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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御×狂生醉龙笑尘凡6 | 霹雳布袋戏同人

2016-05-08 赖尔 黑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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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

一刀狂斩,掀起风沙漫天,将炎龙手中长刀击出!
一道伟岸人影,已然站定在御不凡身前。


狂生醉龙笑尘凡6文 | 赖尔


第六章  伏计

暗夜,月朦胧,乌云缓缓划过天幕,让月光时隐时现。就在这样阴沉的深夜之中,于树林之间,只见两道人影,疾驰而过。

双足踏动,如若驰风。漠刀绝尘与御不凡二人,施展轻功能为,向“天下封刀”府邸所在之瑛州行进。足下虽是街道石板,可二人的脚步却悄然无声。远远地,已能瞧见那上书“忠义”大字的牌坊,御不凡偏头向漠刀颔首。四目相接的一刹,彼此会意,只见二人纵身一跃,如大鹏展翅一般,轻松跃上民居屋顶,无声无息。

居高临下,便见前方府邸大宅的正门处,在这夜半之刻,仍是燃着一对红色灯笼。作为正道大派,“天下封刀”随时迎客,处理江湖事务。所以府邸之中的黑衣守卫,日夜无休,总是有足够的人马,以备不时之需。而派中卧虎藏龙,主席而下,有双绝护法、三宗武师、四大名流、六刀侯等等,各个都是武林好手、人中龙凤。想避过一干高手、并闯入天下封刀的密室地牢内救人,这绝非一件易事。这一点,身为左护法的御不凡最为清楚。

而现如今,刀无形暗中囚禁主席,掌握天下封刀之大权。派中之人,大多都是被他所蒙蔽,仍以为主席外出未归,便唯这个大少主马首是瞻。至于少部分高层,不是如右护法炎龙一般,已然归顺于刀无形,就是如御不凡一般,被他设计铲除。在今夜起事之前,御不凡便四处打听,听说向来正直不苟的地武师在一次灭匪行动中意外身亡。其幕后是谁人下手,可想而知。而他御不凡,也被冠上了“勾结鬼闽山主”的罪名,成为了人人唾弃的武林败类。有这一层,想必今夜若在战局中遇见旧识,也绝不会有人留手。

惨遭诬陷、背上骂名,眼见这一战必是恶斗,御不凡非但不惊、不惧,反而扬起了唇角。望向前方那灯火通明的府邸,那个他生活了二十余载的地方,今夜却要成为他索命的战场。

其实,闯入天下封刀、营救主席,这本该是他一力承担。若在之前,他绝不愿连累友人,不愿害友人踏入这是非泥沼。然而,几经生死关头,数度豁命互救,他早已明白,他与漠刀绝尘之间,没有什么“牵拖”不“牵拖”。

这份情义,撇不开,避不过。既是如此,便以命陪命,同进,同退。

想到这里,御不凡偏头望向身侧友人,便见那人眼中的坚定与执着。他轻笑起来,眼里映着月光,笑意更浓:“绝尘。”

“嗯。”沉声的回应,一如既往。

“此生遇你,值得!”一句“值得”,豪情万千,御不凡笑望友人,“御不凡即便命丧于此,虽死无憾。”

虽然曾经数次调笑友人,拿他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但是如此直白地吐露心言,却还是头一遭。漠刀微怔,便见那人面带笑容,纵身飞跃,跳下屋顶,向府邸疾奔!

漠刀绝尘忙提气追上。远远便见牌坊下一队黑衣刀卫,正提灯巡逻。早在决定夜袭之时,御不凡便已跟漠刀商量过,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厮杀。因此,漠刀才未按照自己的性子,一路直杀入府。只见御不凡藏身于牌坊对面的民居墙壁阴影之下,见刀卫行至一侧,他忽出指,以气劲灭去刀卫手中灯火。就在这一刹,二人身形如电,已然飞跃正门,落于府内。

府内,墙根下。只见雕廊画栋、长廊蜿蜒之内,数组刀卫接手持火把,来来回回,戒备森严。御不凡清楚,这些黑衣刀卫皆是六人成队,共分七组,有序地自大殿与各偏殿之间穿行,守备极是严密。而院中四角,更是设有塔楼,黑衣刀卫居高临下,便可全览院内的情形与动向。

那囚禁主席的密道客房,位于府中西面。暗暗记下七组刀卫的巡视路线,趁着两队交接的空隙,御不凡与漠刀二人,一路沿着墙根向西,直至瞅见细角塔楼,御不凡停下步子,右手指尖已攥紧一块碎石,眼看着就要冲塔楼上的守卫出手——

就在此时,忽眼角闪过一细细黑影!竟是漠刀绝尘拾叶而击,灌入七分气劲,直击而去。

月下飞叶,破空而过,直直击入那西角黑衣刀卫的额头正中。那人本该就此倒下,可由于身后就是大柱,他的身体顺势半倒半靠在了树上。一眼看上去,那模样似乎只是寻常打盹,但事实上,那人却已是丧失神智。

“伤。”沉声道出一个字,漠刀向前疾走,留下御不凡一人,心中感慨:友人不善言辞,可他又怎会看不出友人的心思?绝尘分明是明白,他对付旧日同僚会心生不忍,于是代他出手。而那一个“伤”字,则是让他心安,并未取那刀卫性命。

挚友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御不凡笑意更甚、打算跟上漠刀从西首潜入厢房之时,忽听一声尖锐哨响!

哨响自东面塔楼而来。东塔之上,忽然窜出一道火光,流星似的在天幕中爆裂开来!登时,原本有序巡视的七队人马、共计四十二人,立刻调转方向,齐齐向东面奔去。

御不凡微怔:这情景,分明是另有一波人马夜闯天下封刀,自东面进入。

这突发的机会让二人对望一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待巡视之人尽数奔至院外,二人立刻直奔西首院落,直冲西厢客房。正待潜入,忽然,足下一沉!

