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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宋·赤酒引17

2017-07-02 赤酒 黑江湖
 

东宋世界(Sunasty)第1部公推连载小说

赤酒引17

◎赤酒  著



东宋的第1个故事,是这样诞生的……


东宋世界(Sunasty,宋纳思地)系由《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社前任社长·主编,武侠作家李逾求创立。东宋世界自2009年3月14日(π,在东宋世界中,这天是“风暴降生之日”)正式开启,一直至今日,仍在不断生长完善之中,先后诞生《化龙》(400万字),《燃烧吧,火鸟》(30万字)等长篇作品。


赤酒自去年黑江湖首度推出“东宋”世界观时即参与其中,构思数月之后提笔,创作出赤酒、程芝等人的历险故事,字里行间飘荡着东宋如醍醐般的空气,引人欲醉。《赤酒引》也成为东宋创立八年以来第一部面向大众的公推连载小说。


自即日起,黑江湖每周末推出一期《赤酒引》。新老朋友前来东宋世界,请品尝第一杯酒——


“程芝,你能娶我吗?”


前情提要:

程芝路上劫马,一路赶往刑场,

刑场空空如也,犯人被劫。

城中破庙内,苏砺来无力回天。

绝望之中,司空莲求亲,

赤酒离开。

欲知前情如何,

请点击页面下方链接。



43


不出沈沧鸣所料,赤酒此刻正是在城中的一方破败庭院,也正是和程芝在一起。

 

程芝猜想着赤酒或许会藏身的地方,无头苍蝇一般找了很久也没有寻着她的踪迹,心中早就烦乱得很了。因此,直到雪落了很久之后,才觉到冷。

 

他在路上也看到了正在被通缉的自己,此外还有唐耐冬、司空莲、赤酒以及死去了的苏砺来。

 

伤感无助到了极点,反而麻木起来。他看时竟然心中失笑,笑他们果然又跌进了坑里,果然又要去亡命天涯。接近年关,名门世家事务多,就顾不上猎宴玩乐了。老天偏不过瘾,或是认为这几个游侠不配过安定的年,便派了官府接手,继续围猎他们。

 

赤酒一定很生气罢。

 

程芝想到东西还在司空府,便避过门口家丁,溜进房间,将东西收拾了;又脱掉了武人衣裳,换回原来的魏晋大袖衣袍。

 

开门时,一阵冷风窜进屋子。程芝怕这落雪的夜,赤酒会冷,便多带了一套厚披风,用布包了,拎在手里。披风是司空府的,直接拿走不好。程芝拾起桌上竹笔,留了三两句话给司空莲,又作了一封书信给司空府。

 

出门之后,穿堂而过,府中上下,安安静静,只有侍女走动,毫无异样。程芝不免挂心着司空莲,偷偷拉了一个端着茶的侍女问。侍女面无表情地说今日之事已传遍了全城,官府也登门拜会过了。但司空莲已修书与司空家断绝关系,夫人们也就不说什么了。程芝问他们为什么不担心,大丫头说早已惯了,上次大小姐闹得比这次还要厉害,最后收场之后,照样平静。

 

复姓世家的女人们不擅处理这种事情,也懒得去管,都是儿女们自己选择的路,干涉也没什么用。

 

只有司空典想要干涉。但若不是干涉,或许还走不到这一步。

 

程芝放了侍女,目送她端茶进了老夫人的东厢房间去了,心中思绪纷繁复杂;但一转念,硬生生收拾了五味瓶,擦干了油盐酱醋,背着包袱走了。

 

他在换衣裳的时候,看到了行李中的罗盘,这才想起来可以算一算赤酒的方位。

 

罗盘指针转了四圈之后,又指向了原处。

 

程芝出门,用布遮住半张脸,朝着月亮的方向奔跑,最后又回到了那个破庙。

 

短短半天时间,破庙比之前更加破败,像是被人又扫荡了一番。

 

唯一反常的是,正殿的门都被摆回了原位。他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带进来一阵风,将旁侧只剩半截的门吹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伴随这声巨响,漆黑的大殿里涌出一股寒风。随着风,忽见一道剑芒破月,剑气裹挟着纷乱如盐粒子的雪花,直逼程芝面门而来。

 

程芝往旁侧一闪,随手带上院门,连连后退,并不出招。持剑者赶得紧,步步稳健,不似发疯,不似醉酒。进了夹边,那人劈得更狠,依旧能施展得开;程芝却躲得费劲,待出了夹边,到了耳房位置,咬牙将身上行李一卸,甩向墙根。然后,他一个翻身,踩着行李踏上墙头。

 

程芝站在墙头,好容易站稳,才冲赤酒喊道:“是我!”

