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为什么不借给妈妈看？” ∣ 一个武侠迷的自述，看过的人都哭了

王语嫣 ｜陈玉莲 绘

人人有个武侠梦文 ｜ 橙大鼓

妈的，谁小时候不迷恋武侠呢？ 我爸妈就是金庸迷，他们可以互相抢着谁吃饭快，然后去抢小说看。我妈在我初一那年在盗版书摊100块淘了一套金庸全集，然后爹妈二人就开始进行了两个月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地抢书看。例如，我妈先开始看《书剑恩仇录》，我爸就只能开始看《鹿鼎记》，但是《书剑恩仇录》很短，娘亲看完了，就要去抢《鹿鼎记》看，我很纳闷，她怎么不去拿别的呢，也许就是为了吵一架。 后来，我开始加入抢书的队伍。我妈往往看得最快，到今天，我还在纳闷，她是怎么炼出那般看书的功夫，我隔着墙都能感觉到她翻书的速度，刷刷刷。那段时间，我看书慢，睡觉前，看一丁点，记得我当时第一个抓起的是《倚天屠龙记》，记得没错是紫色的四本书。等我睡着了，我妈就会偷偷摸摸，进我屋里，偷走书。我总觉得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了吧。 那段时间，每天吃晚饭爹妈总会边吃边聊，我记得我妈有那么一段最精辟的总结： 金庸的小说里，往往可以串起来看，比如从射雕到神雕到倚天屠龙（算是三部曲吧，都跟九阴真经有关），是一代的武功不如一代。 我爸的是不那么愿意说话的人，偶尔说两句，往往很容易惹起争吵。我喜欢跟他吵，总之，孩子总是喜欢对着干。他们确实不那么真的喜欢跟你对着干的人。当他觉得他说什么，都能惹起我争吵两句的时候，就干脆不说话了。晚上我妈看书时，就一个人兀自看武侠电视剧，那时候记得没错的话还是李亚鹏的《笑傲江湖》或者更早些，应该是咆哮哥的张无忌吧。 总之，他不那么喜欢说话了，他好像在炼什么神功可以永远地避开争吵，这对我的影响很大，他越不说，我越要找话吵。自那时起，我似乎也要炼神功，要永远吵得赢。 我爸妈都是看书极快的人，我总是最慢的，现在可能还是。我妈说，怀上我后，因为是第三胎，基本只能卧床不做事。那时候又没什么电视什么的，我爸就用麻袋去旧书市（据说，那时候是在二环路的一个老房子的二楼，总之我没见过）背整袋整袋的书回来给我妈打发时间。我妈喜欢惊悚的，武侠的，历险的东西。我爸没钱买书的时候就去到别人家讨书借来给我妈。 后来听外公说起来，才知道我妈怎么就那么神速阅读了，文革前，我外公的弟弟是国企图书馆（记得不错是东风袜厂）的馆长，那时候，图书馆可以进很多书，有时候进重了，或者进了是残破的缺页的，就全部搬回家自己留着，看完了，家里放不下就放到我外公家。我外公惜怜书的，保管得很好。后来我妈赶着文革开始认字了，就开始在家里搜腾小说看。文革要烧书的时候，小外公更是大批大批地把书偷偷带到我外公家藏起来，我妈就像得了宝，很多那时候根本不能说存在的小说，她都偷偷地弄到手，藏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外婆恨她不务正业，不许她看，她更是要看，炼得神功，速读如风。 更后来，读那些小说是得不了出息的，她上完高中就去工厂了。 父亲是农村里奔出来的人，小时候听说打过朱砂，性格很不好，但是理工的科目都很好，读大学是当然的，但是，他说，看书太少，比不上我妈。他也是有时候的自卑被我一眼看透。 可是他读书的速度也是堪奇的，至少比我快。记得高三的时候，我买了萨丰那本《风之影》，除了余秋雨那个书腰让我想吐，整本书都是那么吸引人，性爱描写也蛮多。我爹借去，两天就看完了，我总纳闷，他不用上班么？上班也在看么？还是没睡觉？ 对我来说，神功最高之境界是我妈最先修成的。初中或者是高中开始一年吧，各种老师会推荐你去读那些大部头的经典，什么大仲马啊，勃朗特姐妹啊，最偏门也不过是《百年孤独》了（非法出版吧，还记得是黄黄屎色的封面）。我就不停地买啊，看啊，说实话，我是真喜欢大仲马的，看得进去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妈有时候看我在看什么，我以为她会骂我，说我不务正业，她却只是撩一句，挺伤自尊的话：“早看过了。” 我算是恨吧，也算是嫉妒，开始苦练神功，也要阅文如风。 蓦地，也不知道是怎么，爱上了格纳齐诺那本《一把雨伞给这天用》，算是新出版物吧，买来也算是纯粹为封面所吸引。我妈终于说，我没看过，借我看看好么？ 我不借，打死也不借，换了别人我借，因为是我妈，我偏不借。我问她为什么要看，她的回答貌似就是“封面好看，想看看”。我说，“不借，你自己买去。” 她后来还是没有去买，而是偷了我的，看完，她哭了。我听见她呜咽，走进她房里，看见她坐在床边，手里捧着 《雨伞》，低着头，在滴眼泪。 似乎她的人生也是那么无聊。读书，看电视剧，现在估计是打麻将。她只是在一个城市里，奔波在两点一线中，连那样穿梭城市的小街道，收集些落叶铺满房间的机会都不会有。她的男人夜里两三点回家，她养育的男人在千里之外，每天晚上，回到家，除了看看电视，打打麻将，她什么都没有。 我看着她哭，不知道说什么，便什么也没说，转头回自己屋里。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给我的电话里，憋了很久说句，“儿子诶，妈妈想你。”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想她说这句，听着我负罪，我觉得自己恶心，可是，已然恶心了，又能如何呢？ 我高三的时候就在教她如何在没有我的时候活得开心，我教她用pplive 看电影，教她用qq，让她常去跟姐妹们唱唱K，爬爬山。 可是我上了大学后，她最喜欢的事变成了去庙里烧香，偶尔会去住上几天，供东西，贴金箔。 开始她总说，总说，我烦了，叫她少去，多开心玩玩，似乎后来，我才知道，她真心喜欢去庙里。 她说，“去拜菩萨还不是为了你！” 嗯，为了别人，一辈子，神功速读又何如呢？ 她要是练成了九阴真经，是不是已然是一代掌门呢？何必在这里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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