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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临江仙(下) | 雷池果

2016-05-15 雷池果 黑江湖









原创频道 | 黑江湖以白纸黑字呈现剑毒梅香之美





『临江仙系列主题征文』
临江仙 | 一十三篇动江湖

黑江湖系列征文第一季。由黑江湖群中,一十三位作者联合参加的合龙征文。十三种个性,十三种风情,同一种热情,叫做——爱江湖,爱武侠。征文陆续推出。此外,鼠猫无差征文亦已进行中,欲参与者请于黑江湖微信后台留言。


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陈与义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临江仙 | 原诗



临江仙临江仙雷池果 著大陆新武侠作家。





下部

 
7  诡寺奇声

阿虎果然很熟悉去相州的路,指引林若予策马一路向正北,为了避开金兵,大部分时候是走小路。路上林若予发现了几户空无一人的农舍,在其中一户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窝鸡蛋,大喜过望,立刻舀水下锅煮成熟的,带在路上当作干粮。期间林若予好容易让阿虎明白她不是太监,而是个姑娘。得知真相的阿虎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我只道姐姐是个男生女相的宫侍,没想到却是个巾帼英雄!”接下来这一路还算顺利,在经过官道时偶尔会遇到过三五成群的金兵,每次林若予都紧张得一手握紧弯刀,一手在手心扣上几枚石子,但金兵只是擦肩而过,并未有人停下来为难他们。林若予心想,看来易装改扮还是有几分效果,至少没耽误行程。“姐姐,我们快要到了。”阿虎说。林若予勒马远眺,依稀望见了相州城墙。“阿虎,哪里能找到水?”林若予忽然觉得口渴。其实她是因为焦虑,相州不算小,而且遍地金兵,在这里找周同的墓实在不容易。她后悔应该多问廖思承几句,师兄肯定比她有办法找到周同墓的详细地址。“这里离御河应该不远,姐姐请随我来。”阿虎跳下马,牵着马向前走去,穿过树林,不多会儿就听到了水流声。林若予本来在马上坐着,忽然跳到阿虎身旁,把他拎到树后,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指指林外。阿虎向外一看,发现御河边扎了不少营帐,插着金人的战旗——原来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我们得另想办法。其实不喝水也没关系……我们走罢。”林若予说。话音刚落,只觉得脖领处有东西在动,伸手一摸,发现是自己的那块玉坠正突突乱跳,如同活物一般。林若予不禁大骇,忙把玉坠取下,发现它顽固地向自己左侧跃动,如果向左转身,玉坠就向前跃动;如果继续向左转,玉坠又开始向右侧跃动。“姐姐,这劳什子……似乎在指路?”阿虎不可思议盯着这块玉坠。“似乎是的,我们跟着它走走看。”林若予答。两人跟随玉坠的指引向前走,小心翼翼在树林中穿行,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以免金兵注意到。走出三里地左右,看到了一个颇为气派的寺庙。至此玉坠才安静下来,服服帖帖垂在林若予领口下,仿佛压根没有跃动过。阿虎看到寺庙,喜出望外。“姐姐,这庙里一定有井,能找到水喝!”说着就要往里奔,被林若予一把拽住。“别乱闯,我担心里面有金兵。他们既然在附近,没理由放着这么好的寺庙不住而只在河边扎寨,这里面没准有他们的头领。”“那怎么办?”林若予环顾四周,找了一处正好能挡住他们二人的岩石,拉着阿虎躲在后面。“我们在这里躲着,等到天黑再进去。” 阿虎究竟是个孩子,背靠岩石很快就沉沉睡去,林若予一刻不敢放松,一直躲在岩石后面观察寺庙和河边小道,揣测定能看到有金兵进出寺庙大殿。但从晌午等到日落,一个金兵的影子都没看见,地上只有自己这个假金兵的影子,被夕阳越拉越长。“太奇怪了。”林若予自言自语道。此时阿虎已经醒来,揉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姐姐,出什么事了?”“这寺庙似乎真的没有人住……走!咱们去看看!”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殿前。这寺庙果然宏伟,单看那大殿的规模就不同一般。大殿名叫天王殿,殿前矗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像,一尊是石狮,一尊是驮着石碑的赑屃。林若予牵着阿虎的手,小心翼翼贴着墙向里走,脚步声都不敢放大,怕影响倾听细微动静。天王殿往里走是关公殿,侧旁挂着一口沉重的重铁钟,还有若干碑碣;穿过天王殿是四大金刚抬佛殿,两旁影影绰绰,起初吓了林若予一跳,再仔细看,发现是十八罗汉。最后一个殿是三教殿,里面有三尊鎏金佛像。“这是释迦摩尼佛、药王佛和太上老君。”阿虎轻声说道,“这是一座三教堂寺庙,所以供奉着儒、释、道三教的圣人。”林若予举目四下望去,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金兵逗留的迹象,心里很是纳闷:这里屋檐完好,场地开阔,院内还有一口水井,看不出任何不能在这里驻扎的理由。莫非这些金兵笃信的宗教和儒释道格格不入?若真是如此,他们定会毁了这里,而不是任由这寺庙好端端立在这里。看到水井,林若予才想起自己刚才十分口渴,阿虎早已奔到井前捋袖汲水,此时有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两人急忙离开水井,躲到了佛像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咱头领已说了此处是禁地,你还敢来?”一人开口问话,口音一听就是金兵。“趁天色不算太晚,来打点水。御河边的水太混,这里的井水清澈。”林若予偷偷望过去,见两个金兵一前一后来到井边,开始汲水。“头领知道你来这里取井水吗?”“知道,他嘱咐我务必太阳落山前回去,免得……”“嘘——别说!”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一人叹了口气。“你不让我说出来,是怕像上次那样撞邪?”“可不是么?”“上次也不算撞邪,只是那些声音……古怪得很!”两人一先一后,抬着水桶走出寺庙,声音渐渐远去。林若予和阿虎小心翼翼从佛像后爬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心里都充满疑虑,阿虎看上去还有几分恐惧。“别怕,姐姐在这儿呢。”林若予软语安慰他。这一路结伴,她越发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十四岁在古代近乎成年,果然是知书达理,于是打定主意要保护他。就算她以后穿越回现代,也要在穿越之前为他找个好人家收养,或者帮他找到他的父亲。西边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了,夜色渐浓。林若予和阿虎就在三教殿的偏殿小房间里和衣而卧,阿虎很快进入梦乡,林若予却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怎么找到周同的墓,她拿出手机摆弄着,看着黑沉沉的屏幕,心里长叹了无数遍。你只能穿越到陈与义一定会出现的时刻去找他。手机已经没电了,纵有廖思承的那些指引短信,没有那块玉珏也是无济于事。林若予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应该琢磨一下周同墓该怎么找,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想不出个所以然,不久也沉沉睡去。自从穿越以来,这是她四五天里睡的第二个觉,比当年在实验室加班还猛。不知睡了多久,林若予感觉有人在轻轻晃她,惊得一个翻身坐起来,迎面撞见阿虎惶惶不安的小脸,窗外的月光洒在他面颊上,犹显苍白。“姐姐,你听……”阿虎指着门外。幽深的大殿里,传来“笃笃、笃笃笃”的声音,却又很不规律,忽快忽慢,忽高忽低,仿佛一个人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原地转圈跑步。此时她脖子上挂的玉坠忽然也突突乱跳,让她吃了一惊。林若予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片刻,轻轻打开了门。“姐姐,你……你当真要出去?”阿虎的声音发颤。“是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鬼,我们躲在房里也不见得安全,不如出来看看。”林若予迈步向外走,玉坠跳动得更加欢快。他们俩一先一后循声摸黑走去,阿虎紧跟在林若予后面,一直穿过三教殿,来到寺庙后院。无规律的“木鱼”声愈加清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带动林若予胸前的玉坠跃动得愈发厉害,而且还发出节奏类似的啸鸣——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然而黑黢黢的后院,除了凭空而起的这些声音,一点灯光或人影都没有。又一阵夜风吹过,林若予顿时觉得后颈冷飕飕的,浑身寒毛直竖,只好攥紧阿虎的手,摸到后院的院墙,沿着墙根向前走。心想把后院走一圈,如果找不到声音来源,也就认命了。走着走着,夜风渐渐大了起来,笃笃和呜呜声之外,夹杂了风的呼呼声和树叶的飒飒声,天上早已看不见月亮和星斗,想必已经乌云密布,要变天了。又走了几步,林若予只觉脚下一软,地面骤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坑,把她和阿虎一起吞了进去。
8  密室黑影

