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赤水河畔的伟大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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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文 / 刘胜军
“被其（红军）玩弄欺诈，殊为一生用兵莫大之耻辱。”-----蒋介石
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当面赞叹毛泽东在三大战役中的战略指挥，毛泽东笑称“四渡赤水才是我的得意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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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世纪 20-40 年代，国民党与共产党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历史画卷中，万里长征是关键转折点。长征固然艰难，但如何在国民党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中突围，则是长征得以进行的前提。
在崇山峻岭之间冲出重围，是理解中共历史的一个关键片段，也是中国共产党在磨难中走向成熟的历史性篇章。
回顾这一段历史，不难发现：共产党当时虽然弱小，但已经具备难以扑灭的韧性；国民党看似强大的巨人，但已暴露出其命门和弱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问题在此后的几十年始终困扰着国民党和蒋介石，直至其在大陆的完全溃败。
在农村包围城市思想引导下，红军迅速壮大。到 1930 年红军已有 13 个军、6.27 万人。
1931 年起，左倾教条主义占据统治地位，长达四年之久，给红军造成极大危害。
1934 年 10 月红军被迫撤离中央革命根据地开始长征。中央成立博古、李德、周恩来“三人团”作为突围的指挥。红军的目标是进入贵州，进攻黎平。蒋介石要求“严密防赣匪入黔”。
在左倾教条主义指挥下，湘江战役红军遭遇空前伤亡：中央红军由长征出发时的 8 万多人锐减至 3 万余人。掩护大军渡过湘江的红八军团由长征出发时的 10922 人，锐减到湘江战役后的 1000 多人，红九军团由 11538 人减为 3000 多人，红五军团第 34 师全部牺牲。面对危局，最高“三人团”中，高傲自信的李德束手无策，完全失去了理智，只会不断骂人。不懂军事的博古一筹莫展，几乎陷入了绝望，甚至萌生出自杀的念头。整个红军的计划与行动，全靠周恩来苦撑调度指挥。
湘江之战，年仅 29 岁的红 34 师师长陈树湘奉命率部担负全军后卫，陈树湘腹部中弹，在昏迷中被俘。醒来后，陈树湘乘敌不备，用手从腹部伤口处掏出肠子，用力绞断，实现了他“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红三十四师也最终全军覆没。
湘江战役如此惨烈，以至于当地老百姓有一个说法：
• 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
湘江战役结束后，蒋介石已经准备“庆祝剿匪胜利”。
蒋介石调兵遣将，务求歼灭弱小的红军。
但他面临一个难题：猜疑重重、各求自保的地方势力。广西李宗仁、白崇禧，广东陈济棠，湖南何键，云南龙云，贵州王家烈，四川刘湘——他们既害怕红军深入其腹地，又担心蒋介石的中央军借口剿共而侵入其地盘。虽然蒋介石要求大家精诚团结，但何键、龙云都无法指挥薛岳的部队。不仅如此，蒋介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让地方势力与红军血拼，自己渔翁得利。对军阀而言，最好的策略是对红军“驱逐”而非正面作战。
奇特的一幕出现了：薛岳率领的两个军在红军右侧后，一路追击，直至贵州边境，都未与红军接触。红军与广东陈济棠达成秘密协议：必要时可以相互借道。毛泽东在 1928 年写道：
• 因为有了白色政权间的长期分裂和战争，便给了一种条件，使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的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区域，能够在四周白色政权包围的中间发生和坚持下来。
李宗仁回忆录写道：
• 中央军缓缓南下，迫使共军入桂……期待我和共军互斗两败俱伤后，中央军可有借口入占广西，居心极为险恶。
李宗仁高级参谋刘斐回忆：
• 我们宁可让出一条走廊，让红军从北路经过，让红军到湖南和贵州去。这一方针就是“送客”。
白崇禧说：
• 老蒋恨我们比朱毛更甚。管他呢，有匪有我，无匪无我。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的机会。
这些人并未冤枉蒋介石。当红军进入黔边时，蒋介石对陈布雷说：
• 川、黔、滇各自为政，共军入黔我们就可以跟进去，比我们专为图黔而用兵还好。川、滇为自救也不能不欢迎我们，更无从借口阻止我们去，此乃政治上最好的机会。薛岳进占贵阳，正是这一阳谋的具体行动。
贵州是西南地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支部队。驻守黎平的王家烈的一个团，听到红军到来就自行撤离了。红军在黎平召开了长征开始后的第一次政治局会议。
黎平会议发生了激烈争论，最终采纳了毛泽东的意见。这是红军战略转变的开始，转向注重灵活性，强调突破敌人薄弱环节，使红军开始由被动转为主动，为遵义会议的召开奠定了基础。
1935 年 1 月，薛岳到达贵阳。桂军闻中央军捷足先登，只得望贵阳兴叹。为了抢夺贵阳，薛岳顾不上追赶正向乌江前进的红军了。王家烈一看薛岳不管红军，自己也率部赶回贵阳。
红军渡过乌江后，立即由刘伯承率部奔袭贵州第二大城市遵义。拿下遵义后，迅速又占领娄山关（黔北最高山峰）和桐梓，确保了遵义背面的安全。