说时迟,那时快!天塌地陷一般,就在两人足下的土地向下沉沉陷去的同时,数颗人头却是从周围黄土地下冒出!

如此诡异状况实是难料,二人尚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自地下冒出的黑衣刀卫团团围住。只听在这暗夜之中,破土之声后,便是“嗖嗖”几声——

几道长索划空而过,将漠刀与御不凡二人牢牢绑住!

然而,这些人显然是低估了二人的武功能为。漠刀绝尘双臂一震,长索应声断裂。而反观御不凡,他双臂虽然被牢牢桎梏在身侧,但他双手一翻,右手一把扯过身上绳索,猛力一拽!那些刀卫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登时被拽得跌飞了过来,趴在了沙地之上。

围困之阵立破。二人持刀而立,冷眼扫过周围刀客。

“哈,”御不凡大笑出声,“我还当我御不凡天生好运道,夜袭也有贵人相助,谁知竟是名副其实的‘声东击西’之招。不过话说回来,我说右护法,你的智谋就只有‘下毒’这一条了么?真正是让我失望啊。”

原来,方才挣断绳索,御不凡便已发现,绳索内芯中灌注了毒粉。会为他们的前来设下如此埋伏的,必然是右护法炎龙了。他先以东面起事降低二人的防备之心,又以地下伏兵困住二人,此为第二重计;而那捆住二人的绳索中,竟也淬了毒药,此为第三重。若不是漠刀与御不凡二人各有半颗龙珠护体,此时已着了他的道。

御不凡笑声方落,只见那西厢客房大门骤开——

一名刀客飞身跃出门外,刀气滂湃,穿空而过,径直向御不凡击来!

御不凡出招相守,他亦运起内劲,刀圆轮,闭四门,做好对上那刀客轰然一击的准备。

一方刀气轰天彻地,一方刀气浩然如潮!两方气劲交汇之刻,一声巨响爆裂开来。气劲荡起尘土飞扬,排山倒海一般,直击周遭围攻之人!

“哈,人武师,恭喜,招数精进不少。”识出此人面目,御不凡笑道。

人武师一手持刀,歪头重重“呸”出一声,怒道:“勾结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你没资格唤吾的名!”

面对昔日同僚的斥责,御不凡无奈而笑,手中长刀不得不紧握在手。漠刀绝尘却跨前一步,抢在御不凡身前,对上人武师!

银刀之光,于月下流转。刀光月影,如龙上九天。漠刀之招,极快又极是刚猛,刀气竟如分天劈海之势,向人武师冲去。人武师忙回招相守,就在此时,那先前被漠御二人刀气击飞的一名黑衣刀卫,竟骤然起身,紧握一把金色长锥,直直冲向漠刀绝尘背心!

正与刀卫缠斗的御不凡,余光瞥见那人异动,立刻出招回护。他长刀划出圆轮,身形灵动,欲截下那刀卫一锥。谁知,那看似寻常、先前被击倒的黑衣刀卫,实际上竟是刻意伪装——那人的武功内力,不亚于他御不凡!

硬生生接下这一招,顿时,轰然一声巨响,黄土之上裂出数条刀痕!尘土飞扬,刀气击毁了客房大门!

却听一人“啪、啪”抚掌。透过被轰开的大门,只见一人被缚在椅上,正是口不能言的天下封刀之主席刀无极。而大少主刀无形,正立在他身侧,冷眼观战,抚掌道:

“左护法,想不到你竟有本事抵挡‘隐梦散’之力,确实令我刮目相看。”

此情此景,分明是刀无形早已设下埋伏、请君入瓮。面对众高手围攻,身处劣势,御不凡非但不惊,反而转过头,望向人武师,大笑道:“哈!我说同僚,认得你这么多年,今日方知,你真正是才华横溢。哎呀,我说,你这么有才华的人,何必留在江湖受罪?不如去做个戏子,依我御不凡的眼光,绝对是大红大紫!”

听御不凡一席话,人武师脸色骤变,顿时面色一沉。见他阴霾之色,御不凡笑着摇首:先前听他一句“勾结歪魔邪道”,他还心生感慨,可眼下之景况,分明人武师早就知晓刀无形的密谋、是其囚禁主席的同谋。既是如此,他也无须留什么情面了!

瞥一眼先前那刻意隐瞒实力、装扮成黑衣刀卫的高手,虽因蒙面瞧不出其面目,但方才一击力搏之下,御不凡已瞧出了他的武功路数。刀风炽热,如炼火蚀身,不是右护法炎龙,还能是谁?

“绝尘,”御不凡扬起唇角,笑唤友人,“刀无形交你。好歹你也是正经八百的龙,总不能让你降了身份……”

听御不凡笑语刻意停顿,漠刀怎会不知友人话里有话?他挑了挑眉,相当配合地“嗯”了一声,算是捧哏。

果然,只听御不凡大笑道:“俗语说得好,杀鸡焉用牛刀,咱们这可是杀狗焉用龙刀?哈,那两只见利忘义的畜生,便由我来教训教训!”

一边发出豪言壮语,御不凡手中名刀银月,已是顷刻击出!只见刀光一闪,映出明月之光,如闪电利刃,向取那人武师要害!

“放肆!”两次被御不凡言语羞辱,人武师早已是起了杀意。手中长刀运起全身内劲,刚猛之力划破夜幕,竟在地上划出一道地裂之口!

面对如此猛招,御不凡却依然笑对。他身形灵动,如光似电,轻松避过人武师的刀招,“喝”地一声,使出一招“飞鸿腾舞”!顿时,气浪荡平四周!

人武师慌忙回招抵御。见他刀呈守式,御不凡身如飞鸿,刀招快如风!一刀斩去对方发冠,刀气削去其肩衣袖。刹那之间,御不凡已出二十余招,身法极快,嘴上却更快:

“背叛卖主,是为不忠;无耻求荣,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偏偏要装出一副忠义的面孔,简直令人作呕。像我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看不下去!”