借着头顶微弱的天光,林若予发现他们掉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她扶起阿虎,两人起身想走几步,刚迈出脚,就又往下坠,这次是掉进了一个洞里,两个人转着圈向下滑,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碎石簌簌,小石子不断扑面而来。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失重感让林若予的心逐渐提到嗓子眼,忽然一切都停止了,原来他们已经坠到了最底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压迫着他们,林若予侧耳听四周没有动静,就轻声问阿虎:“阿虎,你有受伤吗?”“没有……”“那么你带火折子了吗?”“也没有……”林若予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用力按下电源键,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借用这点微弱的光,林若予看清他们是在一个不算很大的密室里。密室的一面墙壁上似乎有一大块凹陷进去,像个佛龛。林若予凑近去看,那不是一个佛龛,是一个牌位,上面写了不少字,然而看到“恩师”“周同”这几个字样,林若予像被火烫了似的蹦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撞上了一个木架,连忙转身,手机微光映照着一座安放在木架上的棺椁。林若予下意识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耳边响着嗡嗡声。片刻之后,林若予接受了现实,嗡嗡声也随之褪去。太祖师爷,她心里默念,我来看您了。她面向棺椁,恭恭敬敬连磕了三个响头。阿虎也跟着她叩拜,末了,怯怯问她:“姐姐,这位周同老先生……就是您说的那位德高望重的世伯?”林若予没有回答,她只跪着转过身,怔怔望着佛龛,心头涌动着一股说不清的感动,佛龛上的字苍劲有力,见字如见到这位抗金名将本人。这些都是在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她想,我林家何德何能,能有这般荣耀!“不肖徒孙林若予,叩见太祖师爷!”林若予朗声说道,声音清脆有力,在室内不断回响。清晰的“笃笃”声乍然响起,与此同时林若予胸前的玉坠也疯狂跃动起来,惊得她把手机跌落在地,屏幕上的光也瞬间熄灭——此时彻底没电了。然而室内并未陷入黑暗,佛龛上发出了光,确切说不是佛龛,而是上面镶嵌的一个圆月形状的东西在发光,这种光黄中带绿,比荧光强一些。林若予低头看自己胸前的玉坠,竟也发出同等颜色的柔光。“姐姐,你这玉是……”阿虎看看林若予的玉坠,又看看佛龛上那个发光的“月亮”。这块玉坠是林威送给她的,说是祖传之宝,当年开创林家内功的祖师爷随身之物,代代相传。这块玉坠模样不好看,粗糙的方块上坑坑洼洼,还缺了一个角,乍一看像一个缺了口的骰子。缺的那个角据说是林若予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给砸掉的,为此她还狠狠挨了顿板子。那块被砸掉的碎玉也没浪费,钻孔做成了手机挂坠,被林若予送给了廖思承。林若予很宝贝这块玉坠,还得意地跟廖思承炫耀:“这有棱有角的,该不会是历代掌门玉印吧?”这该不会是历代掌门玉印吧?这该不会是历代掌门玉印吧。周同是林仲的师父,林仲是他们林氏内功的祖师爷,自己带着这块玉坠,师兄的手机上有玉坠的一个角……林若予脑中灵光乍现,原本毫无关系的事物此刻似乎全都有了关联。她紧盯着那个发光的月亮,感受着这光——这光让她感觉很舒服,仿佛在做日光浴,直催得丹田开始发热,内力呼之欲出。这不是什么月亮,她想,而是那另一半玉珏。自己的玉坠和师兄的手机挂坠被量子态生物激发后,彼此有了感应,自己的玉坠和玉珏更是感应无限。你只能穿越到陈与义一定会出现的时刻去找他。就着玉珏的光芒,林若予的思绪飘得更远,若干年前读过的诗句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得找到陈与义一定会出现的时刻。林若予闭上眼睛,那些诗句如在眼前。得从这些诗句中找到陈与义一定会出现的时刻。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公元1126年春天北宋灭亡,到陈与义写这首《登岳阳楼》时已有三年。楼头客子杪秋后,日落君山元气中——他写另一首《登岳阳楼》时,应该是深秋节气。推算下来,陈与义数次登岳阳楼,至少有一次在1129年10月左右。你只能穿越到陈与义一定会出现的时刻去找他。1129年。10月。“姐姐,姐姐!”阿虎摇晃着林若予,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阿虎,愿不愿意跟姐姐去一趟岳州?”“岳州?好啊!听爹爹说,他有一位多年好友在那里。可是我们怎么去呢?”“我们现在就去。”林若予指着那块玉珏,“只不过要去的是两年半以后的岳州,我想你的表姑应该不大能看出十六岁孩子和十四岁孩子的差别。”“……可是,为什么呢?”阿虎不解。“我要找的人,两年半以后会出现在岳阳楼,你明白么?”阿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会带你去。不过,你得先答应姐姐一件事才行。”“什么事?姐姐你说。”“到岳州后不管遇到谁,都不可告诉他们我们是怎么去的。行么?”阿虎很迷惑,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真是乖孩子,姐姐没看错你。跟姐姐来——”林若予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佛龛,见玉珏被架在一块硕大无比的龟壳上,这龟壳有十三块龟甲,每个龟甲上都有一个箭标,指着一个刻度。不同龟甲上的刻度五花八门,有些是天干,有些是地支,有一些是金木水火土,还有一些是八个卦相。“姐姐,我们该怎么去呢?”阿虎凑近来看,看了片刻也没看明白。“这个刻度应该是现在的年代。”林若予说,“我要去两年半以后,是不是得往后拨两度半。”她伸手想拨动刻度,却被阿虎制止。“姐姐,这盘子……好像不是这样来算年月的。”“姐姐你看,这里指着丁、未、癸、卯,现在是丁未年癸卯月,姐姐要去两年半以后,应是己酉年癸酉月或是甲戍月。至于这八个卦相……”“这是后天八卦图,我明白了!”林若予惊喜叫道,“天干地支是时辰,八卦是方位。岳州在相州正南,我们如果要去岳州,时辰是己酉年癸酉月或是甲戍月,方位应该是离卦!”忽然一阵冷风平地卷起,一个黑影扑向佛龛。林若予推开阿虎迅速转身,和来人打了个照面,竟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露出的双眼精光闪烁。“金国杀手!”林若予轻呼一声。只见此人双掌齐齐推出,林若予被迫举掌应对,四掌未及接触,那人忽然中途变招,化掌为刀狠狠劈来。林若予闪身躲过,同时舒臂运指,点向此人右臂尺泽穴,那人收臂拧身跃上半空,林若予也跟着跳起来,旋腿猛踢他下盘。她硬功远不及廖思承,但轻功和点穴被林威调教得炉火纯青,有时甚至连林威也不是她的对手。身在古代,比异国他乡还远。林若予曾满腔恐惧和迷茫且无处释放,从陈留到相州,无奈之下杀过人,也险些被人所杀,原本以为可以依靠的祖师爷也不幸遇害。她逐渐接受这个难以相信的现实,倔强个性也渐渐复苏,现下只想为祖师爷林仲报仇,完成他托付的任务,早日返回自己的年代与父母和师兄团聚。想到廖思承,她感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碰撞了一下。怎么以前不觉得?她暗暗问自己。虽然内心起伏不定,但怀着一腔悲愤,林若予招式越攻越猛,在斗室中围着棺椁腾挪飘忽,身形难以捉摸,招数出奇不意。她把林家的拳法和小擒拿手因地制宜揉在了一起,黑衣人被她连连逼退,最后退到了墙角,等再抬头时,发现已被林若予的防身笔顶住咽喉。此时阿虎忽然轻呼了一声,林若予略一晃神,那黑衣人伺机反攻,双拳如磐石一般直像林若予头顶砸来。林若予举臂架住,发觉此人竟然只用的硬功蛮力,毫无内劲可言,纵然如此,她也无法立刻挣脱,内力早已从丹田调集数遍,竟奈何此人不得。“唉,只怪我学艺不精,至今尚未领悟本门内功心法最后一句。”林若予心想。形形意意,既济未济。有形无意,始意终无。心法最后一句和廖思承给她的指点,她一句都没能参透。此时丹田处开始发热,背心也感觉一阵暖意,这两处的暖热逐渐蔓延开去,渐渐遍布全身四肢百骸。“嗨——!”林若予咬紧牙关猛一发力,将黑衣人双臂震开。黑衣人向后趔趄几步,顶上墙壁,林若予跃上前去凌空一指,眼见就要顶上对方膻中穴。“姐姐——快来——!”阿虎焦急得变了调的声音迫得林若予转头去看,只见发光的玉珏还是玉珏,只是佛龛竟成了一个黑洞,阿虎紧紧攀住墙壁,才勉强不被吸进去。“阿虎,撑住——!”林若予顾不上黑衣人,转身向阿虎奔去。在佛龛黑洞前,林若予正要回头看那金国杀手是否跟来,便只觉得后心被人猛拍一掌,顿时眼前一黑,身子向前飞起,一股咸腥热流从嗓子眼奔涌而出,冲出口腔,沿嘴角缓缓流下。她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感觉到阿虎紧紧拽着她,巨大的冲力让他们一起坠入佛龛黑洞,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师兄,我的手机马上要没电了……但我一定会回去,我必须回去!——若予,我等你。

