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惊秋：被泼酸的华裔女子与教皇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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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此时要选择什么是重要大事、什么是昙花一现。——教皇方济各
作 者 | 刘胜军
01基辛格并非杞人忧天
97 岁的基辛格先生充满忧虑地写道：
在这场冠状病毒危机之后，世界将永久性改变。
他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很显然，以美国为代表的不少国家应对疫情中犯了致命错误。如今战时状态，大家还顾不上追究责任。危机过后，责任问题势必成为焦点。对于政客来说，寻找“替罪羊”是最有效的逃避策略。从历史上看，挑起种族歧视是最常被利用、对世界也最危险的“政治手段”。
4 月 5 日晚，纽约一华裔女子出门倒垃圾时在家门口遭一白人男子泼腐蚀性液体，多处二级烧伤。
梧桐一叶，天下知秋。这世界已被疫情改变。
或许我们可以安慰说这只是偶发犯罪事件，毕竟纽约市长白思豪 4 月 6 日公开表示：
我们正处于危机之中，另一种我们都见过且为之不齿的危机，那就是直接针对亚裔社区尤其是华裔社区的歧视和仇恨。这是完全无法接受且违法的，这完全无法被纽约市的法律所容忍。我们会找到这些犯罪者，我们会找到任何歧视者，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相信市长的话是真诚的，但他之所以觉得有必要出来说说，足以表明一个残酷的事实：
• 纽约对华裔的歧视恐怕并非极个别现象。
不仅仅是纽约，也不仅仅是美国：
• 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网站：近日，有中国公民向驻旧金山总领馆反映，美国一些官员不顾世卫组织专家警告，反复在新媒体上使用“中国病毒”一词，导致其所在地出现歧视亚裔、华裔和中国公民倾向，甚至出现中餐馆被打砸的恶性事件。
• 西班牙《侨声报》微信平台总结了疫情发生以来在西班牙、德国、法国、意大利、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出现的歧视华人现象。
种族歧视受害者不仅仅限于华人：
• 西班牙驻印度使馆最近就“针对外国人的系统性侵犯”表示强烈谴责，并对被困在果阿邦的西班牙游客表示关切。据西班牙驻孟买领事馆称，当地人拒绝向西班牙游客出售食品。
我们必须对此极度警惕：种族歧视是一个危险的“潘多拉魔盒”。在人类浩劫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和日本都不约而同地以“种族优秀论”作为其战争机器的精神支柱。当下，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二战后国际秩序趋于消融瓦解的时刻，世纪瘟疫引发的种族歧视可能成为引发新一轮世界冲突的种子。
02
迎接“孤立主义”全球大流行
COVID-19 当然不是世界末日，但它无疑发生于一个世界充满不确定性的时刻，它又可能成为这种不确定性的催化剂和放大器。
简而言之，当前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在全球风起云涌，其背后则是各国国内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而全球化则成为理想的“替罪羊”——“美国优先”则是对全球化的最粗暴的重击。
90 年代以来这轮轰轰烈烈的全球化浪潮看似完美，裂痕实则已经隐现，只是当时无人看清：资本的高流动性与劳动力的低流动性，促成了发达国家“锈带”的出现，成为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土壤。 “全球化红利”转化成“华尔街红利”，助长了资本的增值，贫富差距扩大趋势加剧，而贫富差距过大历来是引发社会剧烈变革的根本动因。
2008 年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金融危机，而是社会危机。对于这一点的忽视，导致希拉里稀里糊涂输给了特朗普。而特朗普的当选又加剧了历史的转向。
《原则》作者、桥水基金创始人达利欧指出：
我认为 1930 年至 1945 年是现在最近的类似时期，因为那时，就像现在一样，利率触及 0% 的底线，货币政策无效，债台高筑，全球经济疲软，存在巨大的财富和政治差距，一个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国正在挑战现有的世界大国。
我相信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将会经历一个与过往 “完全不同”（radically different）的特殊时期：这个时期将会颠覆我们过往对世界的认知，但类似的时期同时又在历史长河中反复发生过很多次。
这不是经济衰退；这是一场撕裂。你会看到在 1930 年代大萧条时期发生过的同样的故事。
新加坡国立大学郑永年：
这次疫情的冲击我认为会远远超过 2008 年，可能会比 1929 -1933 年大萧条时还糟。我认为可能会回到上世纪 80 年代以前的状态，是一种“有限的全球化”，各国会把和自己国家安全和基本民生非常紧密的生产部门掌握在自己手里，回到经济主权时代。
文贯中教授说：
从长远来说，这次疫情全球化对经济全球化乃至地缘政治必定发生深刻影响，意味着 1990 年以来的这一轮全球化面临终结，因为在现有的国际框架下已无法继续深化下去。世界经济从本来的“两大阵营，三个世界”、各自为政的冷战格局，发展为今天的跨越地域、跨越政治制度、涵盖几乎所有国家的巨大而统一的分工体系，是这一轮经济全球化的巨大成果。可是，这次全球性的疫情将这种各国深度分工，高度相互依赖的全球经济结构的内在脆弱性暴露无遗。
即使开明如法国总统马克龙者也开始拥抱民族主义：
这场危机教会了我们，对某些产品和物资来说，它们的战略属性要求我们具有欧洲主权。
4月9日，日本经济产业省推出了总额高达108万亿（人民币约7万亿）的抗疫振兴计划，令人瞩目的是其中2435亿日元（约22亿美元）是专门用于资助在日本制造企业撤离中国！