说话的工夫,御不凡手上的动作未迟滞半分。只见人武师的发冠被他削去,一头乱发也被削去数寸。断发与破布乱飞,人武师挥刀相守,退得着实狼狈,却听御不凡大笑道:

“只知严守保命,连拼命的气概都没有,我说人武师,劝你莫做什么江湖刀客,回家啃你的骨头去罢!”

眼神一凛,御不凡手中银刀已破空击出,直指人武师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尖已陷入人武师眉心半寸,御不凡忽停了动作。一片默然之中,只见人武师眉间涌出鲜血,顺着鼻梁流淌而下。御不凡笑意渐敛,终是收刀回身。

就在御不凡收手的刹那,人武师眼光一寒,竟出刀砍向御不凡受伤的左手。就在刀锋将至的刹那,忽见一道银光掠过。下一刻,血雨纷纷,人武师竟已身首异处。一颗人头滚落在地,死瞪着漠刀绝尘,死不瞑目。

“好快的刀。”见下属亡命,刀无形并无惋惜之色,反而抚掌赞叹。“啪、啪”两声,在这沉寂的夜中,格外鲜明。只见他笑得薄情:“这便是蛟龙之威么?果然不简单。”

漠刀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谁也不放在眼里,最终望向自己的友人,沉声道:“跟这种人还讲什么仁义,御不凡,你莫要太天真!”

冰冷的语气之中,带有不悦的斥责之意。听出友人的埋怨,御不凡轻笑着打混:“好啦好啦,这不是还有好友你在嘛。”

二人毫无危机意识的对话,让炎龙怒道:“御不凡,你莫要目中无人!”

“嗳?”御不凡惊讶出声,一脸疑惑地望向友人,“绝尘,你有没有听见犬吠之声?哎呀,奇怪,天下封刀什么时候竟养了狗,听声音,好像还很大只……”

说到这里,御不凡笑着瞥向炎龙。炎龙怎能受此侮辱,他大喝一声,旋身飞出,一招“地火炎龙旋”,荡起火光一片,炽热的气浪向御不凡袭来!

御不凡急退数步,银刀轮转,先以守招卸去对手大半力道。他与炎龙同为天下封刀双绝护法,若论武术造诣,相差并不大。不过,先前未料到炎龙竟然伪装成刀卫袭击漠刀绝尘,御不凡硬碰硬地接下对方一刀,虽是无大碍,却也已受了内伤。此时此刻,身知自身状况,御不凡不敢勉强接招,只能先退守数步,伺机反击……

一刀狂斩,掀起风沙漫天,将炎龙手中长刀击出!

一道伟岸人影,已然站定在御不凡身前。

漠刀冷眼瞥向友人,淡淡道:“逞强。”

“咳咳,”御不凡佯装咳嗽,无奈笑道,“我说绝尘,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见炎龙被漠刀绝尘一招击败,刀无形面色不变,似是毫不意外。他拔出腰间长刀,架上一旁刀无极的颈项:“既要救人,就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

刀无形以主席性命相威胁,御不凡微微敛眉:“大少主,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做天理不容之事。”刀无形冷冷出声。

这般坦然的态度,倒让御不凡心中升起些许震惊:在他眼里,刀无形虽是任性妄为、放荡骄纵之人,但他对其父刀无极仍是心存敬意。若说刀无形囚禁亲父、夺取大权,他信。但若说刀无形狠心弑父,他却难以相信。

一时之间,形式僵持。

御不凡与漠刀不敢轻举妄动,为防刀无形当真痛下杀手。而炎龙则拾起长刀,走至刀无形身侧,立于一旁。而那被捆缚的主席,此时仍双目低垂,似是意识涣散。

“大少主,”御不凡首先打破沉默,“你贵为长子,‘天下封刀’迟早都是你的,你这又是何必?”

刀无形冷眼望他:“在父亲眼中,何时有过我?派中大小事务,皆由你等打理,何时有过我刀无形的份?”

这反问,让御不凡微怔:他虽早知少主偏激,对另两位公子也颇有敌意,但他却未曾想到,原来这份偏激之中,竟也有自己一份。

“这便是你勾结鬼闽山主、欲除我而后快的理由?”心中已有答案,御不凡仍是不敢相信,“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对主席下手!”

刀无形不再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贴上主席的脖颈。顿时,刀口处滴下一点血红。只见刀无形面色森然,冷道:“让他放下刀。”

这个“他”,指的是漠刀绝尘。御不凡跨前一步,挡在友人身前:“这是‘天下封刀’之事,与他不相干!”

“本不相干,”刀无形冷哼一声,“怪就怪在这只龙与你为友。取之龙气,天下谁能与我匹敌?”

御不凡默然,先前的疑问就此解开:为何原本想借鬼闽山主之手、取他性命的刀无形,后又设计活捉他。必是从脱逃的山主口中,得知了蛟龙一事,所以刀无形心生“活捉神龙”一念,于是便设下圈套,以小妹的消息为饵,在山神庙捉了他。

随后,刀无形又给他下了蛊毒,就是为了以他之手,擒住友人。只是刀无形未曾料到,因为有半颗龙珠之故,他未被“隐梦散”全然控制。但同时,刀无形也知晓,他必定会来营救主席,于是便设下埋伏,等待他与漠刀前来。

眼见刀无形手中加力,主席倾颓的头颈,鲜血愈出。就在御不凡心急如焚、与漠刀对望一眼,二人打算先丢下兵器、再寻时机之时,忽然,立于刀无形背后的炎龙,袖中骤出锋利金锥,直刺刀无形背心!

飞溅的血红,染上炎龙的面容。后背一击,直插心窝,刀无形身形一晃,他缓缓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炎龙,眼中是至极的惊异与愤怒!