9  似是故人

林若予不知道自己漂浮在哪里,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梦中,总之一片黑暗和虚空。远处一线灯光移了过来,像一个人打开了一扇门。一个人影从光线里走出。“阿虎?”林若予问道。“若予。”来人不是阿虎,而是一位面目慈祥、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的老者。林若予立刻猜出他是谁,她想跪拜,四肢却不听使唤。“太祖师爷……是您么?”“是我。你可知这块玉珏的来历?”“不知……”“你可知为何你的玉坠和这块玉珏有如此感应?”“因为出自同一块玉?”“聪明丫头!这块玉传说是西汉权臣王莽随身所佩,一直带到了墓里,后人痛恨王莽,掘其墓穴,这玉才得见天日。之后几经辗转,偶为我先祖所得,将其制成一对玉珏和一块玉坠,皆为祖传之宝。”怪不得这玉有穿越时空的功能,林若予想,据说王莽就是现代穿越回古代的……但只是据说。“此玉跟随我先祖后,渐与他内力相融,传至我辈,则可为内力催动,行移形换影、乾坤挪移之事;双珏合形时,还可洞悉天意。而玉坠力量弱些,只能随心而动。”“随心而动?”“你欲往之,便往之也。”林若予似懂非懂点点头,听周同继续往下说。“天意曾示,我爱徒岳飞将成为报效社稷的抗金名将,他只须静待天时即可。然而社稷股肱之臣陈与义将有大难临头。我已时日无多,膝下无子,小徒儿林仲一直服侍左右,我就将玉坠传予他,并传授他驭玉之术,借玉珏之力前去保护陈与义,谁知他一去不返,直到你来找我。”“太祖师爷未成之事,我必将极力完成,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是……那陈与义将会遇到怎样的大难,我该怎样做才好?”“好孩子!”周同颔首微笑,对林若予的表态很是满意,却似乎没注意她的疑问。“这玉珏若能陪你一程,便是你我的缘分,待你功成,我便身退,从此各归各所。”“太祖师爷,可是……”“孩子,放手去做吧!你的内功早已练就,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太祖师爷!太祖师爷!”林若予看到眼前的周同忽然消失,自己重又坠入黑暗,不禁有些慌神,不由大叫起来。“太祖师爷——!”黑暗中出现一阵柔光,林若予看到一个中年书生坐在窗前伏案挥毫,烛光照亮他的侧脸。忽然窗户被撞开,带来一阵狂风,卷得满桌书页乱跑,一个黑影自窗外闪身进屋,一阵寒光闪过,书生歪倒在血泊中。“啊——!不——!”林若予尖叫起来。想上前去抓那个黑影,手脚却丝毫动弹不得。“姐姐!姐姐!”有人在摇晃林若予。林若予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大概用力过猛,睁开眼后觉得头晕目眩。“姐姐,你且躺着不要动,我叫先生去!”阿虎拔腿往外奔,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位中年男子,此人一身米色长衫,领口和袖口是青布连缀,头戴高装巾子,一副书生打扮。这男子见到林若予,微微欠身:“姑娘昏迷了三四天,实在让人担心,如今醒了就好。敢问姑娘尊名?”“小女子姓林,叫……呃,叫林江仙。”林若予觉得还是用个假名比较好,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何必以真名示人?“那么您是谁?”“在下陈与义,字去非,曾在陈留作官,如今陈留没入金人手里,我等只好逃难至此。”“陈与义?”林若予一眼认出这中年男子就是自己刚才梦中看到的那位书生,眼下正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惊喜万分。大约太激动了些,一股咸腥的热流猛地涌上喉咙,呛得她连连咳嗽,血喷到布帐上,吓坏了那陈与义。“阿虎,快请郎中过来!”“不……不用了……阿虎,我们……在哪里?”林若予扶着床,喘气问道。“姐姐,我们在岳州,幸蒙陈先生收留,可姐姐你……”“我没事……”林若予尝试着运了一下气,只觉得丹田处像是被数万根牛毛细针同时扎入,痛得她连连吸冷气,又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只咳得整个人歪倒在床上。我已没法回头。林若予想,如果不尽快恢复,莫说保护陈与义,就连自己的小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难保。疼痛从丹田蔓延到胸腔,她的心脏剧痛起来,伴着一种数九寒天才有的寒意,这是一种真真切切的伤痛。“那一掌。”她喃喃自言自语道,“就是那一掌,那一掌。”寒意裹挟着痛楚开始侵袭她的五脏六腑。我已没法回头。林若予咬紧牙关,起身盘起腿来打坐,重又从丹田开始运气。我必须好起来,我必须疗伤。腰里揣着的玉珏忽然开始发热,这热量让林若予觉得很舒服,下意识开始调集丹田之气。只觉得一股热流围绕丹田集聚,热力每增添一分,痛楚也增添一分。形形意意,既济未济。有形无意,始意终无。有形无意,始意终无。林若予默念,一边念一边拨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串——这也是廖思承送的。她的这位师兄不管去哪里出差或旅游,总要带礼物给她。平时得个由头就会给她买东西。他说她不用担心有女朋友会吃醋,因为他还没有女朋友。而她还没从学校毕业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男友换了两三个,她不是不想谈婚论嫁,只是总觉得找不到那种想嫁人的感觉。也就是这位师兄,在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时常能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她面前,送药或者带她去医院,按他的话,只要不出警,时间就弹性,跑一趟也不远。林若予鼻子发酸,虽然眼睛紧闭,两行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突然很想见廖思承,哪怕能梦到也好。我真的很迟钝,真的。她有些恨自己。我会回去,我一定要回去。——若予,我等你。微风拂过,林若予闻到一阵药香,她睁开眼,看见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衫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捧着汤药坐在床前,见她睁开眼,就冲她笑了笑。而林若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师兄!是你?”陈与义与阿虎面面相觑。那位男子也露出迷惑的神情,他把药碗端得更高了些,冲林若予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她把药喝掉。林若予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光。一碗热汤药下肚,竟让痛楚舒缓了不少。她一把抓住这男子的胳膊。“师兄,药我已经喝了,你快说吧——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林姑娘,这位是廖郎中,单名一个清。他是我发小,五年前举家从洛阳迁至岳州,我这次在岳州有处容身,也多亏他收留。”陈与义说,“他他祖辈世代都是郎中,他自己也医术精湛,但他们廖家从未开门收过徒,我也从未听说他有过师妹。你是否……认错人了?”林若予怔怔望着那张脸庞,那眼睛,那眉毛,那抿紧的嘴巴,甚至眉心微微起皱的川字纹,无不是廖思承的模样。“多谢廖先生的汤药。”林若予强压思绪,“刚才我有些冒失之举,先生莫怪。”廖清笑了笑,点点头。林若予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陈先生,廖郎中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位兄弟打小就双耳失聪,但他聪明伶俐,能读唇语,学医时一点就通,所以年纪轻轻就已是尽人皆知的名医。”“那他如何做到望闻问切?”林若予奇道。“廖兄天资聪颖,运笔如飞,时常以书代问,他的病人们也早已习惯。”此时廖清已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举给林若予看。“何处疼痛?”林若予向廖清描述了她的症状,一点细节都不放过。廖清搭了一阵她的脉,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经络阻滞,须避风寒、卧床调理。” 入夜,林若予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贴着墙壁,又开始尝试运功,稍一提气,惊讶发现丹田竟不那么痛了,看来廖清给她调制的草药已奏效。她又想起廖思承,下意识拨弄着腕上的佛珠串,默念他曾告诉她的心法解读要诀。圆圆的佛珠静静绕着她白皙的手腕,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头也没有尾。突然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她明白了廖思承的用意。把“有形无意”这四个字围成一个环,无所谓头也无所谓尾,那么起始于“意”字,结束于“无”字,这四个字等于重排了顺序,变成了“意有形无”。“既济”象征大功告成,“未济”寓意物不可穷,心法练到此处其实已近功成,此谓“既济”;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远远不是结尾,此谓“未济”。形已止,意难穷,所以心法最后一句到此处变成了“意有形无”。用不着纠结这最后一式,最后一句根本不是什么心法招式,而是一种思维方式。其实她已经练就了全套的心法。林若予想到这里,开始认真吐纳归息,让内息在全身循心法运行。内息从任脉与足阳明胃经交会的承浆开始,依次经过手太阴肺经的侠白,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哑门,手阳明、手太阳与手少阳、足少阳之会穴秉风,足少阳胆经上的主要穴道日月,足阳明胃经的归来,循膀胱经上行的魂门,足少阳胆经的光明,再径向胸部正中任脉要穴璇玑,最后直冲足部八脉交会的照海,运行完毕。一切都很太平,除了背后督脉附近有几处穴位仍然发胀之外,没有其他异状。林若予提息敛气,又将内力运行了数圈,此刻只觉得头脑渐渐清明,天地一片静谧。窗外刮起了风,枝叶飒飒作响,兼有树叶簌簌落下。一只鸟儿拍着翅膀落在树上,啄了几下树干,旋即飞走,大概是南去过冬的鸟儿。风顺着檐下滑过,游走在檐头罅隙之间。屋顶有少许瓦片松动,风吹过时,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远处有个厢房的门没关紧,被风吹得咣当作响。院子角落里偶有啪嗒声,那是盖着水缸的竹篦被风掀开了一个角。隔了数间板壁的厢房里陈与义和阿虎在说话。院落对面廖清房间里悉悉簌簌,大概他正在抓药。师兄,我练成了。林若予喃喃自语道,我也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

