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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女配,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2017-06-16 小说圈

我哆哆嗦嗦摸开台灯,深呼吸,稳了半晌,问他:跟谁表白?跟菇菇啊!难道跟你?罗达大着舌头说。我冷静下来,冷静到了心痛的地步。

罗达深夜一点给我打电话,劈头说,不管了,老子要表白。

我哆哆嗦嗦摸开台灯,深呼吸,稳了半晌,问他:跟谁表白?

跟菇菇啊!难道跟你?罗达大着舌头说。

你先醒醒酒再说吧,舌头这么大,能表明白吗?我冷静下来,冷静到了心痛的地步。

我没喝大。不是,舌头大了,头没大,清醒的。

电话那边传来酒吧特有的喧闹。我拿脚后跟也能想出来,罗达一定又是被大灰灌大了。大灰这厮没别的本事,唯一拿手的就是灌醉罗达,然后怂恿他表白。

让大灰接电话。我说。

好。罗达痛快答应,但足足停顿了一分钟后,他告诉我,大灰没在,接着就把电话挂了。我用另外一个脚后跟想到了大灰一头扎在吧台底下装鸵鸟的死样。

于是我拨了大灰的号码。拨了三遍他才接。那边的背景声跟刚才罗达的一模一样,但他还哼哼唧唧地装蒜:干吗啊,睡觉呢。

我瞬间七窍生烟,继而火冒三丈:大灰你能不把罗达往火坑里推吗,你这么一次次陷害人家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不觉得。大灰嗫嚅着说。我为他们俩好,他们俩好了多好。

你想得美。菇菇不可能看上罗达!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了万一不成呢?

你是怕万一成了吧?

你闭嘴!我吓坏了,气急败坏吼住他。罗达就在旁边,就算醉了,有些话也万万不能让他听到。

02

如你所见,我们的世界一共四个人。菇菇,罗达,我,大灰,我们组成了一个不能循环的生物链,就像老虎、狐狸、兔子和胡萝卜,一个站在一个身后,都以无法抗拒的被宰割的姿态,被前面那个吃得死死的,也都做着春秋大梦,幻想有朝一日溯流而上,吃到前面那个。

光荣地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菇菇,我把她比作老虎,但罗达唤她女神。事实上我们俩的看法都严重偏离真相,她只是个幼儿园老师,一个纯美的,温柔的,弹得一手烂钢琴的幼儿园老师。

我和菇菇都在少年宫兼职教钢琴。一年前的某天,罗达去找我蹭饭,他去得太早了,围着楼转了五圈我还没下课。于是他爬上来,挨个教室找我。我在四室,但罗达找到三室就停住了,一停就停了整整二十分钟。

到我提早下了课,迫不及待出来找他时,他还守在三室后门口,掉了魂似的往里看。

我喊他,他听不见。我走过去拍了他一巴掌,他没搭理。我凑到窗口一看,原来菇菇在里面。

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那天我们找的餐馆很烂,菜又咸又慢。但罗达毫不计较,他目光呆滞一脸的心不在焉,不时地对着盘子里被炖得面目全非的鲶鱼露出羞涩的笑,鱼汤滴在衬衫上都没发觉。

认识罗达八年,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他这副老房子着火的德性。我多想兜头几盆冷水把那火扑灭呀。可他一开口说“你隔壁那个女孩,弹钢琴的样子真好看”,我就老老实实地把菇菇的情况都招了。

无条件地顺从配合,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是我这么多年养成的恶习,改不掉了。

第二天罗达打电话给我,说晚上请你吃饭吧。我说好哇。他说我也把大灰喊来。我说好呀。他又说,你叫上菇菇好吗?我说,呃,好吧。

其实我完全可以,或者说实在应该把他最后那个要求咔掉,晚上大摇大摆去吃饭,然后告诉他,菇菇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呢,她男朋友是富二代呢,他们马上就要结婚并且准备生三个小孩呢。

——我倒真希望有那么一回事,可事实上没有,所以我也编不出那样的情节。我乖乖地约了菇菇,她也乖乖地来了。

罗达是个寡言的人,但那天他的话奇迹般多了起来,而且妙趣横生妙语连珠,逗得菇菇一晚上都在笑。

好开心,跟你们在一起。她说。

罗达听她这么说,自然也好开心。

大灰就不用说了,他一贯都好开心。

只有我不开心。我痛心,痛心疾首。

这世界多不公平。有的人,凭着一个弹钢琴的侧影就能赢得另一个人的心。而有的人,肝脑涂地浑身插满刀都不能换来一丝一毫。

那天以后,我们就频繁地凑在一起鬼混。多半都是大灰先约我,说出来耍吧。我说行,喊上罗达。然后罗达说,行,喊上菇菇。

我们的三人组就这么扩充到了四个人,一下子丰满了,也一下子混乱了。

我才知道,那些我只收一百块的画,被大灰精心装裱后挂在画廊最显眼的地方,用镭射灯照着,卖五千八。

大灰看到我,仿佛见到财神下凡,恭敬谄媚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其实我看到自己那些破画受到这样的优待,心里也感激得不行,但这感激被大灰的低三下四破坏了,他越奉承我,我越瞧不上他。