终究,这个不可一世的少主,颓然倒地,含恨而终。

 


突来的变故,让御不凡与漠刀二人,皆是一怔。只见刀无形颓然倒地,然而,他强撑力道,一只手扒在了刀无极的膝盖上,双眼则恨瞪炎龙。背后的衣衫被鲜血浸湿,他双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终于,那只紧抓刀无极衣摆的手,无力垂下。

炎龙迅速推开倒在主席脚边的刀无形,将缠绕在主席身上的绳索尽数割断。御不凡见状,也忙上前,扶起刀无极。只见主席双腿仍颤,难以起身,“啊”地一声,似是苦状万分。

御不凡手上动作一僵,凝神望向满脸愁苦、舌头被割去只能呻吟不休的主席,脑中千头万绪,一时却难以理清。就在此时,忽觉耳中一阵嗡鸣,难以抑制的苦痛复又侵上,如针扎火燎,冷汗顿时顺额而下。

漠刀立刻上前,扶住御不凡肩头。而炎龙一边架起刀无极的胳膊,撑起他的重量,一边向二人道:“左护法蛊毒发作,请先入内暂歇,我这就请医师来。”

对于炎龙此人,漠刀极是反感,他刚想说一句“不必”,冷冷拒绝对方,可就在此时,忽听刀无极“啊”出声来,又冲御不凡点了点头,似是有话要说。见状,炎龙又道:“主席也有话要与左护法相谈,请稍待片刻。”

漠刀垂眼,望向面色惨白的友人。察觉到漠刀的视线,御不凡强忍痛楚,微微颔首。漠刀不再多言,握住御不凡微凉的左手,扶着他,跟随炎龙与刀无极二人,走出西厢。

进入御不凡昔日在“天下封刀”的居所,漠刀将人扶至桌边坐下,立于身后,以掌覆住友人两侧太阳穴,不断输入源源真气。良久,御不凡鬓角的冷汗渐渐滑落,紧紧攥住的右拳缓缓打开,苍白的面色也稍稍恢复。

御不凡抬手,阻止漠刀继续以掌力减轻他的痛楚。见他抗拒,漠刀收掌,只是默默地凝视友人的面色。他虽一言不发,但御不凡又怎会瞧不出漠刀眼中的审视与担忧?他轻唤一声“绝尘”,勉强笑道:“放心,我无事了。”

漠刀不语,他忽伸出手,探向御不凡额头,轻轻拭去额前的冷汗。随后,他默然坐下,双目锁定友人:“你怎么看?”

御不凡知道他所指何事,却笑而不语,只是以手中折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片刻之后,一名婢女端着茶具进屋,恭恭敬敬地为二人斟茶倒水:“请左护法和漠刀侠士用茶。”

说罢,女子微一欠身,款款退了出去。

漠刀抬眼,便见御不凡的笑容僵硬在唇边,怔怔地望着那女子退出的方向。他连那女子长得是方是圆都未看清,只记得穿了一身紫衫。想起相识之初,玉家小妹给御不凡捎来的女装,便是紫色华服。漠刀心知友人是想起了自家小妹,不由心里一沉。他伸出手,覆住御不凡微凉的左手,攥紧在掌中。

指尖传来温暖的热度,御不凡这才回神。他偏头望向友人,挤出一个“没事”的微笑,随即将折扇放在一边,以右手蘸了茶水,于桌面上写下四字:

隔墙有耳。

“我知。”突如其来的声音,似是从脑中响起。御不凡微讶,望向漠刀,却见他双唇根本未动。

见他疑惑,漠刀仍是不动如山。只是御不凡脑内,又传来友人熟悉的声调:“你有我半颗龙珠,心音相传,并不困难。”

我靠,有这好本事,不早说!等等,如果说因为共有龙珠的缘故,能彼此心声想通,那他的想法,不是早给这尾呆头大龙听了去?

“……”指尖的力道微微加重,似是惩罚一般,扣紧了他的五指。御不凡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腹诽也给漠刀听了去,顿时无言以对:谁说这人阿呆,他根本是装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现在才说?

脑中冷冷回答:“御不凡,你确定这是追究这个的好时机?”

好吧,这笔账暂且按下,回头慢慢跟你清算!我说,且不提炎龙为何反叛刀无形,我觉得这个主席有古怪。

漠刀未回声,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御不凡拾起折扇,轻轻叩击桌面,心中暗暗思忖:主席身为“天下封刀”,凭借一己之力开创霸业,使得帮派成为正道中的中流砥柱。他为人刚正不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就算他身受牢狱之苦,也并非哀叹呻吟之人。方才我听见主席痛呼一声,便觉奇怪……

“嗯。”

嗯……嗯一声就没了?喂喂,我说绝尘,你可不许耍诈,为何你能听见我心中所想,我却只能听得一个“嗯”字?还是说,你那脑袋瓜子里真正空空荡荡只有这么一声?

漠刀瞥向友人,见对方一脸不爽,正拿着折扇指着他,心中控诉:你你你你你!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奸诈的坏朋友?

“继续。”

……罢了罢了,看来这笔账又得添上一笔,回头再算。当然,主席受亲儿背叛之打击、又被削去舌头,或许心性大变也说不定。我怕就怕,现下大少主已死,主席又口不能言,天下封刀的大权,将被炎龙所揽。或许,这才是他今日背叛刀无形的主因……

漠刀沉吟片刻,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易容。

嗯?何解?

漠刀忽忆起当日在长宁镇外,所见黑色马车中,御不凡胸口中剑、气绝身亡的场面来。这一段经历,由于二人分头行动,后来也一直无缘吐露过。脑中的画面一一闪过,也因心音相传,传入御不凡的脑海之中——

一种排山倒海的悲痛,瞬间涌入御不凡的心中!

他看见友人暴喝一声,汹涌气浪击毁周遭一切!那个手握银刀、即使面对千万人战局,亦不会胆怯的刀者,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面庞……

他看见“自己”的尸体上,竟横插数把尖刀!刀刀插入漠刀绝尘身体之中!顿时,漠刀血流如注。胸膛、肚腹、手臂,皆被尖刀直刺,伤重血流!可友人却像不觉疼痛一般,只是轻轻地为他拭去面上的血迹……

他看见漠刀微怔,随即撕去尸体的面皮……颤抖的心弦,突现狂喜之音!