10  风云突变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林若予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初升的太阳撒下满院晨辉,露珠在草叶上滚来滚去。从未有过雾霾的空气就是清新,她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廖清正背对着她蹲身忙活,林若予走近一看,发现他在整理席子上的草药,想是要把它们晒干。林若予也蹲下身去帮他。廖清对她笑了笑,以指作笔,在地上写了个“早”字。“你也很早。”林若予笑道,“这些草药是做什么的?”廖清拿起其中一把,指了指林若予。“给我的?”廖清点点头。“谢谢你。”林若予是由衷感激他,因为他也姓廖,因为他的汤药,因为他长得酷似廖思承。她知道这些都不是偶然,她谢谢这种必然。廖清望着她,咧嘴笑了笑,他的牙齿很白,眼睛在朝阳下闪着光。“这是什么?八角?”林若予不敢多看他的眼睛,怕忍不住继续把他当成廖思承,看见脚下有一小堆药材,一个个乍一看很像八角,但比寻常八角略小些,而似乎角不止八个,尖端呈钩状。她伸手想拿起一个,被廖清制止。“这是什么?”她问。廖清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莽草。”“做什么用的?”“祛风止痛,消肿散结。”林若予还想接着问,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仙姑娘早!”陈与义这声招呼提醒了林若予想起她的化名。“姑娘身体可好些了?”“好多了。”林若予笑道,“多亏了廖郎中的汤药。”“姑娘从相州来,可是相州人吗?”“我是相州汤阴人。”“敢问令尊名讳?”林若予低头拨弄着胸前玉坠,沉吟片刻,抬起头说:“我没爹没娘,是义父把我养大,他名讳上周下同。”她抬头看到陈与义面色有异,于是问道。“先生……认得他?”“哦,没有。”陈与义轻咳一声,“他现在可在人世?”“恐怕不在了。”林若予神色一黯。“城破之前,他就已身染重病……”她嘴上说着周同,心里想的是金兵绞死林仲的画面,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陈与义微微欠了欠身。“勾起姑娘伤心事,实在非我所愿,只是在下受朋友所托,须得办一件事,所以才唐突了。”“什么事?和我有关么?”“姑娘请随我来。”两人进了书房,陈与义关紧门窗,小声问林若予:“姑娘戴的玉坠,可是你义父给的?”林若予点了点头。陈与义走向书桌。他的书桌很大,左边摞着高高一叠还未用过的宣纸,右边凌乱散放着笔墨砚台,还有两大罐黑白相间的围棋子。书桌旁的墙上挂着一柄宝剑,看上去很久没有用过,积了一层灰尘。“姑娘或许不知,你的义父,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同,和我乃是莫逆之交。”林若予吃了一惊,这个她的确不知道。陈与义和周同都是正史有记载的人物,但他俩之间竟如此交好,正史从未提及,估计是日后著史的史官并不知晓。“我虽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素来敬仰那些悲天悯人、行侠仗义之人。周老先生交友广阔,每来洛阳,必邀约好友齐聚一堂,畅谈天下之事。我曾有幸忝列其中,和周老先生甚是投契,故而交好至今。”“四年前的一天,周老先生忽然亲自登门,一进门便要下拜,让我吃惊不小。原来他托我保管一个极重要的锦囊,说是日后将此锦囊‘交予戴着玉坠的后人’,还仔细向我描述了玉坠的模样。此后我便小心藏着,即使陈留为金兵所占、我被迫和百姓们一起流离失所,也未曾有过闪失,只盼有朝一日,能将它交给这位后人,方不负周老先生所托。”林若予一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周围也非常安静,连鸟叫都停了。廖清已经回屋,理好的草药整整齐齐码在竹席上晒着太阳。“从陈留到岳州,这锦囊不曾有所闪失。如今真是老天相助,遇到江仙姑娘——你颈上的玉坠与周老先生描述得一模一样,你就是这位戴着玉坠的后人!”“陈先生,我义父拜托你的这件事,是否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林若予缓缓开口问道。“那是自然!如此重要的物什,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陈与义说着走近书桌,搬开那一大叠宣纸,书桌露出一个暗格。“江仙姑娘,这锦囊——”陈与义话音未落,林若予忽然一个跃起,把他带倒在地,还滚了几下。陈与义被吓了一跳,正要起身,被林若予制止,他四下一望,发现书桌上竟齐齐钉着两柄短刀,这正是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如果不是林若予反应快,自己恐怕早已见了阎王。“梁上有人!”林若予抓起一把棋子向梁上掷去,棋子速度奇快冲向半空,仿佛数道黑白闪电。“下来!”林若予大喝一声,大梁上腾起一股灰尘,一个黑影飞身而下,直向林若予扑来。“又是你!”来人一身黑衣,黑布包头,黑布蒙面,只露出眼睛。林若予想到了周同墓穴里那一幕,不假思索又掷出一把棋子,来人敏捷腾起,旋身躲过,在半空出掌,拍向林若予天灵盖。林若予向后挫身,就势飞腿踢他手腕,逼得对方不得不收势变招。趁此间隙林若予拔下桌上短刀,两手各持一把,变守为攻,和黑衣人斗在一起。