 

赤酒并不理会,也随他上了墙头。墙头狭窄,若还躲闪,只有一条单向窄路。程芝无奈之下,只能挥剑来防。

 

赤酒眼中有杀气。她眉头紧锁着,两道弯眉几乎攒到了一处。赤酒起杀意时,总是这样,程芝见识过多次,招式狠厉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嘴唇咬着;靠得近了,兵器相接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眯起来。

 

门外并无官兵,自己也摘下了蒙面巾,程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起杀意。

 

女子的衣袂翻飞,头发从发束中蹿出来,伴随无端赶来的风雪一道飞扬着。

 

尤其蹊跷的是,她的招式与平日不一样了。

   

赤酒此战使得是熟练的唐家剑法。

 

没有改招,不再藏掖,招式连贯,主攻正中要害。

 

沙海唐家也擅机甲,很早之前,就有将机甲护甲绑缚在身上一并练习的招式。护甲在身,或防或守,只当做身体的一部分。将剑术、身体与机甲结合起来,以机甲填补人体之不足之处,攻防兼备,杀招又猛,此中绝学,全在“拼命”二字上。

 

拼命。

 

程芝在出招时,看见赤酒抬起左臂,用左臂上新添的铁木护甲去防住,他连忙收力,却未料到赤酒不躲,依旧硬生生接下了一招。接着,趁他的剑被格挡在上面,还未收回的时候,趁机提剑刺向他旁侧腰腹要害。

 

手臂断或不断,全看天意。

 

此谓拼命。

 

若信不过机甲,便不配去练。

 

机甲加持招法,传到此代,师父一辈已经无人教授。若要掌握,只能自学,因而现在的沙海唐家弟子中,能够操控机甲者不过寥寥。

 

程芝自然不敢出真招,只一下下的防着她,渐渐吃力。

 

“为什么出杀招?”

 

“为什么不还手?”赤酒冷笑道,“蒙受冤屈,承受侮辱,却连还手都不敢!我当初果然认错了你,懦夫!”

 

她骂完这句,站定在墙头上,手中剑尖指着墙下的程芝,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笑着。

 

程芝依旧不知她发了什么疯,只想着赶紧停手,便反手将剑抵在背后。

 

“若是因为官府的事,我愿与你共同承担,大不了,我们一起逃走!”

 

“谁要你共同承担?”赤酒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你背得动,我背不动。”

 

“是因为苏砺来?”

 

程芝话问出口,见赤酒面色一沉,冷笑也消失不见,自知失言。待抬头再看她时,那柄寒剑又削了过来。赤酒所使的招式更加狠辣,用力也猛,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满。程芝几招躲闪不迭,衣裳被削破多处,只感觉朔风如刀,身子里里外外都如刀割。

 

却见赤酒咬着嘴唇,两人交手擦肩之时,将剑反握,自手臂下穿过,身子朝后跃起,要使反刺。程芝再防得剑尖,防不住她的机甲连招,肩头生生吃了那铁木机甲的一道重击,只觉如巨锤生生落在骨肉之上,疼痛难耐,几乎被废了一个臂膀。无奈之下,他只能左手掏符纸,施了一招简单方术,想要借此拖延。

 

赤酒常与他并肩作战,自然也知道如何破他招法;于是并步上前,以下臂控着剑柄,短距出连刺之招。

 

程芝抽空将符纸穿在剑上,躲着她的剑刺,连侧转了几个花身。然后在翻飞的衣袍掩障中,将剑上的五行盘拨到了水,八卦调到了坤。待他终于站定,将衣袍收好,一举剑,满地风雪翻飞上窜,似被他手中之剑引上了空中,汇集成了一道泛着冷气的雪白河流。

 

赤酒不顾,只往前冲,程芝的手略一停顿,挥剑过去。

 

一道雪河将赤酒包裹住,风雪猛烈,敲打在衣甲上,发出暴雨击落的声音。她不顾脸上手上被冰碴割破的皮肤,举手挥剑破开雪河,同时将臂上机甲打开,形成一道小屏障。

 

程芝轻吁了口气,挥剑而上,冲入了雪河中。

 

天上的雪更大了,两人在空荡荡的雪地中兵刃相接,方才被扬起的雪还在天上,随着新雪一道落地。

 