时至今日,御不凡方知,为何当日对上鬼闽山主之时,漠刀竟是全身浴血,遍体刀伤!心中一阵抽痛,已分不清是谁的情感在作祟,极致的悲伤、极致的喜悦,将心头塞得满满当当……

他二人的情义,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相握的双手,十指紧紧相扣,难分彼此。良久,御不凡用折扇轻轻拍了拍友人的肩膀,送去温和的笑容:

绝尘。

嗯。

我在。

嗯。

“唰”地甩开手中折扇,面对友人,御不凡眼底含笑,意气风发之神气,一如当日初见。

阴谋也好,诡计也罢,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幽冥鬼狱,只要二人相伴,便是无所畏惧!他倒要看看,区区一个炎龙,能捅出什么幺蛾子!

嗯。

喂喂,你又偷听!你你你你,是你逼我的!凤冠霞帔嫁炎龙,浓妆艳抹刀无极,珠翠罗衫漠刀龙!

心音相传,传来数个惨不忍睹的惊悚画面,漠刀绝尘冷眼瞥向友人:你,无聊!

 


不多时,婢女来报,说是主席相请。御不凡与漠刀对望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二人跟随侍女走入大殿,只见偌大的正殿之内,陈列摆设皆是肃穆庄严,正中的太师椅上方,悬挂着“天下封刀”的金字牌匾。主席刀无极此时正居中而坐,身侧一左一右,分别立着为他疗伤的医师,以及炎龙。

见御不凡进入堂中,炎龙立刻上前迎接,道:“左护法,一路辛苦了。请让任师傅为你把脉医治。”

御不凡淡淡一笑:“多谢右护法好意。不过,想必也不用任师傅费事了,当今武林之中,暂时还未有人能研究出‘隐梦散’之解药,这一点,右护法您该是比我清楚。”

听出他言外之意,炎龙长叹一声:“唉,此事怪我无能。当时,大少主已瞒天过海、囚禁了主席。当我得知此事之时,主席已身受重伤。我担心少主会起杀意,只好佯装归顺……”

这番说辞,丝毫不出御不凡的意料。只见他甩开折扇,笑道:“是哦,真正是委屈右护法了。为保主席周全,只好为虎作伥,听命于大少主,加害地武师、迫使我服下‘隐梦散’。”

炎龙又怎会听不出御不凡言语之中的讽刺?他上前一步,悲叹道:“无法保全左护法和地武师,是我无能。可大少主刀法了得,你我皆知。更何况主席在他手中,我不能无所顾忌、放手一搏。所以我只能听命大少主之计划安排,伺机而动……”

说到这里,炎龙垂首,竟是向御不凡致歉:“是,是我无耻。直至今日,我以左护法你和漠刀侠士做饵,才终于寻得了下手的机会。”

此时此刻,坐于殿上的主席刀无极,亦是“啊”出一声来。炎龙回身,冲主席致礼,言语之中竟是哽咽:“多谢主席宽宥与体谅。属下无能,不能早日解救主席于危难……”

说着,炎龙似是心生悲怆,难以出声。面对此情此景,御不凡虽是心中生疑,然而面对备受苦难、终于逃出生天的主席,也不由心生感慨,未再咄咄逼人地质问下去。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冷哼:

“哼。哑巴一声‘啊’,你倒是能耐,听得出什么‘宽宥’、什么‘体谅’了?”

漠刀冰冷的语调,一语惊醒梦中人。十几年的同僚之情、主席之义,一时让御不凡迷惑。然而漠刀一针见血所指,让他重回理智。

思及二人先前所议,眼下最需证实的,并非炎龙是否想要独揽大权,而是这个“主席”的身份。御不凡冲炎龙微微颔首,随即摇扇转身,走向主座:“主席,您伤势如何?”

任师傅代答了一句“已无大碍”。炎龙闪身,拦住御不凡,叹道:“主席重伤未愈,这几日实是操劳。任师傅,你先搀扶主席,休息去罢。”

姓任的医师立即应声,扶起主席便往内室走。然而他刚踏出一步,忽觉眼前白光一闪,明晃晃的刀锋已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漠刀手持银刀立于他身侧,冷眼瞥过众人,不言,不语。

御不凡以折扇轻点炎龙的肩头,笑道:“哈,右护法,何须这么心急?我与主席数日未见,总要商谈一番。”

炎龙勉强挤出笑容:“那是自然,自然……”

话音未落,炎龙手中长刀却已是击出!御不凡面色未变,以折扇格住炎龙刀锋,旋身的同时,刀上气劲被卸去四成,偏向一侧。顿时,蚀身炼火击向殿中朱红力柱,燃起熊熊烈火,映红大殿。

见炎龙出手,漠刀眼神一寒,身形甫动,那任师傅立刻自怀中掏出金色短锥,向漠刀心口扎下。漠刀冷冷一瞥,任师傅还未看清他的动作,金锥已然落地——连同他紧握金锥的手。

惨呼哀嚎声顿起,门外扑入黑衣刀卫,将二人团团围住。漠刀冷眼扫视众人,单刀一横,气劲荡出!一招“狂沙卷暴”,掀起殿内烈火,有如荒漠飓风起,狂暴肆虐,无人可当!登时,数名刀客被扫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继而倒地不起。

这一厢,御不凡仍与炎龙缠斗。纵身一跃,身如飞鸿,只听气劲破空之声,手中折扇已点向炎龙数处大穴。炎龙横起长刀,险险避过。就在此时,他眼角一瞄,旋身使出绝招“地火炎龙旋”,极招击出的同时,人已飞纵至主席身侧!

瞧出炎龙的意图,无论这主席是真是假,御不凡都不能坐视炎龙对主席不利,于是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电光石火之间,不顾内伤愈重,御不凡飞身而至,一把扯过主席衣襟,将他护至身后,自己则运起双掌,对上炎龙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哑主席,忽从袖中撒出数枚雷火弹!

