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2020，美国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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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
God bless America !
作 者 | 刘胜军
01缘起华盛顿将军
美国这个国家命中注定与枪有缘。
1775 年 4 月 19 日天刚蒙蒙亮，800 名英国轻步兵偷偷地来到莱克星顿村边搜查反英秘密组织的军火仓库。事先得到情报的北美民兵设下埋伏，打死打伤英国士兵 247 人。莱克星顿的枪声，揭开了北美独立战争的序幕。
经过八年艰苦抗战，1783 年 9 月英美签订美英《巴黎条约》。美国终于赢得了独立战争胜利。
独立战争一结束，士兵们渴望回家团聚。美军总司令华盛顿将军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我代表为独立战争做出重大牺牲的士兵们请愿，希望大陆会议批准他们在退役后带走武器和服装等装备，作为对他们的补偿。他们原本应该得到更多的补偿，可鉴于国力不足，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对这些士兵的亏欠之情。这些武器跟随他们多年，必然有深厚的感情，他们会将武器传给子孙后代，让他们永远铭记这场争取国家独立和自由的光荣战争。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于 1791 年 12 月 15 日被批准。该条文影响至为深远：
一支受规范的武力乃确保自由国家之安全所必需，人民持有及携带武器之权利不可受侵犯。
这一宪法修正案成为 “拥护持枪派” 的强大 “靠山”，禁枪几乎成为 “不可能的任务”。
2008 年联邦最高法院判决认为，第二修正案保障个人拥有枪支的权利，不论该人是否属于民兵皆然，并且可以基于合法的目的使用该等武器，诸如在屋内自我防卫。
由此，枪，成了美国人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2017 年 11 月，美国威斯康星州州长沃克签署新法，允许 10 岁以下儿童在一名经过训练的成年人陪同下持枪打猎。支持这项法案的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及威斯康星猎熊协会认为，放宽年龄限制将有助打猎这项传统运动的世代相传。
枪的王国
据 2018 年的一项调查，美国民众持有的私枪总数达到 3.93 亿把，超过了美国人口。把美国称为 “枪的王国” 绝不为过。
• 美国人持有的枪支占全世界平民持枪总量的 46% 。
• 美国人均拥有 1.2 支枪，远超其他国家。
枪虽然可以用于打猎、自卫，但同样是杀人的利器。
• 每年美国死于枪杀的人数有 4 万（远超 “911” 事件遇难者总数 2996 人十多倍），其中 60% 是自杀。
▲美国 2019 年 1 月 1 日 ~ 8 月 6 日枪击案示意图
被暗杀的总统们
枪支泛滥的国度，没有谁是安全的，总统也不例外。
美国历史上一共诞生了 45 位总统，其中有 5 位被暗杀（里根大难不死）。
• 林肯：1860 年林肯当选总统。南北战争爆发后，林肯签署了《宅地法》、颁布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1864 年林肯再次当选总统。1865 年 4 月 14 日晚 22 时 15 分，南方军队投降后第 5 天，林肯在华盛顿福特剧院总统包厢看戏时，同情南方的演员约翰·威尔克斯·布斯趁总统保镖离开之时用枪击中了林肯的头部，林肯与世长辞，年仅 56 岁，成为第一位遭遇刺杀的美国总统。
• 加菲尔德：1880 年大选期间，共和党分裂为 “顽固派” 和 “改革派”，顽固派主张对联邦政府官职进行 “分肥”，改革派力主 “任人唯贤”。在顽固派的支持下，加菲尔德当选总统。但加菲尔德上台后却任命了顽固派的死敌布莱恩为国务卿。1881 年 7 月加菲尔德在华盛顿的一个火车站被一名顽固派的拥护者查尔斯·吉托用手枪击中，不治身亡。这一悲剧导致美国国会通过了《文官服务法》，规定不准利用官职的分配作为竞选的赌注。
• 麦金利：“繁荣总统” 威廉·麦金利 1897 年当选总统。任期内执行对外扩张政策，发动了美西战争，为美国取得了波多黎各、菲律宾等海外殖民地，并出兵占领古巴。1901 年 9 月 6 日，在纽约州布法罗举行的泛美博览会，麦金利同人握手之际被暗杀，年仅 58 岁。
• 肯尼迪：约翰·肯尼迪于 1960 年当选为美国总统，年仅 43 岁。1963 年 11 月 22 日，他前往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城调解当地民主党人的派系矛盾，在他的车队行进达拉斯闹市区时，从一幢楼房的五层楼窗口射出三发子弹，肯尼迪中弹而亡。数小时后，嫌犯李·奥斯瓦尔德被警方抓获，但此人仅两天后亦被枪杀。在肯尼迪被刺杀后短短三年中，18 名关键证人相继死亡，成为一大历史悬案。