回去后罗达问我,你觉得大灰人怎么样。我说,能看上我的画,说明他眼光不怎么样。罗达连连点头说:确实是。


但其实我们都错了。我那些在画室里扔一地的画,在大灰手里总能卖出好价钱,有一幅居然卖到了五位数。而且他会给我方向性的指导,说你画什么什么,用什么什么画法,达到什么什么意境……我照着他的要求画,屡获成功。——我说的成功是,被人高价买走。

有次我去给大灰送画,正赶上他跟一个客户推销我的一幅向日葵。这厮口吐莲花把那幅画夸得体无完肤,顺带着还夸作者,说那是个多么美丽动人心思细密才华横溢的女子,我在一旁听着,羞愧得腿都软了。结果客户拍下一万块,把那画带走了。

他一走,我立刻严正抗议,说大灰你这是坑蒙拐骗。大灰说,我哪骗了?句句都是实话!我说你还说作者多么美多么优秀多么……哎呀你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学。大灰拽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拉到镜子前头,说,你自己照照,不美吗?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面红耳赤的脸,顿时悲愤交加,我说大灰你再涮我咱俩就绝交。

大灰也生起气来,说,你为什么老这么妄自菲薄,你多优秀你都不知道。以后你的画不要卖给别的画廊,他们都坑你。

都给你,让你坑我。我气呼呼地背起包,想走。大灰堵住门,态度缓和下来,说今儿这笔赚了,咱去嗨皮下吧。我不听,还想走。他说,我喊着罗达一起。

我立刻没脾气了。

那天晚上,我们胡吃海喝了一通后,转去K歌。我最爱听罗达唱歌,他右手拿麦左手插裤袋的样子比王力宏还迷人。他唱《大城小爱》,唱《穿越人海》唱《菊花台》,我听一万首也听不够。

而我唱得比罗达还多。因为唱太多,所以根本不记得唱过什么。

很久以后,大灰告诉我,那天我唱过《等你爱我》,唱得情真意切,眼泛泪花。而他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我。

大灰说,他早看出我对罗达的意思,也因此一直竭力忍着不对我产生妄想,但那天我蜷在沙发上撕心裂肺地唱“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的样子,彻底冲破了他的防守。他知道自己悲剧了,可他无法阻挡悲剧的发生。

大灰是多聪明的人呐。

是不是越聪明的人越不被爱呢?

04

春天的时候,我心血来潮画了一幅两个小孩儿在花间嬉闹的画。大灰看了很喜欢,隆重地裱好,高高地挂在画廊最重要的位置,说这幅不卖了,当镇店之宝。据他说,好几个客户想高价买走,他都没卖。

我压根没信。

直到有一次,我们四人组正在画廊打牌,一个油头粉面的南方人走进来,扫了一眼店里的画,指着我那幅《双童嬉花图》,问,那幅多少钱?

大灰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老板,那幅是我镇店的,不卖,您看看别的画吧。

南方人又扫了一圈,说,就那幅吧,你开个价。

大灰说,真不卖。

罗达瞪了大灰一眼,放下牌站起来,说,老板你开个价吧。

南方人想了想,摇头晃脑地说:6666,怎么样?图个吉利。我媳妇怀了双胞胎,我看你这画挺喜庆。

我很满意,冲着大灰拼命点头。菇菇和罗达也都挤眉弄眼地表示这是个可喜的价格。但大灰依然很有气节地说:多少钱也不卖。

南方人皱起了眉,说八千。

大灰说,八万也不卖。

罗达捣了大灰一拳,小声说,有病吧你。

南方人又涨到一万,一万二,一万三,大灰还是不停摇头。到一万五的时候,罗达扛不住了,大手一挥说,成交。我和菇菇立刻默契地搬着板凳要去摘画。

大灰厉声把我们喝住,生气地说,干嘛呀你们,我的画廊,我说不卖就不卖。

我也生气了,说我的画,我说卖就卖。然后我们四个七嘴八舌一起说他,大灰眼见自己势单力孤,急了,抓住我们一个一个往外推,说,都走都走,我要关门了。

把我们都轰出来后,他立刻锁了门,自己在里面抽烟。我和菇菇拍着门说,我们的包还在里面呢。他把门开了个小缝,哗地把俩包扔出来,接着又锁上了。

这人。

我们仨义愤填膺地往回走。一路赌咒发誓说再也不跟他玩儿了。

时间尚早,我们转去罗达家看电影。他家有一套巨牛叉的音箱和大屏幕,有数不清的电影碟片,都是正版的。用大灰的话说,他赚那几个臭钱都糟蹋到这儿了。


我曾把在罗达家看电影视为人生最高享受,但以前并没有太多机会来。还是在菇菇出现以后,罗达才好客起来,说他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我们。