爆炎之力,击向御不凡。风声过耳,御不凡旋身避过,而面前炎龙取命之招,又已迫近!御不凡手中名刀银月,刹那间已出数十招,灵动如水、啸烈如风,对上炎龙刀招,刀锋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为避雷火弹,御不凡一脚踏上红漆力柱,刹那之间,借力旋身,身形如电,击向炎龙面门。炎龙嘴一张,竟喷出一团烈火!御不凡闪身欲避,那哑主席复又掷出数枚火弹,正遇炎龙口出火焰,在御不凡身侧爆开!

鲜血顺额而下,御不凡头部被火弹所伤,不由一阵眩晕,向后退出一步。漠刀见状,疾奔而来。炎龙与哑主席对视一眼,哑主席手中弹丸再出,顿时激起烟尘四起,模糊了众人身形。

待到烟尘散去,炎龙与哑主席已不见踪影。面对敛眉的漠刀,御不凡拭去额上血迹,摇首道:“我无妨,追。”

眼光相接刹那,已明了对方决心。二人不再多言,足下生风,如鹏展翼,纵身踏上屋顶,月下疾追!

 


夜风冷,月微移。二人踏风疾行,月光映照出二人飞纵身影。

不多时,便听见足击青石板的狂奔之声。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正是炎龙与哑主席。

御不凡提气急追,足下轻点屋顶檐角,身轻如燕。就在他右手蕴动气劲,想要以折扇击出逃窜的炎龙之时,忽听脚下屋内,传来少女啼哭之声,继而便是老人的哀求:“不要杀我们!大爷行行好,不要杀我们!”

身形划过木窗之时,御不凡瞥见屋中,一名双手被捆的老伯正痛哭流涕,而几名蒙面匪徒正对他身边的小姑娘上下其手,欲行不轨之事。心中一沉,御不凡抬眼望向前方逃离的炎龙二人,终是右掌一翻——

那折扇“唰”地展开,飞旋进屋。一把纸扇竟如锐利刀锋一般,斩向那几匪徒,顷刻卸去那人臂膀。顿时,哀嚎不断。其他匪徒抄起刀子,大吼一声:“谁?”

御不凡未回身,只是冲友人道:“我来处理,你去追炎龙。”

话音未落,御不凡纵身一跃,破窗而入,稳稳落定于屋内。回旋的折扇,正落入他扬起的手中,他轻摇两下,笑望在场的众匪徒。眉目虽弯,唇带笑意,但言语却是毫不客气:“我说你们这些没眼色的蟊贼,害我耽误工夫。像我这么斯文的人,都忍不住要动粗啊!”

说话之间,手中折扇已是数招过去。扇骨直击匪徒面门,立刻将几人打得趴在地上,痛哭惨叫。而漠刀绝尘竟也轰开大门,大步迈入屋内。御不凡一怔,刚想开口询问,漠刀却像是明白他的疑惑一般,淡淡开口:“吾不会一错再错。”

上一次二人分头行事,险些酿成他毕生遗憾。从那之后,他便暗下决意,再不会放手。

御不凡怔了片刻,随即了然友人的心思。这一番耽搁,那炎龙与哑主席二人,想必早已失了踪迹。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叹一句“天意”。御不凡打消了追击之念,右手提起一名匪徒,将人从破裂倒塌的大门处,直直丢了出去。

“还不滚?打算让我用丢的么?”

御不凡回过身,望向那一堆乌合之众。听他这句,几名匪人各个面露惶恐,飞也似的爬起身来,忍着伤痛窜出门外,逃命去了。

见歹徒逃离,御不凡这才走向那一老一少。先对梨花带雨的姑娘轻道一句“得罪”,御不凡手一扬,刀气瞬间将二人身上的绳索一起斩断。双手得了空,老伯忙作揖,向他与漠刀二人道谢:“多谢二位侠士。”

“老人家,客气了。”御不凡扶起老者的双臂,阻止了他行礼的举动。那名少女以丝帕拭了拭泪痕,亦对二人行礼:“多谢两位大侠相助,救了我与爷爷。若不是二位前来,奴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姑娘又是潸然泪下。御不凡出言安抚了几句,那姑娘方才破涕为笑,行至屋中,为二人倒了一杯香茶,当是答谢。御不凡推辞不过,饮下一口,但觉清香四溢,满颊留香。低头一看,碧绿的茶水中,飘着几片白色花瓣,形似茉莉。

“好香的花茶,”御不凡笑道,“多谢姑娘好意。”

那姑娘羞涩一笑,又捧了一杯,端给漠刀。漠刀摇首谢绝,那姑娘却是不依不饶,婉言相劝。漠刀只好端起茶杯,可刚凑至唇边,他忽觉心中有异:

“御不凡!”

御不凡“嗯?”地应了一声,抬眼望向身侧友人。漠刀急急一手刀劈来,打落他手中的茶杯。

见他此举,御不凡登时会意,大惊之下刚要起身,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眩晕之后,脑中恶疾再发,更是变本加厉地疼痛难当。再也站不住,他双手捂头向地上倒去。漠刀见状,立刻伸手抱住他,二话不说就要夺门而出。

就在此时,电光石火之间,屋顶忽降下一张大网,直直向二人落去!

漠刀跃身欲避,可那先前笑容满面的少女,忽掏出金锥,奇招袭来,武功修为,竟是不亚于右护法炎龙门!漠刀一手搂着双手捂头、痛苦不堪的御不凡,一手持刀与女子缠斗,刚过了一招,那老者忽重掌而出!

老者一击,竟有横扫山岳的千钧之力,漠刀的动作被他所阻。同时,只见那大网骤然落下,登时将二人罩住!先前逃窜而出的歹徒,竟破空闯入屋中,分站四方握住绳索,收紧了大网。

漠刀横刀劈斩,可绳索竟是特殊不明质地,一斩不断。漠刀一手将头痛欲裂、不支倒地的御不凡护在怀中,另一手运起十足气劲,横刀再劈!

