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用刺刀团团围住的白宫里，是做不成美国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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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作 者 | 刘胜军
01
一句话令尼克松低下头颅
“坐在用刺刀团团围住的白宫里，是做不成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的”，这句历史名言出自基辛格。
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水门事件”中，随着真相一点点被揭开，尼克松总统已经四面楚歌，但对权力的渴望和对失去权力的恐惧，驱使着他必须顽抗到底。
面对国会的弹劾威胁，尼克松说：“让他们弹劾我吧，我将战斗到底”。当时他的高级幕僚黑格将军对基辛格说：“尼克松固执己见，不肯辞职，或许会调遣第 82 空降师保护总统。”
美国总统是美国军队最高统帅，当然有权调遣军队。但问题是，军队是不能在国内执法的，除非国家陷入到紧急状态。国会弹劾威胁可以作为调遣军队的理由吗？当然很滑稽。这样的命令军队不会服从。在美国，军队服从的最高权威是国家（宪法），而非总统。正如 FBI 前任局长科米参加特朗普“鸿门宴”聚餐时的高手过招：
特朗普
我需要忠诚。
科米
你将会从我这里得到诚实。
特朗普
这就是我想要的，诚实的忠诚。
后来，科米出了一本书名字就叫《至高忠诚》，意思很明确：美国公民应该忠诚于国家而非总统个人。
尼克松还是比较幸运的，他的高参基辛格是饱读诗书的哈佛教授出身，基辛格警告他：
坐在用刺刀团团围住的白宫里，是做不成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的。
最终，尼克松在法治面前选择了低头、认输、下台。
关键时刻能够驯服权力，这是美国体制的核心，是美国强大的秘密。
美国体制的三条“马奇诺防线”
“水门事件”是美国最严重的一次宪政危机。
到了克林顿弹劾时，克林顿没有任何反抗就缴械投降了。
美国这套设计堪称“智者千虑”的机制，如今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灭霸”特朗普来了。
当初，美国国父们在费城开了几个月制宪会议，主导这一会议的核心理念就是——每个人都是靠不住的，必须靠权力制衡来约束人性之恶。美国这套政治机制有几道防线：
1. 三权分立：在“总统—国会—最高法院”的三角关系中，特朗普已经“搞定了”国会，通过绑架共和党以及共和党在参议院的多数席位，众议院的弹劾碰壁。不仅如此，特朗普还通过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形式“掺沙子”：特朗普任命戈萨奇、卡瓦诺成为大法官后，最高法院阵营从 4（保守派）: 4（自由派）: 1（中间派）变为 5（保守派）: 4（自由派）。最高法院也形成了有利于共和党的格局。
2. 独立媒体：媒体被誉为“无冕之王”。到目前为止，美国的媒体防线固若金汤。主流媒体中只有“福克斯新闻”坚定支持特朗普，其他大部分属于反对特朗普的阵营，被斥为“假新闻”。特朗普当选总统后第一时间到《纽约时报》拜码头，事后来看是收买未遂。最近特朗普的“主要阵地”推特告急，因为推特对特朗普的一些推特打标签提醒粉丝们“核查事实”。这对特朗普打击很大。
3. 民众的法治信仰：托克维尔把美国民主制度的原因总结为三条：自然环境、法治、民情，其中民情最为重要。这里的民情就是指由17世纪初清教徒移民形成的乡镇自治原则，包括人民参与公务、自由投票决定赋税、为官员规定责任、个人自由、陪审团参加审判等。这些原则随着联邦政府的建立走出了乡镇，成为美国联邦宪法的基本原则。在托克维尔看来，乡镇自治正是美国自由精神的源泉。这一点目前很脆弱，因为特朗普高举“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路线，迎合底层民众的不满情绪，导致了美国社会的严重撕裂。
可见，美国的三条防线，特朗普已经突破了一大半，这一局面恐怕是美国国父们当年无法设想的。
难怪，特朗普每天都会对着这张拍马屁的油画偷笑。
地堡男孩的“摆拍门”
最近，黑人乔治.弗洛伊德“被虐杀”引爆美国社会，骚乱席卷全美。愤怒的民众一度包围白宫，特朗普一度躲入白宫“地堡”，于是特朗普又多了一个绰号：地堡男孩（BUNKER BOY）。
正如我在“特朗普梦游记：美国一年间仿佛穿越一个世纪”一文所指出的，特朗普的唯一目标是“明星秀”。面对半个世纪以来最大的骚乱，特朗普绝不肯放弃这个秀场：特朗普的A计划是派军队进入美国城市，这个想法在他的顾问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最后，在第一女儿伊万卡的主张下——知父莫若女，他想出了一种更具个人风格的方式来展现强硬——他将大步迈过拉法叶广场，前往前一天晚上被大火烧毁的教堂。于是，一场“摆拍门”风暴开始了：
• 警方不惜用催泪弹、闪光弹和橡皮弹将白宫外的“和平示威者”驱散，只为帮特朗普去教堂“摆拍”扫清道路。
这段路不长，但很有历史画面感和获得普利策奖的潜力。特朗普经过的墙上，清晰地写着：FUCK TRUMP…… 等字样。《纽约时报》指出：
• 撰写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历史时，在拉法叶广场发生的冲突可能成为一个决定性的时刻。
换言之，这是要上史书的。