菇菇在一大堆碟片里翻了半天,挑出《午夜巴塞罗那》,说看这个吧。罗达说真有眼光,我也正想看它呢。我很想说这片子我都看过三遍了,但我没有发言权,只好跟着看第四遍。

我没想到的是,同一部电影,一个人在家里的电脑上看,和在暗恋的人家里跟他暗恋的人一起看,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很多之前完全没留意的台词,比如“只有不满足的爱最浪漫”“经过数千年的文明,人们依然学不会怎样去爱”都给了我新的感触。

是的,我们都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你看罗达,他本来是个多坦率自在的人啊,可一旦有菇菇坐在身边,他就变得那么谨小慎微无所适从。

他也不会爱呢。他也要看菇菇的脸色揣摩菇菇的心思呢。

电影结束后,我们讨论起了旅行。罗达说,要是能一起去一趟西班牙多好。菇菇说是呀。我说那你们俩就去吧。菇菇大笑,我俩?罗达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脸忽然红了,他羞涩地笑了笑,低下头,掰着手指结结巴巴地说,四个啊,咱们,当然是。


罗达那个蠢萌蠢萌的样子太撩人了。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可爱的大男孩,多希望令你情动的人是我。

还是别做梦了,菇菇说,我们四个那么穷。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骂起了大灰。这个死心眼的,到手的钱不赚,真卖了那幅画就够一个半人去西班牙了。

做了好几年生意居然还这么轴,卖了那幅再画一幅一样的不就得了吗?病得不轻!罗达咬牙切齿地说,好像是大灰毁了他的甜蜜爱情之旅。

我决定给大灰打电话,痛痛快快骂他一顿。摸出手机,却发现一条来自大灰的短信早就到了。

他说,对不起,那幅画我真不想卖,因为画上的小孩很像你也很像我,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那是我们俩的孩子,卖那画,我就觉得是卖我们的孩子。很抱歉,这话我没法说出口,希望你理解。

我拿着手机愣在当场。

罗达催我,打啊。

我说不打了,他也怪不容易的。

05

第二天,大灰请我们喝酒赎罪。我们三个谁都没有履行头一天的誓言,屁颠屁颠全去了。

去是去了,也没轻饶他。

罗达和菇菇整整骂了他俩钟头。大灰找了八十个理由给自己辩解。我在旁边紧张得要死,生怕他说出那个真正的理由来。

还好他没说,这方面他是有分寸的。但是他灌了罗达好多酒,还不停赞美菇菇,说她是个多么好的姑娘,跟罗达多般配。这个时候,只要罗达稍微一努力,窗户纸就捅开了。

可惜罗达舌头大了,话说不利索了,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把话说明白。

我很生大灰的气,把他拉到外面,直截了当地说,你以为把罗达跟菇菇攒到一起我就会死心吗?大灰说,你得明白他心里没你。我说我心里还没你呢。他愣了一下,说,那不要紧,我心里有你就行了。

06

就在上个月,菇菇有了男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追了她好久的。得知这个喜讯,我比自己找到了男朋友还开心。

菇菇特地把男友带到画廊跟我们见面。罗达和大灰看到他,脸上都有难以掩饰的愤懑。

三个男人聊天时,我和菇菇去买西瓜,她一路都在讲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我在最后那一刻终于鼓起勇气问,要是罗达也追你,你会考虑吗?

她想了一下,说,不考虑,完全不合适。

原来是这个答案。我舒了一口气,真是的,白白杞人忧天这么久。

要是大灰追你,你考虑吗?菇菇忽然问我。

我立刻摇头:不考虑,完全不合适。跟你一样。

我们俩都乐了。

乐过之后,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苦:如果同样的问题抛给罗达,他对我的答案,也一定是“不考虑,完全不合适”吧?

那天晚上,我们五个去K歌。罗达、大灰和我——两个不被考虑的男人和一个不被考虑的女人,每人都凄凄惨惨撕心裂肺地唱了一遍《等你爱我》。

而我们心里其实都清楚,我们谁也等不到谁了,就像狐狸无论如何吃不到老虎,胡萝卜也永远无法得到小白兔。在这条生物链里,我们的位置早就固定了,所以结局也早定了。在这里,爱情的生态是不平衡的。

不过,我知道一定还有另一条爱情生物链存在,在那里,我会找到另一个人,他是老虎也是胡萝卜,我是狐狸也是小白兔,我们彼此征服,也彼此臣服。

好吧,唱完这首歌,我就要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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