• 里根：1981 年 3 月 30 日罗纳德·里根上任仅 69 天，他在首都的希尔顿酒店和工会团体代表一起吃午饭并发表讲话，离开酒店时与其他三人被约翰·欣克利用左轮手枪击中。里根被子弹击中肺部，造成严重的内出血，但之后由于抢救及时得以迅速康复。欣克利被法庭判定精神失常因而罪名不成立。
受伤的不仅是总统们
没有保镖的普通民众更易成为枪击的无辜受害者。
• 2018 年美国共发生涉枪案件 57103 件，导致 14717 人死亡、28172 人受伤，其中未成年人死伤 3502 人。
• 2000 年至 2016 年，枪支暴力导致美国人均预期寿命减少近 2.5 岁。
近年来，枪击案有增无减。
• 2017 年的拉斯维加斯乡村音乐会枪击案中，枪手利用 “撞火枪托” 把半自动步枪改装成自动步枪，造成 58 人死亡，成为美国现代史上死伤人数最多的枪击事件。
• 2019 年 8 月 3 日一天，全美各地共发生至少 87 起枪击事件。
美国全国步枪协会
路透社联合市场研究公司益普索（Ipsos）今年 2 月完成的民调显示，69% 的美国人认为需要对武器有严格或适度的限制。
然而，时间永在流逝，悲剧不断上演，禁枪遥遥无期。
最大的阻力是美国全国步枪协会。
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是美国最大的枪械拥有者组织和强大的利益集团，拥有会员数近 500 万人，是反对禁枪的主要力量，在美国政界拥有庞大的影响力。美国枪支问题研究专家 Brannon Denning 教授评论说：
步枪协会被认为和美国政府一样强大，因为其能影响大批活动能力很强的选民。
NRA 握有大量资金用于影响选举。NRA 的选票只投向拥护《第二修正案》的候选人。NRA 要求会员给每一位议员候选人评分，主要标准即是否支持枪支拥有。自 1977 年开始，NRA 每年都会在其电台或电视台中支持反枪支管制的总统，受其支持者包括西奥多·罗斯福、约翰·F·肯尼迪、艾森豪威尔、尼克松、里根、老布什、小布什（小布什更是 NRA 的会员）。应该指出的是：这些总统绝大多数都是共和党人，共和党在其参选纲领中明确指出“我们支持公民拥有枪支的权力。我们反对枪支管制。”
特朗普式恐怖分子
尽管枪击案在美国已经是令人麻木，但这次不一样。
• 2019 年 8 月 3 日的得州屠杀案有可能改写 2020 总统大选的结果。
为了赢得 2020 大选，特朗普不惜撕破脸施压美联储降息，但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是他无法算计的。
8 月 3 日，21 岁的嫌疑人克鲁西乌斯（Patrick Crusius）从家驱车 10 小时到达美墨边境埃尔帕索县（El Paso）的一家超市，持 AK-47 进行无差别扫射，致 20 人死亡，26 人受伤。
但，这次屠杀震惊美国的不是伤亡的人数，而是凶手的动机。
袭击前，克鲁西乌斯在互联网上发表了名为《难以忽视的真相》的 “作战宣言”，檄文的第一句便是向今年三月在新西兰两个清真寺射杀 51 名无辜平民的 “恶魔” 塔兰特（Brenton Tarrant）致敬。
• 克鲁西乌斯表示，自己在拜读塔兰特所写的《大替代》之前并未想过将拉丁裔作为自己的袭击目标。
• 和塔兰特一样，克鲁西乌斯认为通过移民，“入侵者” 将完成 “种族和文化的替代”。
• 克鲁西乌斯表达了对拉美裔移民的强烈反感与 “恐惧”，认为 “他们正在入侵得州” 并终将 “控制地方政府”。他支持共和党的移民政策，认同 “白人至上主义”。
其实，新西兰枪击案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指责特朗普要为种族仇杀负责。但毕竟是发生在新西兰，没有对美国政坛形成大的冲击。
这次屠杀有三点非同寻常：
• 发生在美国本土；
• 时间也很敏感—— 2020 大选前夕；
• 种族主义色彩明显：埃尔帕索县坐落在美墨边境，有约 68 万居民，其中 80% 的人口是拉丁裔。
很多人认为，特朗普应该对枪击案承担责任，正是他发表的仇视移民的言论，尤其是移民 “入侵” 言论，刺激了这些白人至上主义者的疯狂行为。有人在互联网上创造了一个主题：
#特朗普式恐怖分子#（#TrumpsTerrorists）
美国众议员麦克高文（Jim McGovern）愤怒地写道：
今年5月，特朗普说，我们正被移民“入侵”。埃尔帕索枪手说，他想阻止这种“入侵”。特朗普问集会的人群：你怎么阻止这些跨越边境的人群。“向他们射击！”一个人大声喊道。特朗普笑了，然后人群都笑了……
特朗普究竟冤不冤？
• 2016 年大选期间，特朗普曾攻击民主党人要抢走人民的枪，他还提出枪支暴力问题的解决方案是要让更多人拥有武器（南无阿弥陀佛）。
• 去年匹兹堡发生枪击案，11 人死亡。有记者问特朗普：“你竞选时曾说，如果当上总统能阻止枪击案泛滥，现在如何看待控枪？” 特朗普的回答令人目瞪口呆：“这是一个存在已久的争议。我怀疑，如果教堂里有武装警卫，就能阻止枪手，可能除了枪手别人都不会被杀……”