眼前一横一竖,两柄剑卡在一起。

 

程芝只感觉虎口一震,剑上似乎都出了凹口。

 

若对方没用到八九分的气力,绝不会如此。

 

粗盐粒这么大的雪在上下翻飞,有些覆在了眼睫上。虽然有雪模糊了目光,但程芝还是看到赤酒的脸上有两道发亮的水痕。她的头发上面覆满了雪粒,有的已经化了,亮晶晶的,打湿了她的鬓发,显得很狼狈。

 

“若是因为苏砺来的事,还希望你不要自责,只当是他的命罢。”

 

“你不懂!”赤酒大叫着,扑上前,又用了一道狠力。程芝收了力气,她朝前跌倒,跪在了地上。

 

被扬到空中的雪落了,很厚的一条,如河流一般地,铺陈在赤酒与程芝所站的那条直线上。

 

程芝将剑扔在一边,退到墙根,打开包袱,取出厚披,抖开;又走过来,先替她掸干净了背上的雪,从后面替赤酒披上披风。然后绕到赤酒前面,俯身跪坐在她身侧,系上了厚披的系绳。

 

赤酒闭着眼睛,低着头,只有背部有呼吸颤动。

 

程芝将她发上的雪都扫尽,然后用衣袖帮她捻干发上的雪水。

 

有的雪化成了水,又在风中变成了冰。

 

赤酒呼吸得紧了,任由他擦着头发。

 

程芝想起两人刚结伴的时候,那个初秋的雨夜,赤酒从外面回来,他也曾经替她擦过头发。

 

“不用擦了。”

 

“那怎么可以,女孩子怎么能淋雪呢。”

 

“反正也总会再淋上雪的。”

 

“进屋吧。”

 

“不进。”

 

程芝把外袍脱下来,覆在她头上。

 

他的外袍大概是温热的,赤酒感觉到了,望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擎住外袍,靠他近了一些,将他也罩在外袍之下。

 

“冷。”

 

程芝见她终于有了回应,心中欣喜,摇头说不冷。

 

一个冷字还没说完,赤酒便抱住了他。

 

“那一天……那一天,我是准备趁夜离开的。但没想到你竟然等着我,不光叫了姜汤,还帮我擦头发。你是第二个帮我擦头发的男人,所以我就想,先留下,且等一等。”

 

程芝感觉赤酒整个人都是冰凉的,她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她的脸靠近了他的耳畔和脖颈。比风雪还要凉。如针尖,刺入皮肤,窜进血脉,最后到了手指的最末端。

 

赤酒呼吸起伏变大,她似乎正十分费力地将自己的气息压抑均匀。

 

“你见过武人暴死的事件,有药典,又会方术丹药……我便想,先留你一留罢,或许是有用的。”

 

有用的?

 

程芝转过头,望着她。赤酒将身子端得正了些。两人从拥抱中分开。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苍白如雪。这样憔悴的一张脸,很难让人与之前鲜妍明媚,涂着火红色唇脂的红衣女子联系起来。

 

“但是现在,程芝,”赤酒看着他,轻轻道,“我们分道罢。”

 

“为什么?”

 

“你之于我,已经没用了。而我,我背上了人命案子,注定要跟唐耐冬一起走之前的老路。”

 

“赤酒!”

 

“赤酒死了!”女子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喃喃道:“当我是自由的时候,可以与你同行,但我现在没有自由了,赤酒也就跟着死了。”

 

“那现在,这个人是谁?”

 

“唐家叛徒,唐独叶。”

 

    “这是假的吧?这么久的情谊,说没有,便没有了?”程芝苦笑着,慢慢站起身,往后退。

 

“你想听真的?好啊。”赤酒咬了咬嘴唇,露出几分红润的颜色,也跟着站起来,道,“我的大事找上门来了,不好拖累你下水,再跟着我,你会死。”

 

“我不怕死!”

 

“但我怕你死!”

 

程芝还想上前拉她,赤酒一把打开他的手。

 

“早知你这么难甩脱,当初便不该救你,或者在曲阜城南山脚下,再补一刀杀了你!”

 

“我可以与你共同承担啊!”程芝急急道,“之前你不是说,身为游侠,就应当共同承担痛苦么?”