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舒默说：“这位总统到底有多低级？特朗普总统下令联邦当局向和平抗议者发射催泪弹，这样他就可以摆出一副硬汉的样子拍照。他的话是空洞的，他的行为暴露了他的本性。”
白宫设计的这场政治秀，也让军方领导人狼狈不堪。国防部长Mark T. Esper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Mark A. Milley通过军官向外界喊冤：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关于驱散抗议者的行动，也不知道总统的拍照计划，他们当时认为自己只是陪同他检阅部队。
如此令人作呕的表演，圣约翰教堂的监管者、华盛顿教区主教 Mariann Edgar Budde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和教区牧师都没有被询问或被告知“他们将使用催泪弹清理抗议者，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我们的教堂作为道具。
总统只是拿着《圣经》，以及未经允许到访我教区的一间教堂，以此为背景来传达与基督教的教义以及我们所从事的一切背道而驰的信息。
我感到愤怒。总统来圣约翰教堂时没有祈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承认我们国家遭受的痛苦。
尤其是我们国家的有色人种，他们只是想知道，是否存在任何一个具有公共权力的人，能够说出承认他们的神圣话语。我只想让世界知道，我们华盛顿教区的人，始终追随着耶稣和他的爱的方式……我们与这位总统的煽动性言论保持距离。我们要追随的是一个有着无私的爱且不诉诸武力的人。
特朗普的价值观与美国的历史格格不入，他的言论听起来很像第三世界（而非灯塔国）的国家领导人：
• 他在白宫地下的战情室对各州州长们说：“你们要么占据主动，要么就跟混蛋一样。你们必须逮捕和审判这些人。”
为抗议特朗普而退出政治舞台的原共和党参议员弗莱克在 2018 年曾言：
我们的总统职位已经被这样一个人物玷污了，他有着无休止的进行破坏和分裂的欲望，而对于宪法如何运作的了解仅限于皮毛。国会完全投降于白宫每日每时的道德败坏行为。我不认为我们的国父们预料到他们美丽的发明可能有一天会栽倒在真人秀电视节目上，而且国会居然是这一灾难的同谋。而我们的头号敌人，哪怕极尽努力（他们真的是极尽努力），也不会比我们自己所做的能够伤害我们更多。
好消息：我们可能已经触底了。
弗莱克还是过于乐观了，美国并未触底，因为特朗普的 low 还在不断刷新。面对记者追问任何评价特朗普镇压骚乱的言论时，美国参议院领袖麦克奈尔挤出了八个单词：
I'm not going to critique other people's performances.（俺不准备评论别人的表现。）
面对同一问题，加拿大总理是可怕的沉默，长达 20 秒——你懂的。
在骚乱全国蔓延之际，特朗普仍不忘记进行令人发指的“自我表扬”，他推文表示：
华盛顿特区昨晚没出什么状况。许多人被抓了。所有各方都干得漂亮。（这是）压倒性的力量。控制住了。同样，明尼阿波利斯也做得很棒（这得谢谢特朗普总统！）
表面镇静，内心恐慌。一夜之间，白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装两米多高的铁围栏。
特朗普一再威胁动用美国军队平息暴力：
如果城市或州拒绝采取必要行动捍卫本地居民的生命财产，那我将部署美国军队，尽快替他们解决问题。
截至 6 月 1 日，至少 66700 名国民警卫队成员被动员执行国内任务，创下了历史记录。按照 1807 年的《叛乱法》，总统可以调动军队“镇压任何州的任何暴动、国内暴力、非法聚集或串谋”。
面对特朗普不把美国搞乱不罢休的姿态，首都华盛顿市长 Muriel E. Bowser 一声长叹：
总统是分裂的来源。他躲在围栏后面，惊恐万分/孤家寡人，而我则在支持经历数百年制度性种族主义的人们，在乔治·弗洛伊德遇害后，和平地行使第一修正案权利。没有凶残的狗和厉害的武器。只有一个吓坏了的人。惊恐万分/孤家寡人……”
佛罗里达州前共和党国会议员 Carlos Curbelo 说：
总统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脱离、更漠视这个国家正在经历的艰难现实。
“地堡男孩”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 包围白宫的民众不是起义军，他们只是想对总统说句话而已！
• 暴力将激发更大的暴力！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前主席Mike Mullen挖苦特朗普调遣军队的威胁说：
• 我们的人民并非我们的敌人，永远不是。
6月3日，美国国防部长Mark Esper公开与总统唱反调：
• 调遣军队进行执法只能作为最后的选择，并且只能是在及其严重和紧急的情形下。我们现在并非这样的情形。我不支持援引《叛乱法》。
又尴尬了，特朗普！
总有一天，他会坐下来，细细品味基辛格对尼克松对的这句忠告：
坐在用刺刀团团围住的白宫里，是做不成美国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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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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