• 2017 年拆除南北战争名将罗伯特·李将军铜像引发夏洛茨维尔骚乱，但特朗普不仅没有谴责 “白人至上主义” 者的暴力行为，反而指责 “（冲突）双方都有责任”，引发社会各界鞭挞。共和党全国委员会通过决议，谴责白人至上主义者，撇清与特朗普关系；多名商界领袖愤而退出白宫制造业委员会，迫使特朗普解散制造业委员会和战略与政策论坛这两大经济顾问委员会。
• 特朗普的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被讽刺为 “Make America White Again”。7 月 23 日，FBI 局长 Christopher Wray 承认，在过去 9 个月调查的 100 多起本土恐怖主义案件，大部分都与白人至上主义有某种形式的联系。
FBI 前局长科米在《纽约时报》8 月 4 日评论中写道：
长久以来，辐射性的种族主义毒汤一直都在我们的国民生活中。特朗普认为，他是在为政治利益而煽动（种族矛盾），但实际上他在做的事情危险得多。
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表示：
我确认总统并不想让任何人被枪击。但他必须知道当他不断发表种族歧视、反移民言论时，就会有精神不稳定的人把这些看作是一个可以做疯狂事情的信号。所以他必须停止种族歧视和排外的言论。
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奥罗克（Beto O’Rourke）激动地谴责特朗普：
任何将墨西哥移民称为‘犯罪分子’和‘强奸犯’的总统候选人，任何将难民称为‘害虫’、‘入侵者’甚至是‘动物’的总统候选人，任何将少数族裔形容为‘危险分子’的总统候选人都需要为8月3日枪击事件所呈现的恐惧行为负责。
乡下人的悲歌
特朗普傻吗？并非如此。他的白人至上主义言论是其民粹主义竞选策略的一部分。
2016 年特朗普竞选美国总统成功的第二天，万斯的自传体回忆录《乡下人的悲歌》突然冲上美国亚马逊图书销售总榜第一名。
这本书无意中深刻揭示了特朗普获胜的秘密：特朗普发现了 “另外一个美国”：43% 的选民是没有大学学历的白人。这些人被概括为 “乡下人”，这些人贫困、颓废、抱怨，渴望寻找 “替罪羊” 发泄怨气。
班农在东京演讲时指出：
特朗普革命的社会基础，是美国的劳动阶层和底层人民的生活在过去几十年的倒退。我们现在看到发生在美国的工业区域发生地是文化的坍塌，社区的解体。随着好工作机会的失去，造成的是作为家庭支柱的人只能找到不足以养活家庭的工作，这样的危机是美国最大的危机之一。你们可能也听到了阿片危机，那也是美国最大的一个危机。
得州屠杀案的凶手非常符合 “乡下人” 的特征。美国《洛杉矶时报》报道称：
据邻居反映，克鲁修斯是一个性情非常孤僻的人。他 2015 年曾在“领英”页面上披露当时的颓废状况，称自己“除了混日子外干什么都觉得没劲”。他一面抱怨自己当时的“工作状况很糟糕”，一面又幻想软件开发可能是适合自己的职业，而理由仅仅是他“一天八小时都泡在电脑上”。在他的脸书页面上，只有三位好友关注他。
惨案发生后，迫于舆论压力，特朗普谴责 “白人至上主义”，但显然缺乏诚意，因为他试图甩锅给电子游戏：
我们必须停止在我们的社会中美化暴力，这包含现在充斥在日常的可怕且恐怖电子游戏。对现在的问题青年来说，他们太容易被赞美暴力的文化所包围影响。我们必须停止或大幅减少这种情况发生，这必须立即行动。
吃不了兜着走
得州屠杀案不仅标志着枪支问题成为大选焦点，而且特朗普成为众矢之的。
一向低调的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当天也罕见发文 “不点名怒斥特朗普”：
就像伊斯兰国和其他外国恐怖组织的追随者一样，这些人可能是单独行动的，但他们在互联网上激增的白人至上主义言论的影响下，变得激进和极端。这意味着执法机构和互联网平台需要提出更好的策略，来减少这些仇恨团体的影响。
我们应该坚决拒绝领导人所说的言论，这种言论滋生了恐惧和仇恨气氛，或使种族主义情绪正常化；这种言论妖魔化那些看起来不像我们的人，或暗示其他人，包括移民，有可能会威胁我们的生活方式，或将其他人称为劣等人，或暗示美国只属于某一一人种。
特朗普原本计划通过 “种族主义言论” 激发其支持者的热情，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得州屠杀，成为特朗普竞选连任的 “黑天鹅” ——特朗普，2020 连任悬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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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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