悟出内功心法后,林若予发觉自己能轻而易举洞悉敌意,加上纯熟无比的轻功,时不时居高临下对黑衣人发动攻击,硬功与内功齐发,招数与点穴并用,逼得黑衣人一直退到门口,最后被林若予一柄短刀抵在咽喉上。“你来做什么?谁派你来的?”黑衣人一言不发,林若予另一柄短刀一下挑走他的蒙面黑布,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脸,皮肤粗糙,胡髯占了半个面孔。林若予又揪下他包头的黑布,此人头顶髡发,两绺发辫一左一右垂在耳旁。“是金人!”陈与义失声叫道,“莫非他们已经偷偷南下?”“不可能。”林若予无比肯定地说,“金人从未有能耐染指长江以南,这个人应该只是一个偷偷潜入的杀手!说吧,谁派你来的?”林若予把短刀抵得更紧了些,这人显然是受过特殊指令,仍然别着脑袋一声不吭。“看来是不需要跟你废话了。”林若予直接点了他肩井和风府穴,让他无法用力,随后捏着他下颏迫他张嘴,往他嘴里丢了个东西,随即按住他下颌大迎穴,迫他吞咽下去。“你既然会中原武术,不可能听不懂中原话,我告诉你,刚才我给你下了毒,很快你就会觉得腹痛恶心,头晕目眩,一个时辰内如果你不招供,吃不到解药的话,就会五脏俱焚七窍流血而死,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金国杀手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透出一丝恐惧,但仍然不说话。此时大门忽然被推开,阿虎出现在门口,他看到房间内景象,有些被吓住了,站定扶着门框,怯生生叫了一声:“先生!”“阿虎退后!”林若予叫道。但阿虎大概被吓傻了,反倒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金国杀手身旁。“阿虎——!”陈与义也急得向前走了几步。林若予猜他是担心金国杀手对阿虎不利,自己虽然会武功,但身材娇小,看上去比这杀手矮一头,很难让人相信能一直掌控局势。然而金国杀手却两眼翻白,咕隆一下歪倒在地,黑血缓缓从七窍流出。见到金国杀手送命,陈与义松了口气,林若予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住阿虎双手手腕。“姐姐,你抓得我……好痛!”阿虎看上去很害怕,像树叶一样颤抖。林若予却丝毫不为所动。“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毒?”“姐姐,我不明白……”陈与义也觉得莫名。“江仙姑娘,你……?”“我给这金人吃的只是一小颗莽草,以他的体质,顶多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但决计不会送命。先前我说的那些,全是哄他招认的,没想杀他!”林若予把阿虎的手腕攥得更紧,“你刚才用的是索命扣还是五毒针?你杀他是为了灭口对不对?他自从我在这儿养伤就已经潜伏在附近,是你做内应对不对?你自己找不到锦囊,就把我的来龙去脉告诉陈先生,极力让他相信我就是要来接应锦囊的后人,好让这杀手在陈先生给我锦囊时趁机出手夺走对不对?”林若予话音未落,就放开阿虎向后跃起,阿虎却面无表情。旁人只道是林若予自己松的手,只有林若予心里明白,自己紧攥阿虎手腕的手,是被一股深厚的内力震开的。“你终于出手了!”林若予冷笑一声,左手护住陈与义,右手一甩,几颗棋子带着破空之音向阿虎飞去。“江仙姑娘!你……”陈与义被林若予的举动震惊了,但随后更加惊骇,因为阿虎敏捷飞身躲过每一颗棋子,武功之老练,身手之敏捷,决然不会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只见“阿虎”直冲林若予而去,两人缠斗在一起,各自出招都奇快,激烈得看不清拳来脚往,近看是身形游走,远看似是飞沙走石,一转眼几十个回合,竟然不分上下。此时林若予听到院子里响起廖清的脚步声,从对面的屋子一直走了过来。“阿虎”忽然向着书桌横扫右腿,一个砚台向窗外飞去。这砚台方正厚重,有棱有角,如果被砸到,受害人非死即残。林若予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打落砚台,也就在同时,后腰两个要穴同时被点,短刀当啷落地,自己也从半空坠落,动弹不得。落地后她尝试催动内息解穴,却觉得腰部以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丝毫感觉不到丹田在哪里,不禁有些害怕。“不会半身不遂了吧?”她忐忑地想。林若予眼下更怕是廖清推门而入,落入对方手中,自己这会儿可是毫无保护他的能力。好在他的脚步声只在窗前停了片刻,就又往远处而去。接着她闻道一阵香气,似乎是檀香,但又夹杂一些说不出的花香,非常好闻。闻着闻着,觉得下半身的经络似乎有些舒缓,不像刚才那么僵直凝滞。“阿虎”见林若予倒地不起,就径直走向书桌,打开暗格,从里面找到一个锦囊,正要打开,旁边扑过来一个人影,正是陈与义。“你……不能拿走这个!它是……”陈与义想伸手夺锦囊,但他一介文弱书生,自是连锦囊的边也未沾上,就被“阿虎”扼住喉咙,按在墙壁上,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阿虎”只须再稍一用力,陈与义必命丧九泉,而似乎“阿虎”正想这么做。千钧一发之时,林若予在一旁幽幽说道:“捏着嗓子说话一定很累。你既然没死,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11  天命最高