红军在遵义休整了 12 天，这是长征开始后最“奢侈”的一次，陈云说：
• 这十二天的休息，使红军完全恢复，精神一振。使以后之战争，不仅战斗力不减，反如生龙活虎。
此时蒋介石旗下各股力量，正忙于争夺贵阳，无暇顾及黔北。
在这宝贵的 12 天，改变红军和中国命运的遵义会议得以从容举行。
遵义会议决定渡江北上去四川建立根据地。这一建议是由两个四川人刘伯承和聂荣臻提出的。
三个四川人：陈毅、刘伯承、聂荣臻
遵义会议不仅是一场军事会议，更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革命的方法论，开始从中国国情出发、从实践出发。毛泽东在 1963 年说：
• 真正懂得独立自主是从遵义会议开始的。教条主义者说苏联一切都对，不把苏联的经验同中国的实际相结合。
一旦冲破了教条主义的束缚，红军就突然获得了新的生命。刘伯承回忆说：
• 遵义会议后，我军一反从前的情况，好像突然获得新的生命，处处主动，生龙活虎，左右敌人。弄得敌人扑朔迷离、到处挨打。
邓小平后来总结说：
• 中国的事情要按照中国的情况来办，要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来办。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这方面我们有过不少教训。
搞定贵阳后，蒋介石开始调兵遣将追击在遵义的红军。蒋介石发现，遵义会议后的红军变得不一样了。1935 年发布的《告全体红色指战员书》体现了这一转变：
• 为了有把握地求得胜利，我们必须寻求有利的时机和地区去消灭敌人。在不利条件下，我们应该拒绝那种冒险的、没有胜利把握的战斗。因此，红军必须经常地转移作战地区，有时向东，有时向西，有时走大路，有时走小路，有时走老路，有时走新路，而唯一的目的，是为了在有利条件下求得作战的胜利。”
在这种战略指引下，上演了“四渡赤水”这一世界军事历史上的不朽篇章。“四渡赤水”也是毛泽东复出后第一次指挥的大型战役。
赤水河，为中国长江上游支流，因河流含沙量高、水色赤黄而得名。
• 1935 年 1 月，在土城地区与川军刘湘的“模范师”激战，形势对红军越来越不利。毛泽东、朱德亲临前线视察，当即立断，放弃原定的渡江计划，在第二天拂晓前脱离敌人，西渡赤水。
• 2 月，国民党部队云集川黔滇边境，期待与红军决战。红军却二渡赤水，回师黔北，再度占领遵义。随即，红军消灭黔军王家烈部八个团、中央军吴奇伟部两个师，获得大量武器弹药补充。
• 情急之下，蒋介石飞抵重庆，亲自指挥。红军再出巧招，3 月 16 日突然三渡赤水，重返川南。蒋介石晕头转向。蒋介石又判断红军计划北渡长江，急调各部云集长江沿岸布防。问题是，大部队调动频繁并非易事，往往使原有部署陷入混乱，乃兵家大忌。国民党军队被搞得手忙脚乱。
• 3 月 21 日夜晚红军以闪电速度四渡赤水，突出重围。当时，连日阴雨，乌云密布，敌机无法侦察红军去向。30 日，红军抵达乌江时，南岸守军只有一个营。3 月 24 日蒋介石飞抵贵阳指挥。红军进攻离贵阳只有 60 公里的息烽，而国民党在贵阳仅有 4 个团，处境危险。深感震惊的蒋介石急调兵护驾。但四日之内，竟无一兵可调。4 月 6 日滇军孙渡纵队三天走了 400 多公里急行军才赶到贵阳。但红军的真实目的是佯攻贵阳，毛泽东说，“只要把滇军调出来，就是胜利。”红军派一个团佯攻贵阳，贴出“拿下贵阳城，活捉蒋介石”的标语，主力部队却穿越湘黔公路西进。于是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国民党向东猛追，红军却向西南疾进。24 日红军进入云南，摆脱了国民党重兵云集的贵州，这是长征一个重要时刻。
当时昆明只有一个教导团，但红军目的不是昆明。红军佯向龙街企图过金沙江，迫使国军趋向元谋。随即红军折返，在皎平渡渡过了天险金沙江，摆脱了国民党的追击。
随即，红军抢渡大渡河，翻过夹金山，与红四方面军李先念部会师。从此，红军长征史进入一个新阶段。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被改写。
蒋介石曾经放言让共产党成为“石达开第二”：
• 太平天国猛将石达开转战川黔滇三省，1863 年 4 月兵不血刃渡过金沙江，突破长江防线。5 月，太平军到达大渡河，石达开下令多备船筏，次日渡河，但当晚天降大雨，河水暴涨，无法行船。三日后，在大渡河东线防御的清兵来到对岸，太平军为大渡河百年不遇的提前涨水所阻，多次抢渡不成，粮草用尽，陷入绝境，最终兵败被杀。
但红军不是石达开。1935 年 10 月，红军抵达陕北吴起镇，毛泽东写就气势磅礴的《七律·长征》：
●●●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四渡赤水是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篇章，被美国西点军校收入教材：
•国军第16军53师159旅旅长李清献说：“蒋的嘴，我们的腿”，意思是说老蒋一开始指挥，官兵的腿就要吃苦头。
•蒋介石日记：“我军各部迟滞呆笨，被其玩弄欺诈，殊为一生用兵莫大之耻辱。”
•《长征——闻所未闻的故事》的作者、美国作家索尔兹伯：要重新画出红军反复穿越贵州的复杂路线是很困难的！毛泽东的指挥确实是天才。
1960年毛泽东在上海接见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蒙哥马利赞叹毛泽东在三大战役中的战略指挥，而毛泽东则笑称“四渡赤水才是我的得意之笔”。
英国军事学家李德·哈特写道：
• 精神与士气乃战争之主宰。
这句话，是蒋介石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
参考资料：金冲及，《生死关头：中国共产党的道路抉择》，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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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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