卡内基-梅隆大学举办的奥数夏令营集训。

集训为期3至4周，结束时再通过考试选拔出约25名学生。这些学生从当年12月至次年4月，每月都需参加一次考试或竞赛，竞争最后进入美国奥数队的资格。

在名单最后揭晓前，学生名字一律被隐去，只有数字代号和具体分数，连总教练都不知道数字代号指代的学生姓甚名谁。整个过程确保公平、公正。

其次，美国国内竞赛主办和培训机构的经费基本来自社会捐助，既不依赖政府拨款，也不依赖特定的商业机构，具有较强的独立性、自主性和公益性。

美国数学协会不办课外班，组织赛事收取费用很低，且以学校为单位收取。以“美国数学竞赛”（AMC）为例，每所参赛学校仅需交纳53美元注册费。一套考卷视级别分别为23或25美元，可供10名学生考试，由学校统一购买但不能复印。如学校有富余考卷，还可以让其他学校的学生考，判卷不再另外收费。

而且美国整体上科技经费充足，筹资渠道丰富。以AMC为例，美国西岸的科技公司和东岸华尔街的公司都很乐意赞助。

美国奥数体制对数学人才的培养绝非一日之功，数学思维的形成也不是一年两年的考题突击就能完成的，因此，美国奥数一方面避免竞赛的低龄化，另一方面又重视从小的人才积蓄。

虽然美国学生的数学竞赛主要面对初高中学生，小学阶段有一些地区性教学竞赛，但没有重要的全国性赛事。

但为了鼓励低年级的学生参与，每年4月举行的“美国奥数竞赛”也会专门设计低难度试卷。而且，在选拔参加夏令营集训的60名学生时，会把逾半数名额给予当年还不会参加国际比赛的9至10年级学生。这意味着最终入选美国国家奥数队的学生实际上能够受到数年培养而非一次性培训。

而且，美国奥数体制还形成了优秀的“反哺”机制。多年来，美国奥数队的很多老队员，也会积极参与奥数集训营和其他暑期培训项目的出题和培训工作，为各种级别的比赛和培训项目贡献了很多很棒的问题和有针对性的培训材料，而且大多数可以通过在线公开资源共享。

这些老队员还会重返夏令营义务帮助辅导和训练新生，这已形成美国奥数夏令营的传统。美国奥赛培训不仅依靠老师，学长“榜样”的激励作用也很大。他们一方面更加了解学生解题的心理和思路，另一方面也能很大的分担奥数指导老师的工作，给夏令营的队员们提供更加有针对性的指导。

总之，美国奥数教育也可以说是美国教育的一个缩影，从学生、家长乃至整个社会，都秉持着一个严肃紧张活泼、不功利不冒进的心态。相对于中国社会的奥数焦虑，美国的奥数教育是一个参照。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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