 

“共同承担?说得轻巧,天下这么多痛苦之事,若事事都能找人来随意共同承担,减轻痛苦,哪里还会有痛苦之人?”赤酒冷笑一声,指着自己,“我,便是天下再寻不到的大蠢货。本想替苏家公子承担痛苦,却弄巧成拙,将所有罪孽惹在了自己身上。现在我要替他,担着整个南宫家的担子了。”

 

程芝不知她在指什么事,道:“他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赤酒说,并且打断了程芝的话,接着道。

 

“因为有人劫狱,南宫世家也受了牵连,只有名望,没有实权,别的还没着落,只知道家主被判罪了。”

 

南宫月是独苗,现在家主被判罪,南宫世家便已垮塌了。

 

程芝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到这一步,好好一个世家名门,只因为后继无人,无权无势,便轻易被官府打压殆尽。

 

“南宫世家或许早就知道,远在镇江的南宫月已经不是真的南宫月了。却依旧加倍疼惜,明知会如同打水竹篮,却还能这样对待他人之子……可见天下父母之心不易。”赤酒走过来,拍了拍程芝的肩膀,“回家看看你的父亲吧,程芝。我引走了他的儿子,他还不知在怎样怨我呢。”

 

这父亲二字,如平地一声惊雷,从他的后颈窜入,荡到了脊骨之中。他背后的那根逆骨头似乎在微微颤动,隐隐作响。

 

“若是父亲在身边……苏砺来此生痛苦之源,便是生而为孤,无引路人。程芝,回去罢,趁还能在他身边。”赤酒将衣服还给他,披在他身上,又解下他给自己系好的大披,道,“当初救你,是你身处危难,不得已而出手。现在危难已解除,于三靖还活着,是应该回去看看父亲了,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便是那事情过了,又能如何,回去之后,照样是牢笼般的苦日子!你既救我,又怎能杀我!”程芝抖动肩膀,将大披抓住,狠狠掷在地上,然后抓住赤酒的手臂。

 

赤酒用力挣脱,用左手去抠他的手指。

 

他的手上开始滴血。

 

程芝手上用力,指间皮肉暴凸,有红色的血滴从指间流出,染到衣袖上。赤酒指甲上红色的蔻丹已经褪成了黄色,还有因为摩损而泛的白。红、白、黄糅杂在一处,斑斑驳驳地在指缝之间游走,划过,刺入,再划。

 

“我不要什么父亲母亲,什么济州,什么镇子,什么仁义道德,我都不要!你要去杀人,我便陪你杀;你要去救人,我便陪你救;你要去灭门,我便去放火;你要去屠城,我便去提砍刀,头一个开路!”

 

程芝的手握得更紧了,赤酒的护腕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她的指甲嵌入了他的手背,深深的,没有血,只有泛着惨白的皮肉翻在两边。

 

“只求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程芝,你还是小孩子吗?”赤酒也犯了狠,指尖用力一划,另一只手挥拳击向他的心口。这一拳含了七八分的狠劲,程芝承下一拳,站定不动。

 

喉中有血,带着腥气的,带着甜味的,和呼吸进来的新鲜寒气一起,混杂成了一种极其酸苦的杏仁残核的味道。

 

程芝的手开始流血,血滴在雪地里。

 

程芝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一柄剑挡住了。

 

剑尖抵在他的心口。

 

“你再敢往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以为我不忍,还是不敢?”

 

程芝往前走了一步,他感觉剑尖一动没动,顺着自己的脚步,果然刺进了胸口里。

 

他没有继续动,他要留着站起来的力气,留着尚且清醒的神智,完完整整地听清她做出的回答。

 

“不要再逼我了。”赤酒剑尖一挑,轻轻点了他的左肩一下,带出七八点些珠子。程芝只感觉那手臂泛麻,一动不能动了。他想运功解穴,却发觉一处学位带着多处穴位,一并不能再动,竟然就此僵直在原地。

 

赤酒收了剑,将地上的披风又拾起来,从后面替他披上,转到前面去,为他重新系上绳结。

 

“这是我之前犯下的过错,躲不过,是要偿还的时候了。”

 

绳结系好了,她的手却还没有放下。

 

“我该走了。”

 

赤酒抬起头,望着程芝。

 

程芝也看着她。

 

赤酒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再干涩不过的嘴唇。

 

赤酒说到这里,已经系好了大披,双手停在系绳上好一会,终于不得不将手拿下来了。

 

就在此时,院门之外一阵响动,似有人匆匆走来。

 

赤酒猛推了程芝一把,转身要逃,不料手腕却被一道寒凉的绳索似的东西缠住了。

 

她往前走,却牵动了程芝,程芝趔趄一下,向前倒下,双手攥着那绳索的另一头。赤酒回头,见他倒在地上,手中有一大把符纸,符纸外有一道幻出的绳索。

 

赤酒挣脱不开。

 

“放手也可以……”他在地上,剧烈咳嗽着,抬头,或是因为方才被击打了心口,唇角有一道隐约的血痕。

 

他望着赤酒,惨淡地开口,“赤酒,我们可还有重见之期?”