林若予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得“阿虎”懵在当地。“我实在没想到你的易容术如此精湛,和你一路同行,先去相州又到岳州,竟没看出你的本来面目。不过回头仔细想想,发现还是有一些破绽可寻,比如说这一路如此顺风顺水,毫无半点阻隔,到处都是金兵,在遇到你后竟无人前来为难;你领着我找到寺庙,再到墓穴,找到佛龛;你又恰巧能看懂玉珏上的玄机,又恰巧碰到了机关,让穿越启动……这一切都巧得让人难以置信!”“阿虎”放开已被他扼得几近昏厥的陈与义,缓缓转过身来,拉住发髻猛然向下一撕,假发连同人皮面具都被扯了下来。十四岁的阳光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矮小阴鸷的中年人。“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在太祖师爷墓里,佛龛之前,你打我那一掌的时候。这一掌露了你的内功。后来你又跟着我穿越,须知如果不是本门中人,是用不了本门玉珏穿越挪移的。”林若予不急不徐地说,“至于在墓穴里出现的金国杀手,想是你早已安排好尾随我们到那儿的,目的是分散我的注意,免得看到你驾驭玉珏如此纯熟而心生怀疑。所以我更加确信,一直跟着我到岳州的不是什么叫阿虎的少年,而是我那位假装被处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祖师爷!”林仲不可思议地瞧着林若予。后者迎视着他的目光,毫无畏惧。“那一掌你是下了狠手,对不对?你本想除掉我,这样可以拿到玉珏,然后到岳州找到陈与义,再拿到锦囊。但没想到我竟然一息尚存,且随身佩有掌门玉印——这玉珏乃是灵物,藏有太祖师爷之气,必护同类,自然随我而行。”“你的确命大,但也无济于事。”林仲已回过神来,“锦囊已在我手,我只须杀了陈与义,把锦囊献予金国皇帝完颜晟,此后林家必然大富大贵,直至七八百年后。”林若予瞪大眼睛。“七八百年后?金国也就是一百多年的事儿!”这会儿轮到她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满族的前身就是女真族。这老小子一眼看到了清朝,筹划得还真够远。“没错。别看眼下金国只占半壁江山,一百多年后还会在南宋和蒙古南北夹击下覆亡,但五百年后必将东山再起,届时全天下的汉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这陈与义,日后会辅佐南宋皇帝与金国为敌,断然留他不得!”“敢情你穿越的那二十年,净琢磨历史去了?”林若予讥讽他。“这二十年,二十四史我已通读数遍,尤其北宋以后,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我穿越到你们的时代,乃是冥冥中的天意,让我林仲有幸洞悉天机,为我林氏一门所用!”林仲双眼大放异彩,“此后所有大事,我都将写下来传给子孙!多少人为了找到改变历史的契机而送命,而我林氏一门将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它们!”林仲的声音越说越响,最后一个字在大梁上激起了回声。“你有没有听到过一句话?”林若予等他说完,问他。“什么话?”“企图改变历史的人,最终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胡言乱语!”“那么祖师爷,你有没有听到过另一句话?”“说!”“抢别人东西的时候,要先打开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林仲眉头一抖,从怀里摸出锦囊,打开,神色顿时僵住。锦囊里面空空如也。林仲劈胸揪过陈与义质问:“锦囊里的内功秘籍呢?你藏到哪里去了?”陈与义惊愕程度并不亚于林仲,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他沉着脸说道:“锦囊我从未打开过,里面究竟何物我不知晓,但未曾落在你手里,也算是上天有眼!”林仲眼中凶光渐浓,手掌高高举起,上面微微隆起的青筋仿佛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就要向陈与义头顶窜去。“祖师爷,迷途知返,尚未为晚。回头吧,你还有机会。”林若予静静说道。“你所看到的历史,只是每个朝代的后人记述的故事,史官们的立场、目的和偏重各有不同,并非全然还原当世本来面目。你用来做考证可以,若是作为行事依据,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折戟沉沙。”“你在唬我!”林仲铁青着脸,手掌向陈与义当头拍下。此时一颗棋子飞来,正打中他的手背,接着林若予已闪到近前,出指直接点向他咽喉,迫得他不得不放开陈与义。“你……你是怎么解穴的?我用的可是九成功力!”“Enough talk, let’s fight!【注2】”林若予已厌倦了交手前你来我往的唇舌,直接丢过去一句英语趁对方错愕间,拳掌不停,径向林仲攻去,有时真打,有时虚晃,虚实变幻莫测。几次交手,她已经谙熟林仲的招数门路,更重要的是已抛开对祖师爷的敬畏——在她面前的已不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而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没了这层顾虑,出招自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林仲被逼得节节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此时林若予瞅准他的一个破绽,迅疾一掌穿过他双臂,直向其胸前拍去。然而眼前却腾起一团白雾,林若予只觉得眼睛顷刻火辣辣地疼,惊叫一声向后便退,但为时已晚,一柄雪亮的匕首已刺中她肩头,接着一掌拍来,把她打飞到对面墙上又摔落在地。林若予艰难站起身,背靠着墙,心想自己是不是断了几条肋骨,否则为何一呼吸就痛?“我早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小丫头,可惜性子太急。”林仲狞笑一声,右手一扬,那柄匕首带着呼啸之声向她飞来。林若予想躲,但胸口剧痛令她动弹不得。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药香,一个人影倏然挡在她面前,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戴着宋朝读书人常戴的那种方巾。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没法说话,他也不会武功。