那老者夺过匪徒之刀,双掌运气,大喝一声,以气吞山河之势,向漠刀劈来!

极招相对,轰天劈地!

暴击之声,响彻四方!浩然刀气,荡平四野!

脑中似有千万蛇虫啃咬、半跪在地上的御不凡,费尽全身力气,睁眼望向面前——那对上漠刀的至极一招,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只有“天下封刀”主席才懂得的绝招——霸刀无极。

 


如针扎火燎一般的脑袋,痛到极致,却已是麻木。无边黑暗之中,只听一人正对属下发号施令,言语之中的霸气与稳重,是再明白不过,再熟悉不过。

刹那之间,御不凡很想笑,放声大笑。

然而一张口,胸中便是气海翻腾。喉头一口血,伴随剧烈的咳嗽,溢出唇外。

“左护法。”

沉稳的声音,划破无垠苦海,传入他的耳中。

御不凡牵扯了嘴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费劲气力,睁开眼,便见那人金刀大马地坐在太师椅上。

方正的面容,双目炯炯,双眉微敛,不怒而自威的神色,正是“天下封刀”的主席:刀无极。

挣扎起身,御不凡甫一运气,便知自己大穴被点,已是使不出半分的功夫来。他又是好笑,唇角微扬,尽是嘲笑。

非是对人,而是对己。

自加入“天下封刀”以来,这十余载,他苦心练武,锄强扶弱,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然而此时,他方才看清,原来自己尊敬信任了数十年之人,原来自己宁可废了性命、也要竭尽全力去援救、去辅佐之人,竟是如此……

“哈!哈哈!”御不凡大笑出声,鲜血随着他大笑的动作,从口中溢出。他好容易撑起自己的身形,坐定在椅上,笑望面前的人:“真正好久不见,主席……哈,或许还是该称呼你为‘阎罗死判’呢?”

刀无极沉吟不语,只是冷眼扫过御不凡,片刻后,赞叹出口:“不愧是我的左护法,竟能一眼看穿。”

“非也,非也,”御不凡苦笑摇头,“并非看穿,而是闻穿。此处地气极是温暖湿润,水汽丰沛,绝非‘天下封刀’所在之瑛州……”

手中折扇一扬,扇骨正指向门外的方向。御不凡微眯起眼,望向透过窗棂而来的日光,继而笑道:“风中送来山林草木与泥土之气息,更是夹杂淡淡药味儿。此地若非是地处神州东南、盛产药草的苍梧山,还能是哪里呢?”

刀无极负手而立,沉声道:“原来如此。左护法之洞察力,果然不差。”

“免了免了!”御不凡要笑,一张口,又是呕血。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拭去血迹,笑道:“哈,这话听上去着实讽刺。何来的洞察力,我看我根本就是个睁眼瞎——不,该是说,主席你的演技实是登峰造极,御不凡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御不凡作势要拱手,可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极是辛苦勉强。

“哦?”刀无极负手踱出数步,神色未变,似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御不凡缓缓摇头,视痛楚为无物,大声笑道:“在见到主席那招‘霸道无极’之前,我最想不通的是,那哑主席是何人所安排。显然,若是大少主授意,那便不用割了他的舌头,反倒多此一举了。事实上,大少主并未看出那哑主席非是本人,否则便不会轻易着了炎龙的道儿……”

血气上涌,御不凡停顿片刻,强压下那喉头一口腥甜,又道:“若说是炎龙安排授意,那更不通。即便炎龙想要除去大少主与我,独揽‘天下封刀’之大权,那他就不怕主席你回到府中吗?”

闭上眼,“天下封刀”十余载,日日夜夜浮现眼前。还在他少年时,便在府中长大,读书、习武……那个有如慈父一般的主席刀无极,此时竟幻化成眼前这个面露阴霾的男人。御不凡只觉可笑,越是可笑,心中越是酸楚:

“直至……咳,”牵动伤势,终是压不住,咳血数声之后,御不凡脸色苍白,神情却无半分惧意,“直至今日,看见那招‘霸道无极’,闻见这苍梧山特有的药草味儿,我才明白,幕后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一切。”

“是你,‘天下封刀’的主席刀无极,命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坐镇‘天下封刀’。而你则化名为‘阎罗死判’,占据了这苍梧山,招揽一群武艺高超的下属,成立组织‘阎罗’,肆意残杀正道人士。炎龙则是你布在‘天下封刀’的暗桩,协助假主席,监视派中事务。”

“若非大少主刀无形,忍不住密谋反叛,这计划本是天衣无缝才对。谁能想到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天下封刀’的主席,竟分身有术,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梧山,指挥那一拨‘阎罗’杀手呢?大少主夺权篡位,使计擒拿了假主席,割了他的舌头,谎称‘主席外出,数日未归’。于是,你将计就计,让炎龙跟随大少主,静观其变。”

“大少主为杀我,勾结鬼闽山主。当山主将蛟龙现世的消息告诉大少主与炎龙,想必动了歪脑筋、觊觎蛟龙之力的,不止大少主一个。大少主只是安排了一场‘鬼闽山主捉拿幼子’的戏码,引我与绝尘入局。而你,则利用秋风之死,安排了那俩黑色马车,分散我二人战力。这一招,是大少主想不出的,他也没有这般老谋深算,能料定当日追随马车而去的,将是漠刀绝尘。是你命那善于易容的手下,将尸体打扮成我的模样,内藏千刀,险些要了绝尘的性命。”

说到此处,当日心音相传所感知的悲伤,又是汹涌袭来。御不凡笑意难为,持扇的右手抵住胸口,却抹不过那心酸与痛楚。气海翻腾,喉头又是一甜,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你暗中支持并完善大少主的计划,命炎龙将计就计,在山神庙将我生擒。本打算借‘隐梦散’,令我对上绝尘。然而莫说你们,就连当日逃跑的鬼闽山主也不知,龙珠具有百毒不侵之功效。于是‘隐梦散’的效力大打折扣,我恢复神智,被绝尘所救。”