 

赤酒在程芝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大比……等你在青城大比中得胜,能够进入青城,我自会来见你。”

 

程芝果然松开了手。

 

赤酒红色的影子落在寺庙房顶,回头看了一眼,便消失在庙后了。

 

雪落了一身。

 

“小程!怎么了?”于三靖快步进来,跑到他身边,伸手扶他,见他起不来,连忙替他解开穴道。

 

程芝从地上爬起来,把嘴角的血抹干净。

 

于三靖将信递给他:“济州来信。”

 

程芝将信取出来,看了两眼,又递给他,说,我看不清,你念给我。

 

于三靖看了他一眼,又朝方才赤酒消失的方向看过去。程芝已经无力思考他是怎么找来的,也不知他如何知道赤酒消失在那个方向。

 

“是不是我爹要我回去?”见于三靖不回答,程芝揉了揉眼睛,想要从他手里接过信纸再看。他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手很冷,冻木了,拿信纸也费劲。

 

于三靖忽然将信按下,说,是的,是程伯父喊你回去。

 

程芝问,但我现在是罪人之身。

 

于三靖说,不要紧。

 

他能打点。

 

程芝点了点头,说,好啊,那我们即刻启程罢。

 

于三靖将信纸叠了三叠,塞回信封,放进了衣服里。

 

程芝背上行李,却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一只朱砂罐子,三两只狼毫竹笔;不是行李中的东西。伸手去摸背后内口袋,口袋破了一个一拃长的洞。

 

他的药典册子不见了。

 

他记得清楚,刚才与赤酒靠在一起的时候,口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坠了一下,他以为是地上石块,便没有在意。

 

走到方才曾与她依偎的雪地中,程芝捡到了一根断簪。

 

赤酒在收拾百宝囊的时候,他曾见过这柄断簪,上面有一点血。赤酒当时心情好,说是“那个人”托曲阜百事通送的东西。

 

“那个人”就是唐耐冬。

 

他握着簪子,抬头看了看大殿的房檐,赤酒消失的地方,不由失笑。

 

初见唐耐冬时,唐耐冬说的话,原来早含着深意。

 

“该不是你的东西,任你怎么留都留不住的,所以别那么在意。”

 

当时还庆幸他只是偷走了钱袋,不料走到了一步,他不光偷走了钱袋,还偷走了赤酒。

 

他最宝贵的东西。

 

“不要紧,走吧,药典我早已经背下了。”

 

程芝跟着于三靖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沈沧鸣。沈沧鸣见到他,两人对视一阵。

 

“家乡出了这样的事,确实应该回去探视一眼的。”

 

“什么事?”

 

“不过冬日瘟疫,传染不开的,半本药典足矣。揣好药典,或许能成为一代名医圣手呢。”

 

程芝表示不懂。

 

“那我也等着,待你名就功成,我们再会罢。”

 

沈沧鸣说完,转身离开了。

 

雪也落在了沈沧鸣的肩头,他的黑色衣袍很快消失在拐角,看不到了。

 

直到于三靖离开济州,程芝才知道,原来他是早就有意带自己回去,做了一封信给他看。信里写着济州镇子发了病,须得以程芝身上的药典来医。

 

但程芝自己提出要回去。

 

无所谓了。

 

 

44


一路北行,都是曾经见过的风景。

 

程芝站在船尾,身边不时经过些瘦弱的小姑娘,都是于三靖买来的扬州瘦马儿,备着充捧盘丫鬟的。不比程芝的轻装上阵,于三靖在船上可忙。这是两人第一次回去,程芝知道他是有意备着衣锦还乡,做给家人看。

 

一片萧瑟荒凉的景色。河中满是落叶,再过几场雪,大概就要封冻了。

 

南北运河直通济州镇。程芝昏昏沉沉,也不知行了多久,见船靠岸,便跟着于三靖下了船。于三靖叫他在码头附近稍等片刻,塞给他一个新装了水的暖手炉,程芝揣在手里,让他去忙,自己留在原处,看着从船上下来的人与货物。

 

他看着搬东西下来的人,看了半天,自觉无趣,调转方向去看别处。此处并非济州码头,而是城郊。道旁都是挺拔的杨树,树干白中掺灰,一个个叠加在一起,极晃眼的颜色。道旁矮坡下的地上都是落叶,自会消解,从来无人看管。杨树林的最外头种着一排齐齐的柳树,或许是为了方便离别之人互赠柳枝而设。

 

赤酒离开的时候,赠给了自己什么呢?