然而他却挡在了她面前,以他的血肉之躯,挡在锋利的匕首和他认识不到三天的姑娘之间。林若予听到了匕首没入廖清体内直至入骨的声音,胸口的剧痛又深了一层。廖清向后倒下,她接住他,和他一起倒在地上。她想对他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泪水凝噎,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也模糊了双眼,满眼只是淡青色背景上泉涌而出浓烈的鲜红色。鲜红色在不断扩大,淡青色渐渐消隐。“廖兄!廖兄——!”陈与义悲怆地大叫,他跌跌撞撞向廖清奔来,扑倒在他面前。廖清只定定望着林若予,努力把紧攥的手摊开,手心里是一个药丸,他用眼神示意林若予把它吞下去。林若予含着泪,拿起药丸一口吞下,再看廖清时,斯人已经瞑目而去。你是我的师兄,你是我在这个朝代的廖师兄。之前是你往屋子里灌送熏香,解了我的穴道;现在又是你舍身搭救我,还不给我报恩的机会。林若予心肺痛彻至极,竟然仰天大笑,笑到尽处是恸哭,还伴有尖声长啸,连陈与义都怀疑她是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林若予的恸哭和啸声还在屋里回响,人已经飞身向书桌而起,卷走了墙上的宝剑,长剑出鞘,扫向书桌上的宣纸,把它们挑上半空。剑气逼人,剑光四射,人剑合一化作一条白龙,掀起一阵电闪雷鸣,宣纸被劈削成无数白蝴蝶,纷纷扬扬洒落而下。剑锋在蝴蝶雨中疾转,直指林仲而去。出招不再虚实并用,而是每招都攻其要害,对方愈要努力挡格,剑势便愈凌厉,且超乎寻常地狠辣果决,所至之处,必要见血而收。霎时间满屋如同雪花飞舞,忽而飞旋,忽而飘落,间或有梅花倏然绽放,花苞或大或小,出现得或缓或急,却是无处不在。对于这种发狠的打法,林仲就算持剑相拼也不是对手,何况赤手空拳?只见血花四溅,伴有林仲惨叫,待林若予收手时,林仲已倒在血泊里,四肢筋络尽断,武功已废,人也奄奄一息。“师父……这套绛雪剑,……从不外传,你是如何……学到的?”林仲断断续续问道。林若予从腰间摸出发烫的玉珏,高高举起,朗声说道:“本门逆徒林仲,离经叛道,戕害无辜,辱没师门,罪无可赦。今奉太祖师爷之命,以其绝世无双之绛雪剑,清理门户!”“你……你……”林仲震惊得喘不过气,“这不可能……不可能!”他稍稍调了一下内息,忽然哈哈大笑道:“林若予,你……所谓清理门户……就不怕……林家内功从此消亡?”“此话怎讲?”“我……乃是林家内功的……祖师爷,你杀了我……就是灭了整个林家内功!”这样的可能性,林若予不是每想过,然而她想得更多的,是廖清临终时的眼神,以及林威当年的诤言。“武功如果只为一己私利,不如没有!”林若予斩钉截铁说道,随后猛然把长剑向前一掷,长剑从林仲前心穿进,从后心穿出,牢牢将他钉在墙上。白色蝴蝶皆已落地,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霜雪,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红梅。 林若予来到陈与义身边时,他仍然坐在那里,抱着廖清的尸身,米色长衫已被染成血红,鲜血凝固后,长衫风干板结成僵硬的一块,而他浑然不觉。“陈先生,我……不知该如何向您解释。我……”出于道义,林若予觉得自己应该对陈与义道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出于更全局的考虑,这些她还是不说为好。“江仙姑娘,你不用解释。我只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陈与义缓缓说道,“就连你的名字,林江仙,也是假的,对么?”“是。”林若予忽然觉得一阵揪心地难过,“陈先生,我的真名叫……”“你不用告诉我,我还是不知道的好。”陈与义抬头望着窗外的夜空。“你走吧。我也从未认识过一位叫林江仙的姑娘,我只在今年端午写过一首叫《临江仙》的词【注3】。而廖兄他……乃是殁于战乱。”陈与义这最后一句让林若予泪流满面。她紧咬下唇让自己不致痛哭失声,良久,偷偷拭干面颊,从怀里摸出一幅薄如蝉翼的丝绢,递给陈与义。“这就是锦囊中的东西,先生拿好。我还得请先生恕我擅闯书房、私开锦囊之罪。”“你为情势所迫,何罪之有?”陈与义没有接丝绢,“如果这真是你们林家内功秘籍,该物归原主才对。”林若予展开丝绢,看见上面用极淡的字迹写着“周光祖【注4】谓后人云:乾坤坎离,既济未济”,接着竖行列着十个穴位:承浆、侠白、哑门、秉风、日月、归来、魂门、光明、璇玑、照海。这第一句话截取了内功心法的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随后的穴位与排列的先后顺序,正是心法的运行路径。看过后,林若予把丝绢放在陈与义脚边,然后深深一拜。“姑娘这是为何?”“太祖师爷嘱您转交这锦囊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林若予说,“此人也会戴一个像我这样的玉坠。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先生只需保管好丝绢即可。”陈与义轻轻放下廖清的遗体,拿起丝绢,边看边向书桌走去。“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他饱蘸浓墨,略一思忖,在丝绢上挥毫疾书。片刻,又一首《临江仙》跃然绢上,上下阕各五句,再加上题目,每一句都正好压住一行极淡的字迹,任何人看了,都只道这是一个写有诗词的丝绢,无甚奇处。 
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先生此举……实在妙极!”林若予赞叹道。她没想到陈与义不但才思敏捷,心思也如此缜密,这首《临江仙》无论怎么读,都是一篇意境深远的美文,但惟有练过这内功心法的人,才能明白这每一句,乃是对应一个内功穴位,而且先后顺序,也是丝毫不差。 
忆昔午桥桥上饮——承浆坐中多是豪英——侠白长沟流月去无声——哑门杏花疏影里——秉风吹笛到天明——日月二十余年如一梦——归来此身虽在堪惊——魂门闲登小阁看新晴——光明古今多少事——璇玑渔唱起三更——照海
  腰间的玉珏与颈上的玉坠同时震动起来,发出无规律的木鱼“笃笃”声响——回家的时候到了。 【注2】系一句经典电影台词。出自美国梦工厂系列动画电影《功夫熊猫》。【注3】指陈与义在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端午节前后所作《临江仙》。全词为: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注4】周光祖,即周同。周同,字光祖,华州潼关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为北宋末年之武术大师。 
尾声