“可你知晓,我必定会回到‘天下封刀’营救你……”御不凡垂下眼,胸中满满当当的酸楚,早已盖过了身上的伤痛。他全心全意辅佐的主席,他信任并尊敬了十几年的人,竟是将他当作一枚可丢可弃的棋子,用来暗算此生唯一的挚友……

“哈……哈哈……”御不凡渐渐笑出声来,先是低声轻笑,接着越来越大声,最终笑不可遏。他右手覆上眼,大笑不止:“你知道我会回‘天下封刀’营救你出来,于是一等我与绝尘入局,就令炎龙斩杀了已无用的大少主。你知晓我对哑主席心生疑惑,于是故意导演了这么一出戏,炎龙的脱逃路线,也是你早已定好……”

“你看着我长大,又怎会不知道我这人最爱多管闲事,见不得人受苦?”御不凡大笑道,唇边鲜血缓缓流出,他却不觉一般,仍是道,“于是,好一出夜半抢劫的戏码,好一个受苦惊惧的老伯。你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亲自对上绝尘。而那花茶也非是毒药,想必那花瓣,便是一种蛊虫吧?我说刀无极,你的演技,还真正是绝了,连那梨园的戏子都要甘拜下风!”

这是御不凡第一次直呼刀无极的名讳,十几年的敬重,十几年的忠义,十几年的热忱,都在这朝夕之间,化为一声叹息:错,错,错。

刀无极虽无言语,默默听御不凡说完,然而此时他锁定御不凡的双眼之中,却是凛然之色。

瞧出他眼中的杀意,御不凡笑意更甚,大笑道:“怎么?主席,此时不用展露你那出神入化的演技了?抑或是不屑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你的才华呢?哈,也对,我有什么好骗的?之所以留下我之性命,无非是为了绝尘那颗龙珠的力量。”

苍白的面上,鲜血格外刺目。御不凡笑容依旧,一如既往,似是云淡风轻。却见他浅浅地扬起唇角,笑进眼底——

骤然!他舍命冲破穴道,气劲如潮,荡起青丝散乱!全身力道尽凝于掌,当头劈下,正对自身天灵!

“哼!”刀无极冷哼,拳风已出,顿时击上御不凡右手!

只听“咔嚓”一声,御不凡手骨尽断!这自毁一招,再不成气候。拳风同时也扫中御不凡胸膛,顿时呕血不止,蓝色的衣襟已被染成了深沉的黑色。

“想死?”刀无极上前扯住御不凡的头发,将他无力垂下的脑袋拎了起来,“还不到时候。”

“哈……”御不凡虽笑,笑声却是气弱低沉。他重重地咳出数声,忽用尽气力,吐出一口吐沫,正中刀无极面目。

未料到御不凡还有余力,刀无极猝不及防,被吐沫吐中。他双眉一敛,重重将手中的脑袋,砸在了地上。额头与石块相击,发出好大的声响。再抬手之时,御不凡的额头已是撞破,血流不止。

“提气丹元,将龙珠交出来!”刀无极冷冷喝道。

面目上流下湿热粘稠的血液,向来清秀的面容,此时竟是狼狈不堪。可御不凡还在笑,笑得癫狂:“哈,不交又怎样?杀了我?正合我意。”

刀无极冷眼瞧他,忽冲门外说了句“带上来”。两名大汉,押解着一名紫衣少女,行至殿内。那女子双手被缚,垂首而立,似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笑意凝在面上,御不凡瞠目结舌:“小……小妹?”

剜心之痛,在胸中肆虐。敛了敛心神,御不凡正色望向刀无极,张开竟是大骂:“刀无极,一次又一次,这戏码你演得不累?”

刀无极面色森冷,冷然道:“玉秋风之尸首亦是我命人伪装。当日,她授刀无形之命,四处寻我下落,竟无意撞上苍梧山。那时我已从炎龙口中,得知蛟龙一事,便擒下她,命人将假首级送于你。当日你自苍梧山挖出的尸身上,就已埋下剧毒,算你好命,未中招。而真正的玉秋风,则一直被囚禁在苍梧山上,就等这一日。”

几句话,轻描淡写,道出小妹生还之希望。御不凡全身战栗颤抖,满腔恨意无处去,只恨不能搏命一战!

眼见小妹近在咫尺,御不凡终究垂首,默默点头。刀无极放开手,冷眼看着御不凡,像是费尽了全身力量一般,坐直了身子,气运丹元……

渐渐的,炫目的金色光芒,自他体内散出,却映得他的面目,格外惨白。

当悬命的龙珠,带着温暖的气息,渐渐散出体外的刹那,御不凡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绝尘,好好活下去……

这番心声,不知能否传到友人脑中,他却已无力确认。当龙珠窜出体外、被刀无极所劫之时,御不凡颓然倒地,咳血不止。意识逐渐涣散,眼前一阵发黑。朦胧之中,只见刀无极步出殿外。御不凡伏在地上,以手肘撑住全身的重量,缓缓向玉秋风爬去:

“小……小妹……”

伴随几不可闻的低沉呼唤,本就受过重伤的左手,此时沾满了血水与泥土,一点点地接近紫色的裙摆。

就在御不凡的手,抚上玉秋风裙摆的刹那,却听一声娇笑:

“傻郎君,他骗你的~”

女人一抬手,撕下一张人皮面具。玉秋风的容颜,竟换成了当日屋中所见的奉茶少女——炎炽凤羽。

紫色的绣鞋,一脚踏上御不凡攥紧裙摆的左手,毫不留情地狠狠碾踏着。

御不凡却已感觉不到痛楚,意识涣散的那一刹,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蕴得眼角发烫:

抱歉,小妹……

抱歉,绝尘……


-To be continued-『漠御』周末全文放送


作者 | 赖尔爱小说,爱幻想,爱游戏。码字爱好者,萌能多情控萝莉,燃能热血感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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