有理由担心，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孤立主义将成为疫情之后新的“全球大流行”。
最坏的局面
经济和政治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孤立主义”往往会成为国际冲突的序曲。
在民粹主义、民族主义泛滥的当下，疫情冲击有可能加剧“范式转变”甚至引发国家间的冲突，这是比疫情本身更可怕的灾难。
作为世界领导者的美国，已经从“秩序的维护者”变身为“秩序的破坏者”。从 WTO 到 WHO，对任何国际组织，特朗普都做好了随时一脚踢开的准备。特朗普威胁停缴世卫组织会费并发推表示：
WHO 真的搞砸了。由于某些原因，WHO 的资金主要来自美国，却以中国为中心。我们会好好调查。庆幸的是，我没有采取他们早期对中国开放边境的建议。他们为什么给我们这么错误的建议？
WHO 总干事谭德塞（埃塞俄比亚人）4 月 8 日强悍回应：
不要将病毒政治化，除非你想要更多的裹尸袋。
美国乔治敦大学全球卫生专家 Matthew Kavanagh 说：
威胁切断世卫组织的资金是危险而无耻的。世界迫切需要更强有力的全球卫生合作，而且美国领导层知道美国未能为 COVID-19 做准备不是世卫组织的错。
特朗普几乎所有政策都带有鲜明的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色彩，对历史演变稍稍具有敏感性的人不能不有所警觉：特朗普与班农思想哲学的深层底色是没有明说的“白人至上主义”。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发言人指出，社会、政治和宗教领袖不应当发表仇外言论，而应利用自身影响力避免歧视行为的发生。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抱有类似的忧虑：
新冠肺炎大流行是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危机，可能引发世界各地的冲突。
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不好的征兆：一些国家开始禁止粮食出口。
疫情也在悄悄地改变一些国家的政治生态，一些政治家开始以“战时总统”名义来扩大权力。3 月 30 日，匈牙利议会通过“新冠病毒法案”，在新法案下，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疫情期间可以依照行政命令执政，不用经议会批准便可自行修改法律。议会也强制休会。至于疫情期间的这一特别授权状态将维持多久，该法案并未明确。《纽约时报》文章忧心忡忡地写道：
在匈牙利，总理已经可以实施政令统治。在英国，大臣们掌握了一种在批评者看来“令人震惊的”权力，可以拘捕和关闭边境。以色列总理关闭了法院，并开始对公民进行侵入式监视。玻利维亚推迟了选举。
△《时代》封面：政治强人的崛起
历史似乎又在向人类招手。郑永年预警：
历史上，瘟疫和战争几乎是孪生兄弟，如果社会恐慌控制不住，民主政府和法西斯政府几乎只有一墙之隔。必须看到，这次是“综合性危机”，是经济危机、社会恐慌、国家治理危机的“三合一”并发症，在西方尤其明显，要非常警惕。
未来 10 年，将会是一个民粹主义高涨的时代，也是一个动荡的时代。
从国际关系来说，以往国际关系的基石正在慢慢消解，二战以来建立的国际秩序已经是摇摇欲坠了。疫情大大加速了这个进程。
时代呼唤伟大的政治人物
在历史的转弯处，政治家的抉择往往成为改变天平的关键力量，无论好坏。从亚历山大大帝、奥古斯都、佛陀、基督、列宁、马丁.路德、穆罕默德、林肯、希特勒……，历史学家卡莱尔甚至说：
世界历史实际上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活动的伟人的历史。
在联合国大会上恫言“未来不属于全球化主义者。未来属于爱国者”的特朗普显然不是理想的人选。文贯中说：
非常之世，必有非常之人，只是现在还不像是出罗斯福、丘吉尔的时候。不过，全球化是一个历史过程，已经进行了几百年，所以不会取决于某个人的态度。只要条件成熟，具有历史前瞻性的人物又会出来，倡导对今天已经千疮百孔的 WTO 和 WHO 的制度的改革，使经济全球化进一步深化所需要的全球性协调和管治完善。经济学的基本道理告诉我们，为了提升福利，人们不会放弃对潜在利益的穷尽。
3 月 27 日，罗马天主教教皇方济各在雨中对着台下空无一人的圣彼得广场发表了“致全城与全球”的祈祷：
您的人民，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请您不要让我们任由暴风雨摆布。
逆境揭穿了我们的脆弱，
叫人看到我们日常行程、计划、习惯和优先事项中
虚假而肤浅的安全感。
在这现世里，我们全速前行，
自以为强大又无所不能。
我们贪婪地赚钱，
任由凡俗事物来吞噬我们，
任由仓皇匆促来困扰我们。
面对你的声声呼唤，
我们没有停下脚步；
面对世界各地的战争和不义，
我们没有苏醒。
我们没有聆听穷人的呼声、
病入膏肓的大地的呼声。
你召叫我们把这考验时期视为
『选择时期』：
此时要选择什么是重要大事，
什么是昙花一现，
区分必要与非必要的事。
这是个重新设定生命航向的时刻……
这些普通人经常遭到遗忘，
既不会出现在报章杂志的标题上，
也不会现身在最新表演的大型伸展台上，但是无疑地，
他们今天正在书写我们历史的决定性事件。
他们是医生、护士、超市职员、清洁人员、家庭帮佣、运输员工、军警人员、志工、司铎、修女等人，
以及许多明白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的人。
在一切似乎将要沉船的时刻，
团结和希望能带来坚毅、支持和意义。
在我们当下的隔离中，
我们忍受着缺乏感情和相遇之苦，
体尝到处处贶乏的滋味，
我们切莫吹灭将熄的灯芯，
它绝不会熄灭，
而我们必须重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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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 应聘、演讲邀请、商务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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