“太祖师爷,您要走了吗?”“孩子,我已说过,待你功成,我便身退,从此各归各所。”“可是……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问吧。”“我还能见到师兄吗?”林若予猜测廖清是廖思承的先祖,然而这位先祖却为了救自己而喋血殒命。“历史是一条谁都无法决定其走向的长河,偶尔几朵浪花的迷失,又能改变什么呢?”林若予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报告厅里。其他听众有些在记笔记,有些在玩手机,还有一些在和她刚才一样打瞌睡。这是在福州路上海书城举办的一场历史文化方面的讲座,邀请国内史学界某位大腕亲自作报告。“历史是一条谁都无法决定其走向的长河,偶尔几朵浪花的迷失,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位大腕说。话筒把他带有宁波口音的话语送到报告厅的每个角落。林若予猛然站起,冲到报告厅外,又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半天呆。镜子里的这位姑娘拎着精致的小皮包,秀发如云堆在肩头,身上还披着一个波希米亚风格的大披肩。手机没电了,她没法往外打电话,只好冲到书城门外。不远处有人在叫她,她只看了一眼,就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一头扎进那人的怀里。“师兄!师兄……”林若予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不行,“看到你……真好!你在就好!”廖思承被她弄糊涂了,见她主动投怀送抱,又激动不已,说话也磕巴起来:“若,若予,你怎么啦……?我,我本来有个急事要处理,但打不通你手机,怕你等得着急,就让同事处理了,我来这里等你……你没事吧小丫头?嗯?”他捧起若予的脸,仔细打量着。“没事!我没事!”若予迎上他关切的目光,笑眯眯望着他,恨不得把满腔柔情都集中在望着他的眼神里,从他的眼中也看到了越来越浓的炽热。这一刹那,他俩都明白了彼此的感情,足以胜却人间无数。 周末的晚上,步行街上人潮汹涌,各个专卖店都门庭若市,廖思承揽着林若予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对情侣,那女的背了个很大的挎包。林若予碰碰廖思承,冲那对情侣身后悄悄贴上来的小个子男人努努嘴,廖思承会意,摸了摸腰间的手铐,尾随上去。林若予拢了一下头发,在心里偷偷笑着。这次既然是师兄出面抓那个贼,那么就无须自己用内功,也自然不会被老爸训斥。嗯,等师兄忙好,去云南路吃夜宵去。林若予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拉开皮包,往里看了一眼,觉得头顶悄无声息划过一道闪电,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皮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玉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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