 

一只不知道是谁的带血断簪,一道抹不平的伤疤。

 

他举起手来看了一眼,伤疤四周依旧沉淀着紫红色的淤血点,中间是一道又长又深的结痂裂口。

 

越过手,他的余光从指缝里面看到远处一个抱着雕花木藏宝箱的女孩子跌倒了。

 

管事的跑过去,用手里的鞭子轻轻抽打她,以示训诫。

 

程芝过去,拿住了他的手腕。

 

管事的见是程芝,一口一个程公子,程老爷的叫着。那小丫头忙着在地上收拢东西,将宝箱里的玉石金银首饰,纷纷按原状排进去。

 

“怎么还有首饰?”程芝只是随口一问,放了管家的手,无心听回答,转身要走。

 

“是莲小姐的。”小丫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芝闻言回头,越过管家和丫头 ,正看到司空莲正被两个侍女扶着,从船上下来。

 

她的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已然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旁边的侍女或许是怕她冷,在厚披之外,又为她添了一道披肩。

 

程芝走过去,司空莲走过来,两人面对面,近看之下,能看出她的脸是上过妆的,两颊有淡淡的胭脂红色,气色看似还好。

 

“原来你也在船上。”程芝说出了两人都想说的话,司空莲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司空莲先开了口,道:“我是老爷带来衣锦还乡的。”

 

这话古怪。她说完之后,双手摘下斗篷风帽,露出发间的一簇簇衔玉攒金的钗子簪花来。

 

里衣的领子很高,可以看出是高领锦袍的一角,不再是她平日的白衣裳了。

 

程芝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也点点头。司空莲见状,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发现忘记补唇脂了。两边的侍女没带,她便从袖中口袋里取了一张唇纸出来,横在唇间,轻轻抿了一下。

 

“很好看。”

 

“我以后可能用不到这种唇纸了,剩下的给你吧,留个念想。”司空莲将墨瓷的精致方盒递给他,程芝接过,看了一眼。

 

这是赤酒留给他们的东西。

 

“谢谢你。”

 

司空莲摇了摇头,一边用指腹抹匀唇粉,一边道:“若老爷办家宴,还希望你能去看看。”

 

“他们的家宴,我去做什么?”

 

司空莲压低了声音,道:“于弘湖也在。”

 

距年关还有一阵子,于弘湖带着为官挣来的钱,提前还乡了。



-未完待续-


 

Sunasty

世  界



下期预告


程芝绝望回家,麻木无出路。

死而复生的于三靖,衣锦还乡,

矛头直怼于兄长于弘湖,一触即发。

程芝在母亲的墓前看到了赤酒的书信。

《赤酒引18》下周末相约东宋,不见不散!


赤酒看东宋:

东宋应该是热血而肆意的,

在这个世界里面漂泊着的少年们,

应当是年轻的,可爱的。

《赤酒引》讲的是热血少年的江湖历险,

也少不了有些别人家的爱恨情仇。

希望能将画卷再铺开得大些。

没下笔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张画卷,愿东宋的侠友们共执笔……


赤酒自叙:

在文字中摸爬滚打着的少年人。

学讲故事修行中。

文风偏暗黑,爱看些乡村市井江湖故事。

怀着一颗江湖少年的心,

藏着武侠和言情小说,战战兢兢度过学生时代。

仙侠RPG游戏沉迷者。
依旧追忆着剑网三里的逝水年华。

骨子里艳羡魏晋时的潇洒风姿,从容气度。

却沉迷甜食和小裙子无法自拔。

经历过武侠最好的时候,

古风最好的时候,

游戏最好的时候,

深感幸运。

今有机会为武侠世界添砖加瓦,定当倾力!

(赤酒姐姐≠作者本人。切记!)


-赤酒引-


致谢

  1. 文章作者赤酒

  2. 插图来自网络,仅为示意,版权归属版权方。

  3. 书法字“壹”作者赵孟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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